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误终身（黑篮） 第15章 一五

第一印象是：真是漂亮的人啊。

对，这是黑子哲也第一次看到照片上的藤井奈奈子时的感想。

无论看过多少本书，阅读过多少优美的字句，在这种时候首先浮现在黑子脑海里的还是这种最质朴的形容。

作为一个十四岁、中学二年级的学生来说，黑子自负看过的书要比大部分同年龄的人都多。可是面对照片上的奈奈子，黑子却发现自己能想出的形容太过贫瘠有限，而自己所掌握的词汇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贫乏多了。

（果然是很漂亮的人。）

当黑子看到萌葱身旁听到自己声音、却没发现自己在哪里，因而四下环顾的奈奈子时，黑子的脑海中不由得浮起这样的想法。

（和照片上一样漂亮。不……）

娇艳的像绽放的花儿一样。以自己的美丽为骄傲，自信的展现着自己的魅力，不扭捏也不做作。

（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即使被黑子三番两次的给吓得花容失色，还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奈奈子依然没有对存在感薄弱、总是吓到别人的黑子露出嫌恶的表情。

被这样漂亮的前辈报以开朗又明亮的笑容，黑子心里自然是有些许的高兴的。即使这位前辈没什么男女有别的概念，和黑子靠的太近，又旁若无人的挽住黑子的手臂让黑子觉得有点困扰。

所以，当黑子被这个有着开朗又明亮的笑容的前辈在自己家里毫无征兆的吻住时，黑子的大脑轰然一炸，脑内变得一片空白。

（什么？）

听到自家大门关上的响声，黑子靠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

下意识的伸手去抚摸自己的嘴唇，发现自己的嘴唇还带着奈奈子身上那湿润甜香的气息的黑子默默的垂下了头，将红的像被煮熟的螃蟹一样的脸埋在自己的腿间。

（刚才那是——）

放大在自己眼前的美眸中蕴含着的欲|望露骨的即使是黑子这样从未有过恋爱经验的人都能明白。而奈奈子嘴唇那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黑子的唇上。

“……”

嗡嗡——

被黑子装在裤兜里的携带电话震动了起来，LED灯也忽闪了两下。知道有短信来了的黑子拿出携带电话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见邮件的发信人是黄濑。

『嘛～……说几句和小黑子无关的题外话～小黑子的好朋友黄濑君或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接近我们家美丽的高岭之花萌萌也说不定～』

『萌萌有婚约在身，她是不会再主动去见黄濑君的哦。当然黄濑君主动去见萌萌也一样会被萌萌回避。因为萌萌是个有些地方很死脑筋家伙～今天是我实在想见见黄濑君，才勉强萌萌和黄濑君见面的～』

奈奈子的声音重新浮现在黑子的耳边，一时间黑子只觉得如鲠在喉。

——比任何人、或许比黄濑本人都清楚黄濑对萌葱抱有多深厚的感情，黑子很清楚要是自己把这些话都告诉黄濑，黄濑一定会哭出来。

（因为黄濑君就是那样的人。）

爱笑，爱大呼小叫，爱大惊小怪，偶尔也会有点爱哭的黄濑有着黑子所没有的明朗与飒爽。那是曾经的青峰也有的东西。黑子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其实自己比任何人都憧憬着拥有自己所没有的明朗与飒爽的青峰与黄濑。

“……”

啪喀——

打开携带电话，黑子那天空色的眸子中倒映出一连串黑色的文字。黄濑像这样不发颜文字、也不发表情和有特殊效果的字符黑子是第一次看见。

『小黑子，我下定决心了。我想要萌葱前辈，即使她现在已经和别人约定了终生。』

『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只是逃避对吧？有勇无谋也好，我想再好好的努力一次。』

『谢谢你，小黑子。』

言简意赅的不像是黄濑会发来的短信。不过这也充分的证明了黄濑这短短的几句话不是开玩笑。

（黄濑君就是这样的人啊。）

看起来挺轻浮、很会玩，事实上比任何人都认真，也比任何人都执着。

握着携带电话的手紧了一紧，从黄濑的字里行间感觉到黄濑决心，明白无论如何黄濑都不可能轻易的像两年前那样死心的黑子紧抿着薄唇，先前还烧烫成一片的面颊上的红晕也逐渐褪去。

（真是恶劣的人。）

按下回复键的瞬间，黑子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奈奈子的脸。

奈奈子知道黄濑不可能放弃萌葱，也知道黑子没法放着黄濑不管。同时奈奈子还非常清楚自己对萌葱有多大的影响力，自己可以左右萌葱的行动到什么地步。毫无疑问的，这样的奈奈子是个确信犯。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能否得手。

（她知道我会这么做。）

独善其身这种事情黑子并不认为可耻。可是总有那么一些人的事让你不愿独善其身。

发完邮件“啪嗒”一声阖上携带电话，黑子向着自家的玄关走去。

——既然挖了个坑准备给黑子跳，奈奈子就不可能不告诉黑子到达这个坑前的方法。当然，这只是黑子的直觉，事实是否真的如此黑子也无法断定。

走到玄关前的黑子果不其然的在一旁的鞋柜上看到一张附有唇印的名片。看来奈奈子在离开黑子家之前还不忘为黑子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顺便为自己涂个唇膏，留下唇印以告知黑子他下次联络自己时该有怎样的觉悟。

嗡嗡——

站在列车两节车厢的结合部用携带电话发完邮件的黄濑很快收到了黑子的回信。

『给黄濑君：』

『我会为你加油的。』

“小黑子……”

得到友人的支持，黄濑松了一大口气。

之前一直没有告诉黑子萌葱有婚约在身的黄濑原本做好了黑子不认同自己追求一个准新娘的行为，自己也会孤注一掷的准备。现在看来倒是黄濑的这份担忧有些多余了。

（萌葱前辈——）

几十分钟前黄濑为萌葱撑着餐厅提供给客人的黑色大伞。因为怕萌葱被雨打湿，黄濑将伞倾向了萌葱所在一边。然而萌葱马上就发现了黄濑的小小体贴。

微笑了一下，萌葱像奈奈子挽起黑子胳膊那样挽起了黄濑的手。与黄濑贴的很近的她让雨伞下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宽阔了起来。这样一来黄濑也不需要把伞往萌葱的方向倾了。

清甜的香味从萌葱的身上与发上传来，黄濑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

偷偷的以眼角去看身旁萌葱，黄濑不由得想：现在还来得及吗？把这个人变成自己的，把这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这种事现在还来得及吗？

瓢泼一般的雨越下越急。在这能将人的视线大半都遮蔽的雨中，黄濑停住脚步，略略的低下了头。

（或许迟了也说不定。）

轻轻地吻上萌葱，黄濑如同虔诚的信徒在祈祷着奇迹的发生。

“……”

无言的让黄濑吻着，萌葱既没有推开黄濑，也不曾加深这个轻轻的吻。眼中闪现出一抹复杂情绪的她只是任由着黄濑低头亲吻自己，又默不作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重又带着自己迈步。

『萌萌你已经做好了决定了对吧？那你……还是准备什么都不对他说吗？』

奈奈子问题又回响在萌葱的耳边。

（我不会说的。）

就算是萌葱有了舍弃几十年安稳人生的觉悟，下定了决心要留在黄濑身边的现在，萌葱的答案也还是一样。

（……哪怕只言片语。）

不是萌葱吝啬于表现自己对黄濑的爱意，也不是萌葱羞于将自己的真实感受告诉黄濑。只不过在把觉悟变成现实以前萌葱不想给黄濑过大的希望。

（因为我没有把握。）

允许黄濑进入自己的时候萌葱就已经明白自己对黄濑抱有怎样的感情。可是黄濑的真心萌葱没有把握。

两年前萌葱以为黄濑是喜欢自己的，自己和黄濑是彼此只差一个告白的两情相悦。没想到黄濑把他身边的位置让给了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萌葱这才意识到到头来黄濑喜欢自己、与自己两情相悦都是自己的错觉。

萌葱说不上老，可也不青葱了。像两年前没出社会时那样莽撞的去爱人，又擅自受伤的事萌葱极力想要避免。因为“大人”的萌葱没有把握自己能否像以前那样迅速的振作。也没有把握这次自己还能理智而平淡的退出舞台，不去悲哀也不去愤怒。

再退一步，就算黄濑真的把自己当做是特别的，两年前的事只是一个误会。黄濑的这份真心又能维持多久？十六岁的他的世界还是非常狭窄的。而当他来到更广阔、更适合他、更能发挥出他耀眼光芒的世界之后，看到了更多东西的他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萌葱不奢望黄濑对自己的感情一辈子不变质，萌葱怕的是黄濑后悔。后悔和自己在一起浪费了青春，后悔曾经对自己投注过多的感情。而黄濑会不会变成这样萌葱同样没有把握。

密密的雨线模糊了世界。萌葱能看得清的只有伞下与黄濑这小小的空间，这小小的空间此时就是萌葱的整个世界。

（淡了便淡了吧。）

在百分之百的确定可以解除婚约、又不需要落得凄惨的下场以前，萌葱不会对黄濑主动也不打算对黄濑的主动照单全收。若是这期间黄濑对萌葱的热度有所冷却，萌葱也正好顺势拉远和黄濑的距离。

（那只不过是说明凉太对我的感情不过如此而已。）

萌葱知道自己是个不想受伤、随时随地都追求着对自己最为有益结果的狡猾“大人”。可是“大人”的萌葱又何尝不是在默默为还是一个“孩子”的黄濑保护着他那水晶般透明清澈、能折射出无数美丽幻影但在现实面前无比易碎的梦？

“大人”和“孩子”究竟哪个更残酷一些……只怕清醒如旁观者也无法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