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金胜男这辈子最羡慕的人是谁,她妈,她立志成为她妈那样的女人,再娶……啊不是,嫁一个像她爸那么窝囊又英俊的男人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但金胜男这辈子最爱的人,是她的老姨,也就是她妈的妹妹。
所以她能忍受她那个沙比舅舅指指点点。
很久以前她们那是有拐子的,那天她家附近就来了两个拐子,那两个拐子会点小法术,只拍了拍她,把她变成了一只小狗子,抱在怀中骑着大摩托带走。
没有人发现,那时候她也还不是耀祖。
她变成了一只脏兮兮的小土狗。那俩拐子其中一个跳下车,一把就将吓懵了的小狗捞起来,夹在咯吱窝底下。
汗臭味,烟味,血腥味。小小的金胜男被吓蒙了,叫也不敢叫。摩托车突突突地发动起来。
是她老姨刚从城里回来的时候发现了,她的宝贝胜男被人变成了小狗。
她老姨就扑过去拽住大摩托,像一头被激怒的母豹子,硬生生靠自己把那摩托拖倒,夏天,摩托的尾气很烫,她老姨脸上汗水和尘土混在一起,五官因为用力和愤怒而扭曲。
屯子里的人围上来,老姨解释说那小狗是她家胜男,可没人信。
没有人。
金胜男最后都想让她老姨走了,算了,别管她了。
她老姨没放弃,顶着赤红的眼珠子发疯,最后把她抢了回来。
后来几经波折,小狗重新变成了金胜男。
可她老姨右眼瞎了,她老姨夫也跟她离了婚。
最终大四那年,金胜男参加了老姨的葬礼。
她从没想过能在这里,在这个游戏里,再次看见她老姨。
年轻,漂亮,精神头十足的老姨。
所以她像快乐小狗一样,迅速跑过去。
她想和老姨叙叙旧,告诉老姨她这些年有多么了不起,告诉她老姨她长大了,能保护别人了!
她一直听老姨的话,信奉老姨的言传身教!她从没……从没冷漠过,她热血一直在,她一直在帮别人!
虽然她朋友少,酒肉朋友多,性子直说话也直,但她很快乐!老姨希望她快乐,老姨觉得她最好!
可一只小白熊不断挡在她的面前,王乐乐死死拽着她往回拉,金胜男再次甩开她,快乐地朝她老姨奔过去。
王乐乐急得冷汗之流,不得不用出密宗术法再次跃到金胜男面前和缓开口,金胜男听到神明的声音,非男非女,她怔怔停下了。
王乐乐取出她带着的圣水还是泼不下去,她真的很怕冻伤金胜男,最终只能冷冷地看了看远处那个女人一眼,无声开口:滚。
回身后,面朝金胜男扬起下巴默念秘经引她往回走。
她这门秘法远没有曾经戏耍沈霆的那门熟练,更何况金胜男心志坚定,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牵引她。
赵元青一出来就看到金胜男跟刚学走路小孩似的,被王乐乐牵着,小心翼翼的,她走过去古怪看了看,又朝远方看了看,陷入沉思。
最终敲了敲金胜男脑壳。
金胜男顿感眼冒金星,连连左右晃头,脚步歪歪扭扭,被王乐乐扶着才站稳。
王乐乐大声惊叹:“哇,物理驱魔!”
“下次再碰到这种你引她别看那女的,然后打她脑袋,稍微用力点没事,她自己会清醒的,金胜男身体很好,她虽然是女子,但阳火旺的厉害,比大部分男人都强。”
“……老、唉呀卧槽?我老姨呢?”大北极熊眼睛左右搜寻。
“是百合,那个J国女人!”王乐乐提起来就来气,但还没忘了正经事,赶紧又蹲下拿雪测继续测试,大量白烟升华。
这次她脸色变得很差,掏出兜里小婷给的蚂蚱放走后一言不发。
“走吧,回去说。”赵元青拍拍她,带着两个女孩子回去。
二人在门口抖落雪后仔细检查,觉得没问题后走进室内,众人围了过来,王乐乐心中千言万语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最终只能先捡紧要的。
“不是干冰,比干冰温度低,熔点比干冰高,大概在零度左右会直接升华成气体,没有液化现象,部分特性和干冰重合,气体可能是一氧化碳或者二氧化碳,没有毒性。但雪还在下,这么大规模的……如果温度上升……”
她说不下去了,这哪里是什么霜降,这明明是缺氧空间,人是无法活下去的,更别说重建家园了。
更何况还有玩家不怀好意,而且这里的黑夜太长了,没有光照,天空乌云密布,时间一长,人都会绝望,会抑郁地寻死。
她肩膀垮下来,面露沮丧。
小婷表情平静走过来抱住她:“乐乐,人在绝望的环境也会产生极大的求生意志,越是恶劣的环境,就越能激发人的求生意志,人是打不倒的,你还有我们,就算死,咱们也绝不跪着死,走到山穷水尽才不枉活一场。”
赵元青正拿着一笼点心走过来,她困惑地看着两人温馨又无法融入气氛,金胜男也不是很理解,走过去拿了块点心塞下,发出好吃的声音。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你俩整啥呢?”她又拿了两块点心,走过去塞进她俩嘴里。
“我给你们整个曲儿啊?来炕上暖和暖和?哎,晚上吃酸菜血肠啊?我来做,我贼拉拿手,纯纯招牌菜,我妈给我带了,贴饼子吃不吃?我有苞米面,她还给我整了几箱酒,你们能整白的还是啤的还是红的?我这红的正宗栖霞货,纯国产。”
金胜男推着她俩去炕上,顺手把赵元青点心也抱走,摆上瓜子花生,自己双手环抱一起,深情地又唱了一遍大东北是我的家乡,小婷瞬间又嗨起来。
赵元青走到屏风后收盘子,燕椿和已经摘下面罩,他精神好了很多,撑着下巴笑意渐浓。
“……”她自他眼中看到了很多馊主意。
“若是四位男子,他们现在估计正在彼此忌讳猜疑,争着建立规则,确认自己是头狼,统御狼群,可女子们就不会,可惜,事无备则废。”他故作叹息摇摇头。
炕头的闲聊纷纷停住。
小婷故作老成咳嗽两声:“那个……那个什么,咱们接下来部署一下作战计划。”
“是!”金胜男和王乐乐大声应答。
她脱去外套躺在他腿上合上眼,赵元青不适合指挥别人,她打算想想接下来怎么做,燕椿和耳朵听着那三位女子的商量,眼睛看着她,手指慢慢抚摸她的脊椎让她放松。
小婷的适合盯着一个方向不断深入思考钻研,金胜男和赵元青一样,习惯单人作战,王乐乐则过于不自信,她很难表达自己心中的想法,只一味地附和。
“小婷姑娘,多算胜,少算不胜,若轮整体谋略和资源调配,三位孰强孰弱?总兼之才,非深谋远虑、备预周详者不可为也。”
屏风那头的话又停了。
邱婷心中清楚,自己又犯了老毛病,她喜欢死扣细节,而且她还很容易影响别人,刚刚她们在讨论青姐说的三楼封不封的事情。但这样讨论下去,时间太长了,这并不是辩论赛。
她可能不适合做快速决策。
金胜男也感觉有点棘手,她习惯站在自己角度想问题,这样才能看得远,一方面她觉得那男人说的没错,但……两句话,就两句话,先扬,又扬了一下,跟飘着似的,万一摔了呢?
他要推举谁?赵元青?还是他自己?青姐推辞过。
反正她不喜欢读书多的男人,他们心眼太多。
赵元青也没歇多会,慢吞吞爬起来,摸了摸他的脸,叹了口气,也说不上是谁影响谁,她也觉得王乐乐合适一些,但燕椿和这样讲会招到猜忌,她自己还在犹豫怎么讲合适一些,但他帮忙戳破了这种温馨的关系。
她跳下干草床,绕过屏风坐到炕边抓了把瓜子。
“让乐乐来,如果有拿不定的主意,让乐乐来。雪还在下,会有人扛不住冷出来觅食。她手里有所有东西的清单,由她来安排,小婷来完善补充细节。”
“胜男,做得到吗?”
“就这么跟你说嗷,我就说白了,咱讲话了,姐妹啷叽的我说句实磕儿,别的方面我不敢说方方面面多牛逼,但就这一块,方方面面的,你就有事儿吱声,指定给你办明白儿的。”
赵元青决定让金胜男少说话,行还不行的事她能讲两分钟。
“小婷,会觉得不舒服吗?”
小婷仔细想了想才摇摇头:“我们的目标是活着出副本,过程不重要。”
“小婷,会觉得不舒服吗?”赵元青又问了一遍。
这回邱婷抿住嘴唇,沉默了更久的时间,自嘲点点头,王乐乐怔住。
“小婷,你善良,乐观,直率,女孩子一样的人品。真好。”赵元青笑着夸奖她。
邱婷先是一愣,随后扑哧一声,捂着脸大笑起来,她眼睛里有一点晶莹的泪,可人是开心的,无奈的,洒脱的。
人和人的关系真的微妙。
在那个副本中,王乐乐是天女,可现实里她又是美院的学生,生活窘迫,而自己呢,东躲西藏,是知道的,王乐乐也不容易,可第一次见面她也要讨好王乐乐,因为她是天女,是阶级更高的人,反差,是反差和利益带来的她和王乐乐的友谊。
她家境殷实,如王乐乐这样的朋友比比皆是,又是她串联起王乐乐,金胜男,青姐。她当然觉得自己特别。
也当然有不舒服,可她……她是女孩子一样的人品,她不舒服也是正常的,青姐夸她,是因为她的坦率。
因此她主动笑着问王乐乐:“乐乐,你介意吗?我的不舒服。”
王乐乐想了想,摇摇头:“不介意,我是穷鬼,暂时还没解决马斯洛的低级需求,那些对我不重要,我只想活着,吃饱饭,穿得好,安全这类的事情。”
“哎呀卧槽,你可真能吹,你还穷鬼,我进来前儿满兜掏不出来十块钱,全让我妈给我整走了。鎏金滴小卡片,卡卡给我掰折了。我爸,外面打个牌,满兜——”小婷踢了她一脚,金胜男闭嘴了。
但王乐乐抖着肩膀捂着嘴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