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教徒养成计划 第10章 污秽的噩梦

世界树枝丫铸就的守护之杖——我称之为“世界树之心”——温润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掌心，杖顶那点深邃的紫芒如同西尔维娅凝视我的眼眸，在圣树王庭的圣辉下静静流转。青叶长老和森林妖精们真挚的祝福犹在耳畔，翡翠回廊的宁静祥和仿佛成了永恒的港湾。然而，命运给予的喘息总是如此短暂，如同水晶杯中的美酒，尚未细品，便已被无情地打翻。

变故发生在离开圣树王庭后的第三个夜晚。

起初，只是森林深处传来的、不同寻常的骚动。鸟兽的惊飞鸣叫不再是平日的悠扬，而是充满了尖锐的恐慌。空气中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被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硫磺和腐烂气息的阴冷气流悄然渗透。守夜的森林妖精们传递着不安的低语，青叶长老翠绿的眼眸中第一次蒙上了沉重的忧虑。

我和西尔维娅被急促的藤蔓哨声惊醒。走出临时栖息的树屋平台，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翡翠回廊那流淌的荧光河流，此刻被一种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暗物质侵蚀、污染！无数细小的发光孢子如同被掐灭的星辰，哀鸣着坠落、消逝。参天古木粗壮的树干上，覆盖着厚厚的、令人作呕的深紫色苔藓，苔藓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吞噬着树皮的生命力，发出滋滋的声响。地面上，厚实的腐殖质被翻涌的、冒着黑色气泡的泥沼替代，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原本清澈的溪流变成了翻滚的、粘稠的墨绿色毒液！

更恐怖的是森林的边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如同万兽奔腾的咆哮和令人牙酸的甲壳摩擦声，无数形态扭曲、散发着深渊气息的魔物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入了这片曾经纯净的乐土！它们有的如同巨大的、长满复眼和利齿的蠕虫；有的则是披着厚重骨甲、挥舞着镰刀般前肢的甲壳巨兽；还有的如同由纯粹阴影构成的、不断变换形态的雾影！它们所过之处，荧光熄灭，古木枯萎，生机被贪婪地吞噬、污染！

深渊兽潮！而且是规模远超想象、带着毁灭意志的恐怖兽潮！

“是……是‘污秽苔原’！”一个年轻的森林妖精战士声音颤抖，指着兽潮后方一个若隐若现的、如同小山般蠕动的巨大阴影，“它……它被镇压在深渊裂隙数百年……怎么会……”

青叶长老的目光，如同最沉重的审判，缓缓落在了我身边的西尔维娅身上。

西尔维娅站在平台边缘，紫罗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片汹涌而来的黑暗狂潮。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悸动！她那只紧握着世界树之心魔杖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更可怕的是——

丝丝缕缕、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紫黑色纹路，正从她脖颈处的衣领下悄然蔓延出来！那纹路散发着不祥的、令人心悸的厄运气息！与她身上那件“星夜流明”长袍流淌的星河暗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冲突！

“封印……”西尔维娅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痛苦，“在裂脊峡谷……强行爆发精神力阻挡‘净世者’时……反噬……松动了……”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我，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自责和一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那眼神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我的心脏！

“是我引来了它们，是我毁了这里…”

“不……不关你的事！”我嘶吼着，想要抓住她的手。

但西尔维娅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我的触碰。她看着自己手背上也开始浮现的紫黑色纹路，看着下方被污染吞噬的森林，看着那些在兽潮中奋力抵抗却节节败退、不断倒下的森林妖精战士，看着青叶长老那沉重而悲伤的眼神……她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近乎崩溃的灰败。

“是我的错……”她低语着，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灵魂的痛苦，“我的存在……就是灾厄……靠近我……只会带来毁灭……”她抬起头，紫眸深深地看着我，那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恋与……诀别的决绝。

“伊芙琳……”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带着世界树之心……活下去。忘了我……”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身，周身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而混乱的紫黑色能量！那能量不再是之前被封印后的虚弱，而是带着一丝……属于深渊厄运本源的、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她如同一颗坠落的紫色流星，义无反顾地朝着兽潮最汹涌、深渊气息最浓烈的方向——那片巨大阴影领主所在的中心，俯冲而下！

“西尔维娅——！！！”我撕心裂肺的嘶吼被淹没在兽潮的咆哮和森林的哀鸣中。

她不是去战斗！

她是去赴死！

用自己这具封印松动的“神躯”，用泄露的厄运气息作为诱饵，吸引所有深渊魔兽的注意！为翡翠回廊争取一线生机！为我……争取逃生的时间！

“不——！！！”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但瞬间被更狂暴的愤怒和不顾一切的执念冲垮！

忘了她？休想！

我猛地握紧手中另一根备用的、粗糙的临时魔杖，对着下方混乱的战场，对着西尔维娅那决绝坠落的紫色身影，发出了灵魂的咆哮：

“以世界树之心为引！以我伊芙琳之名！森林的生灵！助我——！”

我将体内所有的魔力，连同灵魂深处那份不顾一切要找回她的疯狂执念，毫无保留地注入魔杖！杖尖爆发出刺目的、却远不及世界树之心的光芒！

奇迹发生了！

或许是圣树王庭的祝福犹在，或许是我的执念引动了森林残存的意志。下方那些被污染、被吞噬的古木，那些濒死的巨大藤蔓，那些还在挣扎的发光蕨类……它们的残躯竟然在魔力的共鸣下，爆发出了最后的、悲壮的生命光辉！

无数道或微弱或坚韧的绿色光芒从战场各处升起！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闪耀！它们汇聚成一道道绿色的光流，缠绕上我的身体，托举着我！一股庞大而悲怆的自然力量涌入我的体内，暂时填补了我魔力的空虚，赋予了我短暂飞翔的能力！

“带我去她身边！”我在心中嘶吼！

绿色的光流如同有生命的桥梁，瞬间延伸！我如同被森林本身投掷出的箭矢，沿着西尔维娅俯冲的轨迹，以惊人的速度撕裂充满硫磺味和血腥味的空气，朝着那片最黑暗、最混乱的战场核心——深渊领主“污秽苔原”的阴影所在——冲去！

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粘稠的黑暗物质吞噬着一切。扭曲的魔物如同潮水般撕咬着森林妖精的防线。巨大的深渊蠕虫喷射出腐蚀性的酸液，将参天古木溶解成恶臭的黑泥。空气中充斥着死亡、痛苦和深渊的亵渎低语。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在那如同小山般蠕动的、覆盖着厚厚粘液和无数痛苦哀嚎面孔的“污秽苔原”领主前方，一道紫色的身影正在孤身奋战！

西尔维娅！

她悬浮在领主那巨大、布满吸盘和利齿的口器上方。她手中紧握着世界树之心魔杖。杖顶那点深邃的紫芒此刻亮得如同燃烧的紫色恒星，与金色花苞的生命圣辉激烈冲突、交融！她不再是笨拙地引导魔力，而是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压榨着松动的封印，将泄露的厄运神力与世界树之心的生命力量强行糅合，化作一道道毁灭性的紫金色能量洪流，如同暴雨般轰击在深渊领主的庞大身躯上！

每一次轰击，都让那巨大的阴影发出震天的痛苦嘶吼，炸开大片大片的恶臭血肉和粘液！但每一次轰击，西尔维娅身上的紫黑色纹路就蔓延得更快、更深！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带着淡淡金丝的血迹！她那双紫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和不顾一切的毁灭意志，却也清晰地映照着身体崩解的巨大痛苦！

她是在用生命拖延！用自己作为最后的燃料，点燃这毁灭的烟花！

“西尔维娅！停下！”我终于冲到了战场核心的上空，声音带着哭腔！

她听到了我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颤！轰击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停滞。她抬起头，看向空中的我，紫眸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和愤怒淹没！

“走！伊芙琳！快走！”她嘶声尖叫，声音因为反噬而扭曲，“别过来！你会……”

她的话没说完！深渊领主似乎被我的出现激怒，一条如同山脉般巨大的、覆盖着骨刺和吸盘的触手猛地从粘液中弹射而出，带着撕裂空间的恶风，朝着空中的我狠狠抽来！所过之处，空气都被腐蚀出黑色的轨迹！

“小心！”西尔维娅目眦欲裂！她不顾一切地将手中凝聚的紫金光球强行转向，轰向那条袭向我的恐怖触手！

轰——！！！

紫金光球与触手在半空中猛烈相撞！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瞬间炸开！触手被炸得血肉横飞，发出凄厉的嘶嚎！但巨大的冲击力也将西尔维娅狠狠震飞出去！她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口中鲜血狂喷！世界树魔杖脱手飞出！

而我，也被爆炸的余波狠狠掀飞！护身的绿色光流瞬间溃散！身体如同陨石般砸向下方翻滚的、冒着毒泡的黑色泥沼！

死亡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

就在我的身体即将没入那吞噬一切的污秽泥沼的瞬间——

一道微弱的、却带着决绝意志的紫黑色能量流如同灵蛇般缠住了我的腰！是西尔维娅！她在坠落中，用最后的力量救了我！

那股力量将我猛地甩向旁边一块尚未被完全污染的、凸起的巨大树根！我重重地砸在坚韧的树根上，剧痛传来，但避免了被泥沼吞噬！

我挣扎着爬起来，不顾全身的疼痛，目光疯狂地搜寻着西尔维娅的身影！

她坠落的地方，就在深渊领主那巨大口器的边缘！污秽的粘液和翻涌的黑暗物质几乎要将她吞没！她躺在那里，浑身浴血，那身“星夜流明”长袍破碎不堪，裸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狰狞的紫黑色裂纹，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她艰难地喘息着，紫罗兰色的眼眸黯淡无光，充满了痛苦和……一丝解脱般的平静。

“不——！！！”绝望的嘶吼冲破我的喉咙！世界树之心魔杖就在不远处，杖顶的紫芒和金辉明灭不定。

深渊领主发出胜利般的恐怖咆哮，无数条较小的触手如同毒蛇般从粘液中探出，带着贪婪和毁灭，朝着失去反抗能力的西尔维娅狠狠卷去！要将这敢于挑衅它、散发着诱人神性气息的猎物彻底吞噬！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看着那些卷向西尔维娅的、散发着恶臭和死亡气息的触手。

看着她眼中那抹平静的、近乎解脱的灰败。

感受着心口那颗深紫色泪钻传来的、与她同频的、濒临破碎的剧烈灼痛！

一股超越极限、超越恐惧、超越生死的狂暴力量，如同沉寂的火山在我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

“滚开——！！！”

我的嘶吼不再是声音，而是灵魂燃烧的咆哮！我甚至没有去捡世界树之心！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朝着西尔维娅坠落的方向，朝着那无数卷来的死亡触手，悍然扑去！

没有魔法！没有技巧！

只有最原始的、燃烧生命的冲撞和……不顾一切的拥抱！

在那些粘滑冰冷的触手即将触碰到西尔维娅身体的瞬间！

我如同炮弹般重重地撞在了她的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们两人翻滚着滑出去数米，险险避开了致命的缠绕！

我死死地将她冰冷、破碎的身体护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迎向那些狂怒袭来的触手！

噗嗤！噗嗤！

粘滑冰冷的触手带着万钧巨力和腐蚀性的粘液，狠狠抽打在我的后背！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全身！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温热的血液混合着冰冷的粘液浸透了衣衫！

“呃啊——！”我发出痛苦的闷哼，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但我的手臂，却如同最坚韧的藤蔓，死死地环抱着身下西尔维娅冰冷的身体，没有一丝松动！

“伊……芙琳……”西尔维娅虚弱的声音在身下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巨大的恐惧，“你……你这个……笨蛋……”

“闭嘴……这次……轮到我……保护你了……”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话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后背的灼痛和麻木感不断蔓延，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深渊领主的咆哮充满了被蝼蚁挑衅的狂怒！更多的触手如同狂舞的魔鞭，带着毁灭的气息再次扬起！这一次，它要将这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令它厌恶的虫子彻底碾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绝望笼罩的时刻——

嗡——！！！

一道温暖而磅礴到极致、如同初生朝阳般的金色光芒，骤然从我们身边不远处爆发开来！

是那根坠落在地的“世界树之心”魔杖！

杖顶那点深邃的紫芒此刻亮到了极致，与金色的花苞圣辉完美交融！一股前所未有的、融合了最纯粹的生命本源与一丝被誓言约束的厄运神力的力量，如同苏醒的远古巨神，轰然苏醒。

一道凝练到实质的、直径超过数米的紫金色能量光柱，如同审判之矛，从魔杖顶端激射而出！带着净化一切的圣洁与湮灭万物的毁灭双重意志，撕裂了污秽的空气，精准地、毫无阻碍地——狠狠贯入了深渊领主那巨大口器的核心。

轰隆——！！！！！！！！

深渊领主“污秽苔原”那如同小山般的庞大身躯，在被紫金光柱击中的核心处，猛地向内坍缩！随即，无法想象的恐怖能量从内部爆发开来！粘稠的黑暗物质、扭曲的血肉、痛苦的哀嚎面孔……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净化与毁灭交融的紫金色光芒中，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湮灭！

刺目的光芒吞噬了视野，毁灭性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战场核心！无数靠近的深渊魔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化为飞灰！连那翻滚的污秽泥沼都被瞬间蒸发、净化。

光芒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才缓缓散去。

战场核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圆形深坑。坑壁光滑如琉璃，散发着高温灼烧后的余热和淡淡的净化气息。曾经不可一世的深渊领主“污秽苔原”，连同它周围数百米范围内的一切污秽与魔物，彻底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根“世界树之心”魔杖，静静地悬浮在深坑边缘的上方。杖顶的金色花苞和那点紫芒依旧明亮，却透着一丝能量爆发后的疲惫感。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片被净化过的、如同战后废墟般的战场。幸存的森林妖精们从掩体中探出头，看着那巨大的深坑和悬浮的魔杖，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震撼。

我趴在滚烫的琉璃化地面上，后背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我的手臂，依旧死死地环抱着身下的人。

西尔维娅艰难地动了动。她抬起头，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我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倒映着我后背那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那里面没有了灰败，没有了决绝，只剩下无边的、如同深渊般的痛楚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心碎。

“为……什么……”她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为什么要……这么傻……”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拂去她脸上混合着血与泪的污迹，声音微弱却清晰：

“因为……”

“我说过……”

“我们要……”

“永远在一起…“

话音未落，无边的黑暗便彻底吞噬了我的意识。最后的感觉，是西尔维娅那冰冷的、带着泪水的吻，如同绝望的救赎，印在了我滚烫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