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睁眼的时候正身处一个废弃的房间里,脑子里的最后一幕记忆是自个被挟持然后敲晕了。
后脑勺一抽一抽的钝痛,想来挟持他的人并未留力,那一下挨的结结实实的。
他处于一种半躺不躺的状态,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唯一还能灵活移动的只有脖子,他细细打量着整个房间。
这里或许曾经是一所理发店,房间的角落里有洗头的池子,角落里还堆着一些女士们用来烫头发的工具。不难猜测,他身下躺着的应当就是理发店里为刮胡子的男士们准备的躺椅了。
真正引起他的注意的是他右手边柜子。
那是个档案柜,和整个房间的调性都十分不相称,放在这里可以说是突兀。透过脏污的玻璃,能看见档案柜里放着许多管状的试剂。
秦瑟眉峰微蹙,脑子里划过了五月的脸。
不过那样的猜测对眼下改善他的处境来说,并没什么好处,他很快将思绪转移到该如何摆脱困境上来。
那人将他挟持来大抵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这是白天,在大街上公然犯案被警察抓到的概率很大。
第二、在杀掉他之前,那人可能有折磨他的需要。
秦瑟更倾向于第二种,因为他现在还活着,而折磨被害者对变/态连环杀手来说,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这样很好,折磨他总是需要时间的,而时间就是眼下秦瑟最需要争取的东西。
他正想着,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没有假装还没醒,因为清醒过来的第一秒,他就看到了正对着他的一家摄像机。
显然,这个连环杀手不仅喜欢折磨猎物,还喜欢将这个过程录制下来。
来人的脚步声杂乱,不止一个。
很快,秦瑟就看到了抓他来的人的真面目。
这是个长的像熊一样的男人,不得不说,在这个充满异国风情的小镇上,大街上肥胖患者出现的频率比蓉城高多了。
男人手里抓着一沓披萨,之所以说是一沓是因为他将三张切割成三角形的披萨堆在一起,一口就咬下了大半。
乳白色的芝士粘在黄色的牙齿上,还有一部分落到了男人杂乱的胡渣上,画面不怎么美好。
“你醒的很快。”男人笑着说。
秦瑟不了解眼前男人的脾性,也不知道他下手的动机和手法,索性闭口不言。
男人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哼着小曲走到了档案柜边,从里面拿出一盒试剂来。
这时,一直站在秦瑟视线死角里的人推着一辆破旧的三层推车走向了男人。
男人随手将挑拣过的试剂盒放在了推车上,余光瞥见秦瑟,忽然笑了。
秦瑟并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但男人笑起来让人极不舒服,他蒲扇似的大掌揪住了推车的人的头发,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前:“你看到她怎么不意外?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被攥着头发,瞎了一只眼的女孩儿身体簌簌颤抖着,她目光祈求的看着秦瑟,期盼着秦瑟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秦瑟语气平静:“你为什么认为我们是好朋友?”
五月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光泽,变成了一块灰扑扑的石头。
男人眯起眼,散发着腥臭的嘴凑近少女的脸庞,矮声问:“你骗我?”
“她告诉你,我们是朋友?”秦瑟翘了翘唇角,目光从少女脸上划过,“我们曾经是。”
男人并不相信,揪住少女头发的手更用力,少女的头皮上迸出一个个的血点子。
秦瑟看了一眼,淡淡道:“如果你能不这么怜香惜玉就更好了。我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意外于她的厚脸皮,是怎么做到出卖我的同时,将我定义为朋友的。”
男人愣了一秒,哈哈大笑着松开了对少女的桎梏。
“回答你上一个问题,我并不意外,是因为我在你们进来之前就猜到了。”秦瑟补充。
男人挥了挥手,五月垂着头,将推车推到秦瑟身边。
他绕着秦瑟转了一圈,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对自己没有丝毫恐惧的男人:“你怎么猜到的?”
秦瑟:“满足你的好奇心,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吗?”
男人再次一把揪过五月:“我杀了她为你报仇,怎么样?”
秦瑟摇摇头:“不划算,你总归是要杀了她的,不论我说不说。”
“哈哈哈,你连我要杀了她都知道?”男人咂吧咂吧嘴,“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了你了。”
秦瑟笑眯眯的回答:“既然不想,那就不要杀我,你向来是遵从自己内心的不是么?再者,比起她,我去街上骗人成功的概率更高吧?”
男人皮肤白皙,细腻的看不到一丝毛孔,五官是典型的东方人长相,眼睛不算大,鼻梁也不顶高,但搭配在一起却有种说不出的韵致。
这个叫五月的少女原本生的也不错,但可惜之前惹了他生气,被他弄瞎了一只眼。
并没有立刻答应,男人笑着问:“把你放到大街上,你知道我想找什么样的人?”
“朋友,不是么?”秦瑟不忘补刀,“只有没办法骗到上等货色的,才只能骗自己的朋友凑数。”
男人被取悦了,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就这么笑了足足有一分钟,男人忽然沉下脸,阴狠的瞪着秦瑟:“你这么聪明漂亮的小东西,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逃走?”
放了我一定逃,不逃是傻子!
秦瑟不敢表现出一点一滴心中所想,从男人的肢体动作到和男人的对话,他已经获取到了足够多的信息。
既然他能放任五月跟着自己,那说明男人对自己的能力是足够自信的。
秦瑟决定赌一把。
他眸光闪了闪,叹了口气:“处于这个位置说这样的话,似乎缺乏足够的说服力,但我必须要说,我懂你。”
“那些看上去坚若磐石的所谓友情,在小小的挑战面前往往就变得不堪一击了。他们甚至会构陷彼此,用那张充满了罪恶的嘴怒斥对方,用眼睛满怀冲很的瞪着对方。”
“对于这样的人,审判是正义的。灼烧他们的眼球,融化他们的舌头,最后连他们恼人的哀嚎声都听不见了,整个世界都变得清净了。”
秦瑟越说越顺畅,最后垂下双眸,男人的角度看上去他显得有些可怜。
“但如你所见,我并不强壮,虽然能轻易迷惑住那些人,但光凭我自己根本无法实现我的构想。”
“好在我遇见了你。这对我来说是件再幸运不过的事,我为什么要逃跑呢?”
秦瑟余光瞥见五月脸色苍白的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暗喜。
连打过交道的五月都被迷惑了的话,男人相信他也是大概率的事。
果不其然,男人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他好一会儿之后,竟真的替秦瑟松了绑。
“你刚刚说的很和我的心意,但你能不能成为我合格的随从,还需要经受考验。”
秦瑟温驯道:“这是自然。”
男人摆摆手:“跟我来,先给你看个东西。”
秦瑟没动:“等等。”
男人皱眉。
秦瑟指向五月:“既然您有了我,那是不是应该将她送回我刚刚躺的椅子?”
男人当然不在意五月的死活,他不仅没有因为秦瑟打断他的举动生气,恰恰相反,他很高兴。
这说明在杀人这件事上,秦瑟有相当高的主动性。
“你绑吧。”男人不甚在意的说。
秦瑟不知道现在自己在五月眼中是什么形象,大约是很恐怖吧,因为五月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的咒骂他。
利索的将五月给绑好,秦瑟俯身,在她耳边笑着说:“害怕吗?这是你应得的,好好享受吧。”
说完,他在男人催促的眼神里跟了上去。
房间的门合上,隔着厚重的门板,依旧能听到五月的诅咒。
男人不悦的皱眉:“真是聒噪。”
秦瑟轻笑:“所以才需要我们这样的清道夫,让世界上的声音和谐一些。”
男人对秦瑟愈发赞赏了,他简直有些迫不及待要向秦瑟展示自个的成果了。
他穿过院子,打开门,一直往里走,经过一扇门洞,最后停在一扇很厚重的大门前。
秦瑟跟在男人身后停下了脚步,垂眸看去,大门的缝隙里正往外冒着白气。
这是冷库。
心头微凛,秦瑟已经猜到男人即将带自己去看的究竟是什么了。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男人打开门邀请秦瑟观看门里作品的时候,还是有一股无法遏制的恶寒从脊背处窜了起来。
冷库很大,大的一眼看不到边,视线被密密麻麻的尸体遮挡住了。
这些尸体都被挂钩挂着,身上不同的部位都有被硫酸泼过的痕迹,有的整张脸都被腐蚀了,可见生前受了多大的折磨。
男人遇见了知音,兴致昂扬的向秦瑟介绍着每一具尸体的来历,他们曾经遭受过怎样的折磨。
秦瑟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尸体,死死的锁在男人身上。
他背在身后的手,悄无声息的合上了冷库的大门,另一只手摸进了怀里。
指尖很快触碰到了冷硬的金属。
他轻轻笑了笑,还好,那把枪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