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舸离开之后,荒郊的别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唯余时不时几声鸟鸣,昭示着这里尚有活物。
汉堡、炸串、麻辣烫、烧烤,江舸为秦瑟准备的夜宵种类倒是齐全。
难得没有拘束,秦瑟将整个盘子都端到了床上,盘腿做好,搓了搓手,先拿起一串烧烤尝了尝,放下,又挑了一筷子麻辣烫,被辣的抻了抻舌头,于是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汉堡。
他从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吃了这些已经足饱了。
只是他胸口憋着一股子气,硬是憋着,撑着,吃完了一整个汉堡,又吃下了半碗麻辣烫,三串烧烤,两个炸串。
在床上平躺下的时候,食物已经漫到了头顶。
睁眼看着天花板,后知后觉,他好像有点破防了。
虽然这点破防不至于让他在和江舸针锋相对的时候落至下风,但夜深人静的时候,足够他自我鞭挞的。
江舸说的很对,是他发疯,是他想赌。
这么多年,努力装成成熟的、有担当的精英面孔,努力的压抑着这股疯劲。但在真正疯子的世界里走过一遭之后,他有点压抑不住了。
他也很想知道,他的父母,本该是他最亲的两个人,会不会为了他和江家正面对上。
其实他已经能猜到答案了,因为要查到他是被江舸带走的,这一点也不难,至少对秦毅来说并不复杂。
从他家开车来到这里,也花不了两天的时间。
“只是有时候,装作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脑子里突兀的浮现出这句话来,还有说这话的人哽咽的语调。
这让他想到了一桩往事,在他6岁,还在读私立小学时候发生的事。
他读的学校号称三语教学,能进去读的都是腰缠万贯的家庭,可这并不意味着孩子们就多有教养,自从入了学后,秦瑟没少挨欺负。
放学的铃声成了当时的他心中的天籁,每天等着的便是那样的一刻。
那日他同往常一样,迫不及待的收拾好东西塞进书包里往家赶,浑然忘了,放学之后还有一个简短的家长会。
他同母亲擦身而过,隔着人流都没有看到彼此。司机虽有疑惑,但对这家子两个大人不好相处的性子已经深深的烙在了脑子里,听秦瑟一说要回家,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没敢打听女主人的去向,直接将他送回了家。
秦瑟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
他早就熟悉了这样的环境,乐的自在,背着沉重的书包,尽量轻手轻脚的也不打破这一份宁静。
然而就在他路过父亲书房时,听到了一丝古怪的响动。
当时的他还不明白那一阵压抑的低吟通常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发出的,他只是循着天性里还残存着的尚未泯灭的,对未知的好奇,悄悄的走到门边,顺着并未完全合上的门缝向里看去——
他看到了父亲笑容宠溺的将一个阿姨托着腰抱到了书桌上,然后倾身亲了亲她的嘴巴。
两人很快像是两块橡皮泥,又像是两条黑黝黝的泥鳅,被揉在了一起。
秦瑟还是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原来可以这样柔软。
柔软中透着恶心。
父亲从未这样宠溺的笑过,不论是对他,还是对他的母亲,他名义上的妻子。
秦瑟虽然不懂男女之间那点事,但动物天生对领地的执着和占有欲却强的很,只觉得秦毅脸上的笑容猥琐的很,竟然不知道从哪里鼓噪起的勇气,直接大声哭了出来。
心里也不是全然不懂的,那时的他也懵懂知道,亲亲是对极为亲近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但眼前的女人,他并不认识。自个都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和他天上地下最厉害的父亲亲近?
这就是他当年完全扭曲的是非观和世界观。
他的大声啼哭自然惊动了屋子里的两只戏水鸳鸯。
秦瑟透过朦胧泪眼看去,那女人花容失色,直直的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他被吓的忘了哭,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女人并非是个陌生人,而是他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吴白的妈妈。
还没等他脑容量处理完眼前庞大的信息量,他眼中伟岸的,犹如天神般的父亲就站在了他眼前。
和以往总是穿着得体,连头发丝都梳的一丝不苟的父亲不同,眼前的男人额上脖子上都挂着汗珠,头发也乱了,脸颊上还有红彤彤的口红印子。
脏的很。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咬着腮帮子,神情复杂。
“刚刚的事,不许告诉你的母亲。”男人想了许久,开口便是这样冷硬的话。
秦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但能清晰感受到那一瞬间的失望。
他犟嘴道:“母亲问起,我是不敢对她撒谎的。”
这话反骨的意味太浓。
秦瑟凭着一股子意气说出来,料定秦毅会生气,但秦毅理亏在先,即便生气也该对他和母亲温言道歉才对。
——这同样是秦瑟当初朴素的价值观。
这所有他自然也是一个没有等到的,他等来的是他老子赏赐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将他从天上打回了人间,从楼上打到了楼下。
他当时正好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当时的他个子不算高,秦毅没怎么拿捏好力道,这一巴掌力气过大,他又不知道躲,实实在在的挨了,被这大力直接扇的他往后退了两步,脚下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痛,浑身上下都痛,特别是胳膊。
后来才知道,这么一摔,胳膊骨头都摔裂了。
怎么被送到医院去的,他记不清了,昏过去之前,脑子里最后一副画面就是吴白的妈妈小鸟依人的攀附着他的父亲,满脸惊恐。
对他的担忧,竟比他最崇拜的亲爹还浓几分。
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里了。
满鼻子呛人的消毒水味道,私人病房是闻不见的,所以他没在私人病房,而是在一个八人间的病房里。
这等下马威似的举动,当时的他自然品不出其中意味。
母亲守在他身边,见他醒来眼眶微红的问他要不要喝水。
所有委屈这一刻才真正袭来。
他怯怯倚靠在母亲身边,像依靠一座温柔的山,母亲的手轻柔的拍着他的背,让他翻涌的情绪渐渐平息。
抬眸看去,母亲的眼眶是红着的,像哭过。
那时他还不懂,眼前的女人才是被背叛的最重的那个,只单纯的以为母亲是为了他哭。于是他伸出手去,轻抚母亲红肿的眼眶,声音稚嫩但表情坚定的说:“妈妈,父亲打了我。”
女人的下巴有些颤抖,她盯着自己,温婉的眉毛拱在一起,像是在进行某种激烈而不为人知的思想斗争。
秦瑟自然是通通都没看出来,他只顾着诉说自己的委屈。
“父亲有事瞒着您,那天我看到他和——”
母亲捂住了他的嘴巴,他透过睁大的双眼看到眼泪顺着母亲的眼眶奔涌而出。
“别说了。”母亲声音颤抖。
“秦瑟,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她很快松开了手,擦干眼泪恢复了镇定,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轻声叮嘱秦瑟:“父子没有隔夜的仇,等你父亲来了,跟他道个歉,以后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秦瑟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觉得她十分陌生。
那句“不知道比知道更好”他一直记到现在。
回忆,特别是不怎么美好的回忆,总是让人昏昏欲睡。秦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醒来已经是被囚禁的第三天中午。
桌上已经摆好了他没有吃上的早饭还有丰盛的午餐,除此之外,窗外仍旧静悄悄的,他的家人仍旧没有找上门来。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晚上。
江舸这次十分沉得住气,一直到了11点50,离约定还有最后十分钟的时候,才来到他的房间。
人大约都有点不见黄河心不死的执拗,直到看到江舸志得意满的笑容,秦瑟才算是真正的死了心,在这 之前,尽管他百般压抑,心中还是存着一丝对那两位中年人的希冀。
“失望了?我以为你早就猜到结果了,毕竟你那么聪慧。”江舸在秦瑟对面坐下,笑着说。
秦瑟心里不高兴,眼下的情形也逞不了什么口舌之快,所以只垂着眼,当做没听见。
他这样子新鲜的很,一下子就把江舸逗乐了。
江舸手里抓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绕了整整一大圈,然后在秦瑟的床前顿住脚步,弯下腰来,笑眯眯的注视着他的脸,绝不愿错过他脸上丁点儿的表情,调子拖的长长的:“其实你爸和你妈都打过电话给我。”
说着,将手机随意扔在了秦瑟面前,来电显示上确实是他父母的电话,看时间已经是他失踪第一天的事了。
秦瑟闭了闭眼,忽然不想听后面的话。
江舸自然是没那么好心的,不仅没有那么好心,恰恰相反,他还有十分富足的坏心眼,所以秦瑟不愿听,他就偏要说:“你爸妈听说你在我家做客,都高兴的很,特别是你爸,他还叮嘱我,让我好好照顾你。”
“秦瑟,你说我该怎么好好照顾你?”
秦瑟三次元厌男理由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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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