异界见闻录（无限流） 第33章 泥山四

次日醒来时，赵元青是被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扫醒的，她胡乱挥掉盯着眼前的大狐狸，面无表情道：“下去，你踩得我胸很痛。”

大白狐狸神神叨叨跑下去弯膝屁股坐在地上高傲道：“这屋子我征用了，我可以保你的家。”

“你叫什么？”

“我叫漂亮的大尾巴仙人。”

她客气地拜了拜：“行，漂亮的大尾巴仙人，这屋子给你，选个地方，我给你搭个新屋子，还是你要什么？”

狐狸愈发意满神得，指挥道：“我就住这里，要香火，还要一个晒好的干草床，要你那种，窗户开大一些，我喜欢早上晒太阳，你这里太小了。”

赵元青很好说话：“行，还有要的你跟我说，吃的玩的我都会给你准备的。”

它更加嚣张：“来两片烟叶子给我嚼嚼。”

“……别了，把牙吃坏不好，我给你弄点别的吃，你肯定喜欢的。我先给你做床。”

她短促地叹了口气，无声地笑了一下，起身扎上头发开始干活。

大狐狸重新四肢站立晃了晃尾巴道：“那我去搬家，我住得有点远，我在秃尾巴山住呢，晚上我再来！对了，鸡，要一只鸡！要吃真子鸡。”

赵元青：？

“这样的，像我一样，有尾巴！”它迅速伸出爪子画了一个。

“好。”

雪白大狐狸犹不放心，凑近道：“香火，鸡，干草床，太阳要大一些，你别都忘了，晚上我来时检查，咱们现在有约定，你不能骗我。”

“放心，肯定不能忘。”她很恭敬。

狐狸怀疑地看她一眼，不过可能是因为秃尾巴山距离这里实在远，它迅速跑出去不见了。赵元青含笑看它跑远后认命地叹了口气，拿起古达让她做的小人放在屋子门口后出门开始拣草伐木，抓鸡。

鸡也要喝水的，她在溪边下了个套蹲在旁边，这种小扣只能抓鸡和鸟，旁的扣不住，谁知道刚蹲下没多会，那个奇怪的女人又来了，她还是爬着来的，实在是有些吓人，赵元青恶寒离得远了些，但女人走到溪边时却站直，文静地伏下身喝了些水后走到她身边不远处闻了闻。

“你的仙人很厉害？它好臭。”

赵元青跳远些道：“比腥好。”

女人幽怨起身，身上不停哆嗦，指着她：“它不是这座山的，你不能来这里，不能用。”

反了天了，这也太不讲理了，她都没用这里的水，她只是在这里套点鸡，凭什么不行？赵元青起身瞪她：“我来抓鸡，我没用这里的水！”

“鸡喝水，你吃鸡，不行。”

“谁说的？”

“仙人们说的！”

“你身体里那个？”

“对！”

“那你让它自己来找我吧，反正我就要在这里抓鸡，我们家大尾巴……额漂亮的大尾巴仙人就要吃鸡。”

她不再理那女人，转身继续蹲下盯着套鸡的扣子，女人生气迅速走过去踢飞叉着腰骂她：“说了不让你抓，你怎么不听？你这瘪犊子，谁让你抓鸡的？一点规矩没有！你这种小珊蛮，难道没有人教吗？学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学狗肚子里去了？一个小仙，让你狂成啥了？”

赵元青站起身盯着她看了一会，最终决定退让，她走过去捡起麻绳和笊篱认真对女人说：“行，我不在这抓，但你不要再找我麻烦了，我有点生气。”

她说这样的话只会让女人觉得她在放狠话，谁都晓得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因此她只冷笑一声，扬着下巴幽幽看她，丝毫不惧。

赵元青有点郁闷，她也不可能直接杀了那小蛇妖，这里强调着人、自然、动物和谐相处，人应该敬畏自然，敬畏那些动物生灵，她来这里就要守规矩，而且这样很好。可这些小妖们实在欺负人，她又说不过，也不想和它们相处得不愉快，它们的报复心很强，特别是开了灵智的，唉。

这女人和那蛇的关系处得很好，人家双方都喜欢彼此，是那种共生共赢的关系，她不能当法海。

她有点失落地走到稍微远些的地方，在林子中重新下扣，又走回溪边抱起干草堆回到自己的夯土房前，铺上干草晒着。

走到门口时发现小木人还没被取走，她没在意，转头去外面开始和泥搭灶，那屋子里肯定做不了饭，会被熏得越来越黑。

漂亮的大尾巴仙人给她布置了一堆活呢，不抓紧些完全干不完。

她一定会尊敬大尾巴仙人，拿它当自己长辈尊敬的！

“阿青——阿青！”古达远远就开始喊她，赵元青跑回去拿小木人迎上问他：“怎么了？今日晚了些。”

古达满头的汗，神色有些哀伤：“妮格珊蛮……逝世了！我、扬格让我来喊你。快跟我走！”

“唉？现在吗？我没干完活呢。”她伸出满是泥的手。

古达气愤地瞪着她大骂：“她收养了你！收留了你！你能成为预备珊蛮都是因为她！伟大的妮格珊蛮去世，你怎么可以这样！她难道还没有你的屋子重要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晚点去，我泥都和好了，马上搭灶，现在去泥干了就用不了了。我很尊敬她，但我打水每次要跑近半日，实在来不及，很快的。我……我半小时，先弄个简单的就行。”赵元青尽力解释。

她知道在古达心中肯定是珊蛮去世更重要一些，但她真的想先把灶搭好，还得去捡鸡，因为对她来说，狐狸更重要，而且她现在去那边一来一回，晚上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然而古达并不能理解，他眼中暴跳如雷，脸色铁青，指着她骂道：“阿青，你不是索伦的孩子，你不是索多罗部落的人，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同胞！神明会放弃你，你会遭到报应。我会把你今日的一切行为告诉浑日娥，让他把你赶出索多罗！”

赵元青也无法理解，她只是晚去半小时，会有什么影响吗？

“古达，有事情好好说，我必须现在去有什么原因吗？是有赶时间的事情吗？我可以一路跑过去，不会慢的，没准还能比你快些。”

她尽量耐心，这里不管是人还是小妖怪，真是都很喜欢自说自话，只看重自己的感受和情绪，看到眼前看到的一些事情，很烦人。

要不是地实在很好，她早就跑了。

古达只冷冷朝她吐了口唾沫，被赵元青闪开后他神情带着隔阂和厌恶退后说道：“阿青，你自生自灭吧，我会去告诉浑日娥的，索多罗部落不会再收留你，不要再靠近我们！”

他说完自己跑走了。

赵元青有点茫然，她……其实一直也没明白这个部落怎么收留她了，应该是收留之前的那个阿青，阿青是逃难来的，来时候都七八岁了。

妮格收养阿青是为了培养预备珊蛮，让她们离群索居也是为了让她们可以亲和自然顺利请到那些小动物妖怪，但阿青很懈怠，她不喜欢那样活，她怕那些妖怪。

阿青想出山，她想去山下，她想入关，她觉得山外一切都很美好。可她只是一个没本事又胆小的女子，只能日复一日地在夯土房子中做着山下遍地黄金的美梦，那些南音，那些戏楼，记忆中的一些镶金或者带翠的首饰。

她怕自己被赶走，不敢说不想当珊蛮的事情，也不想嫁给部落中的男人，他们都不喜欢她，因为她是南人，她懒。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混着过去，一直混到赵元青来。

赵元青不觉得阿青不对，她觉得妮格也没错，两个人有些误会，一个没问阿青到底想不想当珊蛮，一个害怕被赶走。

但是不管是扬格也好，还是古达，部落里的人问题都挺大的，哦对了，还有那些妖怪，一个个神气得很。

虽然她自己没什么脑子，但她感觉他们比她还笨一些。

阿青明明什么都没做，也很老实，只因为阿青是南人他们就歧视她，说她懒，这样多容易结仇啊？

还不如一开始就把阿青赶走呢，总比这样好也谈不上好，坏又谈不上坏好一些。

万一阿青是个什么总兵大人的千金，或者贵女，哪天被人捡回去还不得生气？

这些小妖怪们也是，它们根本不明白“人”有多厉害，天天还神神气气地耀武扬威，唉。

一个个，傻乎乎的。

还好阿青不是，阿青只是来逃难的普通南人，从前应该是地主或者谁家的丫鬟。

她没再想，回去赶紧先把灶糊上，又去林子中捡了鸡拴在自己屋子中，把手洗干净后挑着扁担朝村子飞驰而去。

没辙，水又没了。

走到村子时天还没黑，但她震惊地发现人家不让她进了，他们用粗木栅栏把村子围了起来，村里面火光冲天。

有个衣着富贵些的四十来岁的兽皮袄大胡子男人说让她滚。

赵元青匆忙解释：“我、我没和古达差多久啊，我都看见他了，他不也是刚回来吗？他就站在村口啊！”

那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旁还站着一名老者，那老人穿得更华丽一些，是绸，留着山羊胡子，看起来念过很多年书的模样。

“我听古达说过你的言行，你没有尊敬珊蛮的心，你辜负她，不敬畏死亡也不敬畏自然。阿青，你不再是我们部落的人，不要再来了。”那个四十来岁的胡子男指向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