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三楼主治医生的病房外,秦瑟微微松了口气,看上去新的主治医生还没有搬进办公室,办公室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几天前的模样。
此时整条楼道都静悄悄的,为了避免再次成为医院的通缉犯,秦瑟确认了四周都没有摄像头之后才开始行动。
他曾经看见过楚募用铁丝开锁,这会儿从怀里摸出跟铁丝,伸进锁眼里捣弄起来。
咔哒一声,门锁居然真的开了。
秦瑟钻进办公室,反手轻轻将门合上。
整间办公室都属于约翰医生,想来他在这所医院的地位不低。
秦瑟环顾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与众不同的地方,于是将视线集中在了约翰医生的办公桌上。
他很快发现了一沓病历单。
病历单是打印出来的,右上角按照病人录入医院系统的时间生成了编号。
看桌上最早那份病历单的时间,正是他们几人入住医院的那天。
楚募当天检查出来的结果,病历单上一定写了。
想到这里,秦瑟快速翻找起来。
花了大约两分钟不到的时间,秦瑟就翻完了所有的病历单子。
他眉头紧锁着,站在办公桌边沉默不语。
楚募的病历单不在里面,这里所有病历单的编号都是连着的,唯独缺了一张006的单子,那应当就是楚募的病历。
食指轻叩着桌面,秦瑟沉吟片刻,眉目舒展了些许。
病历单丢了并不算是一无所获,至少证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主治医生大概率当天就知道了楚募中毒的事情。
但这位约翰医生,不仅没有给楚募治疗,还将写着楚募中毒的证据给销毁了。
有两种可能:
一、约翰医生就是让楚募中毒的幕后黑手。
二、约翰医生在帮别人打掩护。
第一种立刻就被排除了。
约翰医生已经死于王斌和井央之手,如果他就是让楚募中毒的凶手,那秦瑟他们的支线任务应该已经被系统宣告失败了。
只剩下了第二种可能,约翰医生是在帮别人遮掩。
朋友?亲人?
无疑,亲人的概率是最大的。
秦瑟记得约翰医生的无名指上戴着结婚戒指,但奇怪的是,他的桌子上并没有摆放任何家庭照片。秦瑟没有放过任何房间里的任何一个抽屉。
终于,他发现了约翰医生办公桌靠墙边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是锁上的。
这次不用秦瑟施展铁丝解锁的绝学,因为他提前找到了钥匙。
钥匙被夹在一本粉色的像是日记本的本子里,显然这本子不会是约翰医生用的。
抽屉被打开,看清抽屉里的东西,秦瑟眼中划过一丝失望,但随即就拧起眉头。
出乎他的预料,抽屉里锁着的是几个玩偶娃娃。摆在最上面的是穿着黄色公主裙的芭比,下面还有彼得潘之类的玩偶。
不死心的将玩偶里外翻了遍,结果又一次让秦瑟失望了,这些玩偶真的只是一些普通的娃娃,并没有暗藏任何机关或者线索。
难道是某个关于玩偶的恐怖传说?
秦瑟将玩偶全都取了出来,放在桌上一字排开。
就在这时,他的余光瞥见了抽屉的角落里藏着另一把钥匙。
那钥匙被藏得极为隐蔽,是用一块和抽屉同色的木头挡着的,如果不是将所有玩偶都取出来,很难会发现。
秦瑟扬起唇角,眼尾浮现出一丝笑意。
看来这才是约翰医生最想要隐藏的东西。
只是这钥匙是用来开什么的?
他在办公室里走动起来,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除了那个抽屉之外,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地方是锁着的——隔间。
办公室有个小小的隔间,透过门上长而窄的玻璃可以看到房间右边的所有摆设,一个用来休息的沙发、一个圆桌和一个衣架。
隔间应当是用来休息的,但秦瑟坚信它藏着极为重要的秘密。
他打开了隔间,目光立刻朝左看去,那是他站在门外的视线死角。
屋子里很昏暗,但仍然有光线。
秦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脊柱上窜起一阵酥麻。
房间的左边是一个占满了整面墙的柜子,木制的柜子被分成了许多小格,用玻璃做的门,能将每个小格子间里的藏品都看的清清楚楚。
藏品,也能将他看的清清楚楚。
现在,数不清的玩偶娃娃,睁着硕大而黝黑的眼睛看着秦瑟,嘴巴微微张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秦瑟的手抵着门,防止像俗烂的恐怖片里演的那样,愚蠢的冒险者生命不息,作死不止,走进房间后,门就在身后砰的一声合上了。
他就这么在门边站了足足五分钟,除了那些娃娃的视线似乎依旧粘着在他身上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找了个东西支着门,秦瑟终于走进了房间里。
他的童年记忆里并没有多少足以称得上温情的时刻,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精英补习班里,每天和老师还有司机待在一起的时间是最长的。
卡通片,变形金刚,玩偶娃娃,对他来说都是极为陌生的存在。
芭比娃娃和彼得潘就是他的认知极限了。
他仰头看着仿佛根本数不清数量的玩偶们,很难从他们的来源和背景故事里找出什么答案来,因为它们中的大部分,秦瑟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不过也不是毫无线索,玻璃柜的左下角都用白色的标签纸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从6开始,最大的不超过12.
这些数字对应的娃娃有大有小,乍一看也看不出什么规律来,但秦瑟直觉这对房间的主人来说十分重要。
就在秦瑟打开了其中一个柜子,准备取出一个娃娃来看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咚的一声合上了。
尽管早有防备,还是没能避免莽撞冒险者的下场——他被反锁在了这间恐怖娃娃房里。
锁上门的是一个金发护士,阔目钩鼻,看上去十分精明。
将秦瑟反锁之后,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隔着门玻璃打量着秦瑟。
秦瑟和她对视着,看到她手部的动作,猜测她是在打电话,想来是准备叫人。
“等等。”秦瑟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小偷,我是病人的家属,我的爱人现在就在手术室里,你可以去问主治医生。”
金发护士停下手中动作,面上的戒备并没有消除:“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瑟眼神诚恳中带着恳求,半真半假道:“我的爱人今天帮助警察抓住了一个连环杀手,但却因此中了毒,现在情况很危险。”
“他两天前也曾经住过院,当时约翰医生是他的主治医生。我不懂医学上的东西,但想着当时我爱人接受治疗的时候打了点滴还吃了不少药,不知道会不会对今天的治疗有影响,又听说主治医生这里会保留病历单,所以就找过来了。”
“可是约翰医生不在外面,我看这个门虚掩着,以为他在休息,敲了敲门就进来了。”
“我的爱人叫慕楚,你可以打电话问问。”
秦瑟处心积虑想要让一个人对自己产生好感,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
护士见他面容清隽儒雅,说话也十分有条理,连爱人的名字都告诉了自己,登时就信了大半。
不过职责所在,她还是打电话去问了一下,只不过她没敢打扰主治医生,只问了前台有没有一个叫慕楚的病人正在接受手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护士将反锁的门打开,放秦瑟出来了。
“谢谢。”秦瑟一出来就微笑着道谢,他跟着护士一起办公室外走,抢先一步,绅士的替她拉开了门。
金发护士对相貌精致的东方青年又多了几分好感。
这时,秦瑟不经意问道:“请问约翰医生今天不上班吗?里面的房间里也没有人。”
金发护士忧伤的叹了口气:“医院出了点意外,约翰医生被谋杀了。”
“谋杀?”青年黑曜石似的双眸瞪的圆圆的,“什么人这么狠心,居然连约翰医生这样好的医生都不放过!”
“是啊。”金发护士眼中也闪过一抹恨色,“他们越来越过分了,也不想想,如果连医护的安全都没办法保证,以后他们自己生了病,谁去救他们?”
“他们已经被杀戮懵逼了双眼。”青年双眸微垂,看上去十分脆弱,“我并没有找到我爱人的病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为什么上天不垂怜好人?他抓住了连环杀手,却把自己送到了死神的面前。”
金发护士只觉得青年快要碎了,一对这么好的人,不应该遭受这些。
她关心道:“里面的病历你都找过吗?”
“嗯。”青年点头,“我看了看编号,里面缺了好几份。”
金发护士沉吟道:“那大约是你爱人的病情比较复杂,约翰医生拿回去参详了。”
青年双眸骤然亮了起来:“约翰医生会不会带回家里了?您……或许知道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金发护士再次叹了口气:“我倒是知道约翰医生的家人在哪里,但我想她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
“为什么?”青年漂亮的眉眼透着疑惑。
金发护士:“约翰医生只剩下了一个女儿,而他的女儿,现在就住在对面那栋精神病院里。”
*
站在精神病院楼下,回忆起和金发护士之间的对话。
约翰医生的妻子叫毛莉,曾经也是医院的一名护士,却在三年前的一天晚上回家的途中被绑架了,至今仍旧没有找到她的尸体。
杀手在毛莉失踪的一周年那天,往约翰医生家寄了一根手指和一卷录像带。
手指经过DNA比对,最终被确定属于毛莉,而那卷录像带里的内容也经过鉴定被认定是真实的,毛莉在被绑架的一周年后才被杀手残忍的虐杀。
录像带是用一个白色的信封包装起来的,在信封的内里写着一句话:【是你们的错,你们的遗忘决定了她的死亡。】
“约翰先生和他的女儿莉莉看到录像带和这句话之后都崩溃了,莉莉从一个内向乖巧的孩子变的暴躁易怒,在学校咬伤了一个同学之后就退学回家了,结她又用水果刀捅伤了约翰医生,因为她声称约翰医生要吃掉她的耳朵。自那之后,莉莉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秦瑟还能记得金发护士说起这一家人的遭遇时的唏嘘。
他对这一家子十分同情,尤其是莉莉,接连失去了两位至亲,成了孤儿。
不过这并没有减轻他对约翰先生的怀疑。
事实上,相当一部分连环杀手开始杀戮都是因为童年生活不幸,或者生活忽然遭受了重大挫折。
摒弃了多余的同情,秦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保持着绝对的客观,然后推开了精神病院的大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秦瑟刚从另一所医院过来,却仍旧被这气味熏的皱了皱眉,这边消毒水的剂量下的也太大了。
走廊里行走的病人很少,他们大部分被关在屋子里,听到脚步声,攀着窗户上的铁栅栏,好奇的盯着秦瑟这个陌生人。
这里所有的窗户都是朝里开的,哪怕已经装上了铁栅栏,也不允许有临街的窗户存在。
和秦瑟的刻板印象不同,这些病人并不怎么吵闹,除了目光直勾勾的显得有些骇人之外,这里比隔壁要安静许多。
秦瑟这个陌生人就变得格外显眼了。
他还没走到前台的位置,就被穿着护士服,身材微胖的女士拦了下来。
她没给秦瑟开口的机会,开门见山道:“这里不允许探病。”
这规定未免就有些古怪了。
秦瑟挑眉:“我只是想确认我的朋友安好。”
“你的朋友是谁?”
秦瑟:“她叫莉莉,准确的说,我是他父亲的朋友。”
护士终于认真的打量起秦瑟:“你是约翰医生的朋友?约翰医生有固定的探视时间,为什么要让你过来?”
秦瑟很想吐槽“你刚刚不是说不让探病吗”,但他顽强的忍耐了下来。
他认为这是一道陷阱题,于是故作震惊道:“您还不知道吗?前天晚上的那场医院大屠杀,约翰先生就是受害者之一。”
“说来也奇怪,约翰先生好像在那之前就有预感似的,他约我喝酒的时候告诉我,如果他发生了什么不幸,让我代替他来看望莉莉。”
“我今天来其实是想征询莉莉的意见,看她愿不愿意参加约翰先生的葬礼。”
护士惊愕的瞪大了双眼,捂住嘴巴惊呼出声:“约翰出事了?”
这倒有些出乎秦瑟的预料,他还以为护士是在套话,刺探他是不是真的认识约翰先生,原来护士是真的不知道。
护士整理了一下帽子,认为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了,她歉疚的笑了笑:“既然如此,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莉莉。”
“谢谢。”秦瑟欠身行了一礼。
“约翰医生工作很忙,来看莉莉的次数并不多,但他很关心莉莉,每个月打过来的钱都很多,所有医院里的护士都受到过他的恩惠,所以大家照顾起莉莉来就更加上心了。”
秦瑟跟在护士的身后,揣测她说这番话的意义,这是担心约翰医生死了之后,他不给医院打钱了?
于是秦瑟信口胡诌道:“约翰医生死后,所有的财产都交给莉莉继承,在莉莉成年之前,暂时交由我托管,我会按月汇钱过来的。”
护士闻言,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下了楼,穿过了一个植被格外茂密的小树林,最后停在了一个独栋别墅前。
护士对秦瑟笑着耸了耸肩:“他给的太多了。”
……
这万恶的资本主义。
门上挂着个巨大的铜锁,护士替他打开了门,摁亮墙壁上吊灯的开关,房间的装饰映入眼帘。
粉刷成粉色的墙壁,梦幻的水晶吊灯,包裹着圆桌的蕾丝桌布,整个房间被装扮的像是一座公主的城堡。
秦瑟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儿。
“莉莉。”他尽量放柔声音叫了一声。
莉莉的目光看了过来,长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皮肤,琥珀似的双眼,挺翘的鼻梁和樱花般的嘴唇,莉莉生的十分可爱。
她看过来的目光起初怯生生的,但很快就像见到鬼似的,变得异常恐惧。
秦瑟皱了皱眉,他不常和小孩儿打交道,但长的好看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不论老小,他都很容易招人喜欢。
可如果不是看到他觉得惊恐的话……
秦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扭过身去,护士正面色狰狞的朝着他冲了过来,手里握着一个巨长的针筒。他反应极快的往右扭身,那细长的针尖几乎擦着他的眼球掠了过去。
他顺势攥住了女人的手腕,发狂中的女人劲头奇大无比,秦瑟咬牙抵抗着,那针筒从他肩头被缓缓推到了女人的耳畔。
“你还在看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秦瑟微微睁大了双眼,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这次他没来得及反应,莉莉扔下手里的玩具熊,将针头扎进了他的手臂。
冰冷的液体被缓缓推进身体里,秦瑟看到护士狞笑着朝他走了过来,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时,他仍旧身处城堡似的别墅里,莉莉就坐在他的对面,正哼着歌专注的踩着缝纫机,她似乎在做衣服,护士不见了。
情况很糟糕,秦瑟浑身上下除了眼球之外都无法动弹,他不禁想起之前被硫酸杀手绑架的场景,忍不住唾骂连环杀手们也越来越没有新意了。
是他大意了,在女护士对约翰的死讯表现的那么震惊的时候,他就应该有所怀疑的。
两间医院中间只隔了一条街,女护士不可能不知道医院里发生的惨案。
后来,女人告诉他约翰医生打钱的事,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他打钱,而是在用暗示的方式打消他的怀疑,如此,他才跟着女人来到了这个别墅。
现在想想,这个别墅很有可能已经不在精神病院里了,这里的装饰也完全不像是病房。
秦瑟正思考着,试图从中盘出女人这么做的目的,这时,莉莉从缝纫机前站了起来。
她手里握着一条明纱的裙子,内衬是白色的,外面是鲜嫩的黄色。
秦瑟在给楚募换装的时候,被动补充了一波关于裙子分类的常识,莉莉正在做的应当是一件公主裙。
她抱着裙子,在原地转了个圈,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存在舞蹈。
从秦瑟见到莉莉以来她的表现来看,她确实像是个精神病患者。
女护士将莉莉从精神病院带了出来,莉莉看上去对女人十分畏惧,同时又被她驱使着,发生在秦瑟身上的事显然不是第一次上演了,莉莉甚至随身带着针剂。
“你醒了。”
秦瑟悚然一惊,不知什么时候,莉莉停止了舞蹈,她弯下腰,双马尾在空中甩来荡去,仍显稚嫩的五官在秦瑟眼里骤然放大,她俯下身和秦瑟极近,好奇的打量着他。
她的眼底没有丝毫恶意,像是头初生的小鹿,透着懵懂的光。
秦瑟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带并没有被麻痹,他能够说话。
“我睡了多久?”秦瑟问道。
“很久。”少女撅起唇角,“你直接错过了下午茶!”
“那还真是遗憾。”
少女很快又笑了:“没关系,等我给你换上漂亮衣服,你就可以去吃晚餐啦。”
说着,莉莉竟然开始伸手要脱他的衣服。
秦瑟双目大睁,他显然不能接受少女把他扒光再给他换上裙子的举动。
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被解开,少女像摆弄娃娃一样拨开他的头发,秦瑟对上的目光,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少女根本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我看到了你爸爸办公室里的那些娃娃。”
莉莉停下了所有动作,目光动也不动的凝视着他。
“他对你很好,那些娃娃放在柜子里,被保存的很好。”
“娃娃。”莉莉重复了一遍。
“嗯,放在玻璃柜子里的娃娃,莉莉还记得吗?”
“玻璃柜子里的娃娃……”
秦瑟引导着,试图唤回少女对父亲的记忆,只有让她相信自己是约翰医生的朋友,才有可能说服莉莉救下自己。
“就在约翰医生办公室的隔间里,那个他休息的房间。”
“你还记得吗?”
秦瑟期盼的注视着莉莉,盯着她面部每一丝表情变化,忽然,莉莉脸上褪去了茫然,她抬起头来,手里握着针筒。
“娃娃不能说话。”
“娃娃不能说话。”
她近乎机械的重复着,手里的针狠狠朝着秦瑟的脖子扎去。
之后还是晚上9点更新,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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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