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一行人快马狂奔回到了行宫,穆元吩咐护卫队教头李至召集卫兵到大殿问话,许冰晶则到行宫各处寻找长期在此服侍的老奴、老嬷嬷了解山神宫之事。
一队卫兵带到,教头李至禀报穆元:“少主,卫队兵士轮两值,一队已先行带到。”
穆元点点头,直入主题:“各位弟兄,请大家回忆回忆,可有山神宫的人来寻过我的父亲,详细与我说说。”
卫兵们有些懵,面面相觑,然后各自陷入回忆中。
不一会,两个卫兵出列,抱拳道:“少主,属下不太知晓山神宫之事,但几年前倒是有过一两名道人来到外城门,趾高气扬,直直说要见侯爷,不过我二人当值那时侯爷并未见他们,不知这是不是线索。”
穆元与窦先生对视了一眼,鼓励大家继续说。
“如此说来,我当值时也遇到过。”另一名卫兵道,那日见侯爷把两名道人轰出行宫……
接着所有遇过此事的卫兵都一一汇报着他们当时的见闻,大家虽不明白少主的用意,但山神降罚之说已在北境悄悄流传,卫兵们也替少主着急,他们都是当年少主哥哥的亲兵,人人憋着一口气要为主子报仇。
这时李至道:“少主,末将倒也想起一事,本来那两名道人在外城门求见多日未成,离开后又回转,并递了一张符纸说交与侯爷,侯爷拿到符纸后第二日便礼请两位道人来到行宫密谈,属下不知所谓何事,只见侯爷后来勃然大怒,赶走了他们。”
“父亲可曾与哪位将军透露过一二?”穆元问李至。
李至想了想,摇摇头,“属下不知,与侯爷最近的几位将军都随侯爷去了,不知别的老将军是否知晓。不过末将曾听侯爷问起,'临北军几十年来驻守绮纹山下,可曾听说过有神明?',当时末将不解,如今说来……”李至停了下来看了看穆元,躬身抱拳便不再作声。
窦先生一直在旁默默听着,时不时摸摸自己的美髯,在思索着什么。穆元看向他:“窦先生,父亲也未曾与你说过?”
“少主,”窦先生来到李至身前问道:“三年前,侯爷命我到虞国边城为北境找寻商机,打通商队互往之路,那时正是如现在这样的夏末,李教头所说之事是否就是那时发生?”
李至想了一想,“正是。”
“少主可记得,三年前哈塞国对北境有一次小规模骚扰,侯爷平定后便回了长越城,属下则一直驻守在这北境,直到去年侯爷又到北境抗击哈塞国犯境,才又得见侯爷,只是未听侯爷提及此事,而勇武将军、飞骑将军等老将亦不曾提及。”
此时许冰晶带着一名老年奴仆来到大殿,许冰晶道:“少主,这位老伯可能知晓一些线索。老伯,你细细说来。”
那老奴作揖道:“少主,三年前侯爷在此驻守,有一日请来了两名道人,冯管家嘱咐老奴给道人送餐和着人打扫他们住的别院,老奴曾无意听到两名道人说这人间繁华,得好好享受一翻,就见他们几日吃喝玩乐十分纵情,冯管家曾见着摇头,说侯爷也不喜他们这般,道门中人理应清静无求,但侯爷还是以礼相待。过了约莫五日,侯爷请那两名道人到书房,许久未见出来,接近酉时,老奴边便准备好晚膳到侯爷的院子里候着,哪知听到书房里争论激烈,侯爷似乎大怒,对道人喊了声'滚!',接着就见道人狼狈出了书房,愤愤然道'与我山神宫为敌断不会有好果子吃!走着瞧!',随后侯爷喊来护卫轰他们出了行宫。老奴知道的就这些。”
老仆说完,殿里归于安静,穆元和窦先生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许冰晶对老仆道:“老伯,这事不得再与他人说道,退下吧。”
“老奴明白。”老仆拜后退下了。
“诸位弟兄,事情还不明了,关系重大,诸位不得再与任何人透露此事,也不得私下议论,严守行宫,任何相关异人或与山神宫有关之事立即禀报!退下吧!”穆元命令道。
“是!少主!”李至带着众护卫退下。
“窦先生,你有何看法?”穆元问道。
“少主,属下认为可作两手准备。”窦先生思索了一会:“侯爷为人正直忠义,不知山神宫当时提了什么条件,细细想来也不出那不忠或不义之事。若是不忠之事,如今时过境迁,少主已揭竿而起,则绮纹山神仍是应当争取的,我们可密寻山神,看看是否有挽回的余地。”窦先生顿了顿,又道:“不过少主,我们要做好无法挽回的准备,因此北境必须保持高度戒备,一切事务都不得松懈,属下也在联系从前游历时曾结交的一位异士,据他说他师从一得道高人,也曾在属下面前展现过一些法力,希望他有法子破山神宫的威胁。”
“窦先生,那位能人异士须得千方百计联系上,至于寻那山神,为表诚意,我与先生一同前往。”穆元神情坚定。
“少主,这样太冒险……”窦先生和许冰晶着急起来,万一与那山神起纷争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意已决!”穆元打断他们,“当初是父亲把人轰走,如今想要挽回自然需我亲自前往,且看他提什么条件。冰晶姑娘,安排两名影卫随同前往,你在行宫主持常务,军务交由齐风把关。让齐风来一趟吧。”
许冰晶看了窦先生一眼,见他点点头,对穆元抱拳道:“是!少主。”然后转身出了大殿让人传讯齐风前来。
窦先生对穆元作揖:“少主,待我们把一切准备妥当,三日后再出发。为确保安全,属下认为应当再带一些护卫同往,还须乔装一番。”
“此事须隐秘,窦先生,”穆元看向他:“让顾离的人撤回来,他与我们同去,带我们到山神庙,先生与我,再加上其余人等最多十人,否则容易引起注意。”
“属下这就去准备。”窦先生行礼后转身出了大殿。
穆元在殿中独自待了一会,走出大殿站在宫城楼上,望着皎洁的月光,喃喃道:“瑶儿,等我……”
临北关往北二十里路是北境的一个中等城市邻关城,此时城中安宁静谧,绝大多数人已入眠,虽说萧军压境,并且与南边的物资流通有所阻滞,但此地百姓对镇守在此的临北军还是很有信心的。临北侯带给此地数十年的安定与繁荣,北境百姓还是感念其恩德,拥护穆元,尊其为少主的。
邻关城东边城郊有一处荒凉之地,那有一座废弃的大宅子,据说许多年前曾是本地豪族之家,后来部族内乱频繁,家道中落,而又在一次哈赛国犯境时满门被灭,从此院内阴森恐怖,当地人一般不敢靠近,偶有乞丐或流浪之人借宿,也在夜半时被怪声吓跑,边跑还边喊“有鬼”,久而久之,宅子附近的邻居也纷纷搬走,再也没人靠进这地了。
月上中天,轻云和那百十来个孩童正待在这院子里。
刚来到,轻云已发现这院子的异常,趁着那些童子还没醒过来,她在此做了一场正儿八经的法事超度了这些冤魂,并让黑白使者来接走。
年纪较大的几个孩子先行醒过来,发现自己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手脚的捆缚尽去,身上的伤口已包扎好。
环视四周,发现大家在一个废弃的屋子里,四周墙角上点着几根明亮的烛火睁开。这看上去应该是前厅吧,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裙、带着浅绿色面纱以及头巾的女子正盘腿坐在一张席子上闭目养神。
似有所感,那女子缓缓眼睛看了过来。
几个大孩子看着这个只能瞧见眼睛的陌生人,大为警惕,这是他们在长久的战乱和流浪生活中锻炼的本能。只是这女子的眼睛既清澈又深幽,他们似被摄了魂一般有些迷茫。
最大的那个男孩忽的回过神来,立刻站了起来迈开腿就想跑,哪知“嘭”的一下摔在地上,才发现自己腿上的伤还没好,一股钻心的疼让他的小脸扭成一团。
另一个大孩子腿上没伤,也想逃跑,哪知站起来就晕倒在地,由于他们在之前押送的官兵那想法子逃跑,被皮鞭抽身不说,还捆缚他们的手脚,嘴塞棉团,几天没让他们吃饭了。
“孩子们,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温柔而好听的声音从那女子口中传出,说着她站了起来,来到最大的那个男孩面前,用手轻轻抚了一下他腿上的伤口,男孩瞬间觉得疼痛缓解了许多。
随后,她到一张老旧的桌子上拿了几个包子,递给这几个醒过来的孩子,“饿坏了,但要慢慢吃。”言语柔和又透着威严。
男孩拿过包子,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包子,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其他几个孩子见状,也大口吃起来。
孩子们陆续醒过来,沁云把准备好的包子都分发给他们,琰珞在神识中笑道:“我一件上好的法器,真没想到有一天要充当保温盒的角色。”
轻云笑:“这该庆幸,要是动用你的大用途岂不就是遇上大麻烦了。”
此时所有的孩子都已吃好,他们私下嘀咕了几句,然后都安静地望着沁云,这个着奇怪装束的女子,从声音能听出,这是个年轻的姐姐。
不一会一个年纪约莫七岁的女孩走到沁云面前跪下叩头:“多谢恩人相救,请问恩人尊姓大名,小篱愿为奴报答。”
轻云连忙把小篱扶起来道:“叫我姐姐就好,无需为奴,”又转身对着所有孩子说:“你们都是自己的主人。你们还是孩子,我救你们是应该的,不需要你们报答,只希望你们小小年纪阅尽人间冷暖,也能守好本心,积极向上。”
孩子们瞪大眼睛听着这姐姐的怪论,难以置信。自己的主人?什么鬼!
轻云心中轻叹,他们所处的这种时代这些都是奢谈,甚至他们会觉得惊世骇俗,这些受过苦难的孩子尤为了解这个世道。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轻云眼神严肃地看向孩子们,“大家在此休息两日不要乱跑,你们身上多少都有一些伤,我会为你们治好。原来囚押你们的是萧**队,现在你们身处北境的邻关城,是临北军的地盘,因此暂时不会有人来此搜找。伤好后也不要一窝蜂跑出去,免引起人们注意。这两日我要外出采药为你们疗伤,大孩子要照顾小弟弟小妹妹们,小弟弟妹妹们也要配合哥哥姐姐,知道了吗?”
“知道了。”孩子们齐声回答。
“好,现在你们大家告诉姐姐自己的名字,都是打哪来的。”轻云觉得自己变身为幼儿园老师。
“我叫杨启,今年8岁。”片刻后,最大的男孩道,“我是原萧国镇国公杨立的曾外孙,后曾外祖被陷入罪,母亲被发配边疆为婢……”
小杨启带头,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十分雀跃,直至夜深才陆续睡下。
至清晨,孩子们还在睡梦中。轻云孩子让琰珞制了一张又大又厚的软席,再在这屋子设个防护,蚊虫鼠蚁皆不得侵,夏末的夜晚有丝丝凉风,孩子们这一夜睡得极为舒适。
一连两日,轻云采药制药,又让小篱和另两个大孩子到集市上给大家买吃的,们又活蹦乱跳起来,宅子足够大,他们在院子里捉迷藏、找了些屋子里的旧物玩耍,但大家都听姐姐的,除了去买吃的几个,其余的孩子都没有出门。
夜晚轻云继续与孩子们夜谈,小篱笑着问:“姐姐,您为何带着面纱与头巾,我们都不知道恩人的模样。”
轻云道:“姐姐现在不方便露脸,你们若念姐姐的恩,就要好好生活,勿因遇不平而扭曲本性,生活虽然艰辛,你们须坚韧不拔,有人需要帮助,你们也像姐姐一样帮助他。”
考虑到自己还要对付那仓鼠妖,这群孩子和她在一起太危险,轻云又道:“明日一过我有要事离开,你们须得自寻出路,此处是北境,我这两天粗略看了一遍,这民风淳朴,临北军治下也比较祥和安定,这有许多商队与各国往来,也有许多大牧场,你们几个大孩子可以试试找点活干,小弟弟妹妹们,大孩子能带着照顾的就带着,不能带着你们试着到临北军大营,看看这的主事能否为你们做主。你们现在是一个大集体,要团结互助,但出去时不能一起行动,只能几人一组结伴而行,懂吗?”
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齐齐看着沁云,有些小宝宝听到沁云要走哭了起来,“姐姐不要走,我们喜欢姐姐,呜呜呜……”
轻云无奈,她还带着伤,与那鼠妖的较量还不知持续多久,只得安慰道:“姐姐我确实有要事,你们记住,不要害怕困难,要克服它。但切记,不能到绮纹山附近,那有妖怪要吃人,特别是孩童,切不可靠近!”轻云加重了语气,孩子们似懂非懂,但都点点头。
第二日傍晚,轻云检查了小杨启的伤,满意地点点头,她与琰珞耗费法力炼制的药效果自然是杠杠的。
“杨启,你的伤已经好了七八分,可以行动自如了,但仍不可剧烈活动,你得自己看顾着。”轻云交代。
杨启看着轻云:“姐姐,您的事完成后会来找我们吗?”
沁轻云摸摸他的头:“有缘自会相见,你是镇国公的血脉,姐姐相信你能带领好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