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亿灵石!
如果说用三千万灵石拍下焚天剑尚在可理解的“豪横”范畴,那么这两亿灵石,只为买一个连拍卖行自己都说不清具体用途的碎片,这个价格,近乎疯狂。
就连台上的墨渊,花白的眉毛都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天字一号包厢的女人显然也完全没料到会有人如此不计代价地横插一脚,而且直接翻倍。她那边的气息明显凝滞了一瞬,随即,一道冰冷彻骨的威压自场中散开,让整个拍卖大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阁下,是何意思?” 天字一号包厢的女声不再平静,而是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质问。
阑星的回应依旧简洁,“无甚意思,价高者得罢了。”
“有意思,” 女人冷笑一声,“好一个价高者得。两亿五千万。”
“三亿。” 阑星的声音没有任何迟疑,仿佛报出的只是寻常数字。
时韵已经完全呆住了,她微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三亿?阑星哪里来的这么多灵石?她为什么要如此争夺这个碎片?这碎片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场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完全不讲道理的竞价方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天字一号包厢内的气息剧烈波动了一下,那股冰冷的威压让靠近那个方向的几个修士脸色发白。但最终,那威压又缓缓收敛了回去。
“……好,很好。” 女人的声音重新变得平静,“既然阁下如此坚持,那便让与你了。希望阁下……拿得安稳。”
这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已毫不掩饰。
墨渊等待片刻,见无人再应声,便快速落槌:“三亿灵石!成交!恭喜天字三号包厢的贵客,竞得此宝!”
压轴灵宝以远超预期的价格拍出,大厅内的气氛也比之前更加凝重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最高处的那两个包厢,以及方才也曾参与竞价的时韵身上。
时韵感到无数道神识的压力向她射来,她心中警铃大作,也顾不得拍卖还没结束,只想立刻离开。
她强忍着眩晕感,站起身,在外人看来,完全是一副竞宝失败既不甘又无可奈何模样,拂袖离去。
直到出了万象拍卖行,时韵才觉得浑身一轻,连忙多呼吸了几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那些人也太恐怖了,”时韵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再不开溜,恐怕到时想走都走不了。”
她站在街头,想着可以在外面等阑星出来,毕竟这次有幸遇上,刚好可以借此机会把玉牌还给她。
时韵先是寻了个清净地换了身衣裳,再将面具也摘了,这才在拍卖行对面选了个视线好的屋顶爬了上去,等待散场。
约莫半柱香后,陆续有人走了出来。竞拍者大多行色匆匆,没有逗留,很快便顺着人流离开了。
时韵屏息凝神,仔细搜寻着阑星的身影。待人都散的差不多后,一位身着冰蓝色长裙,面覆薄纱身的女子带着两名随从护卫下快步走出。
“她不会就是那个天字一号包厢的女人吧……”时韵惊叹道,“真是姿态不凡,连身边护卫的气息都如此强悍。”
那女子似乎感觉到了被人注视,目光朝着时韵的方向看去,吓得她赶紧低头躲避视线。
“好险……她感知这么敏锐吗。”
等时韵再抬头看时,那女子与护卫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又等了一刻钟,时韵还是没有看到阑星的身影。
“难道她已经走了吗?”时韵蹙起眉,拿出那块玉牌,在指尖摩挲片刻,果断向其注入灵力。
不过几息,一道轻微的灵力波动在她身后荡漾开来。
“你在找我?”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时韵猛地回头,只见阑星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她身后。
许久不见,阑星的穿着仍旧素净,微风轻吹起她的衣摆,也吹漏了时韵的心跳——几分是惊吓,几分是久别重逢的无措。
时韵稍稍平复了心绪,将玉牌递给她,“你可算来了,这个,还给你。”
阑星的目光落在那块玉牌上,却没有立即接过,“为何忽然要还?”
“它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继续留着也不妥,你还是收回去罢。”
阑星蹲下身来,淡蓝的眸子看着时韵,还是没有接过玉牌,反而微微偏头,视线落在时韵因为紧张而微微攥紧的手上。
“你很怕我吗?”
“没,没有,”时韵见她凑近了些,垂下眼帘,心跳得更快,“还不是被你吓的。”
见阑星并没有要收回玉牌的意思,时韵将其往前送了送,“拿着呀,要是它再被抢走,我可就不一定还有灵石赎它回来了。”
阑星问道:“怎么?”
时韵便把云辰隐夺走玉牌哄她签下灵契又让她来这竞拍的事简要的说了下大概。
“总之,我为了拿回它可没少费工夫,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你收回它。”
阑星听完沉吟一瞬,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好吧。”
见她终于将玉牌拿走,时韵松了一口气。她整个人靠坐在屋顶的瓦片上,惬意的眯起眼睛,像是了却了一件心事。
时韵伸了个懒腰,“现在物归原主,我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阑星却道:“那个与你签了灵契的云辰隐,不是让你替她出席竞拍么?你可拍到了她想要的?”
时韵闻言猛地坐起,差点把这事忘了!
当时她只顾着看财神打架,等回过神来那东西就已经被阑星花三亿灵石给拍下了。
“呃……哈哈,”现在才想起来正事的时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个……没有,但事已至此,她总不能让我再变一个出来吧。”
阑星静静的看着她,“她让你拍何物?”
“就是,就是你花三亿灵石拍下的那块碎片。”时韵越说声音越小,带了几分心虚。
这场面着实诡异,她原本想要拍下的东西,居然是被阑星给截胡了。
阑星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冰雪初融,清冷动人。
“原来如此。”
她指尖微动,那枚碎片便出现在她掌心。它看上去依旧灰暗,只有内里流淌着的灵力纹路,暗示着它的不凡。
“那,你想要吗?”阑星指尖捏着碎片,递到了时韵眼前。
“……想。”时韵说完又连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想要,是云辰隐想要!我只是个跑腿的……现在我竞宝失败了,她应该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吧。”
她越说越没底气,已经开始想象云辰隐那张似笑非笑却压迫感十足的脸了。
阑星却没有收回手,反而将碎片递到了她面前。
“你的了。”
“啊?”时韵彻底懵了,看着眼前这块拍出天价的碎片,大脑再次一片空白,“给,给我?为什么?”
阑星笑道:“就当是……对你倾尽家财,身负契约的补偿。”
时韵伸手将碎片推了回去,“但这太贵重了,其实是我欠你的才对。白帝城逃亡路上,我不得已从崖上坠江,是你的玉牌救了我和我姐姐的命。只是之后我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你,没能当面向你致谢。”
“还有,”时韵有些不自觉的将视线看向别处,“其实我前几天就想通过玉牌见你了,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
“我都知道,只是彼时我身在秘境,无法回应你。”
得了阑星肯定的答复,时韵心底那点微小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原来她那晚并非被忽视,只是时机不对。
阑星的手指依旧托着那枚碎片,“所以,这个,你更应收下。”她语气平静,“若非因我之故,你也不会卷入此事,更无须签下那灵契,受制于人。”
时韵看着眼前的碎片,又看看阑星那双平静无波却深邃的蓝眸,犹豫着。
原本她就欠下阑星许多,这次对方又给她价值三亿灵石的宝物帮她解了燃眉之急,她真的不知如何才能还清这份恩情。
“可是……你不是也很想要这块碎片吗?不然怎么会不惜代价的拍下它呢。”
阑星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心情不错,“那玉牌于我而言,意义特殊,远非一件物什或灵石可衡量。但让你因此陷入困境,非我所愿。”
话已至此,时韵知道再推辞便是矫情了。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碎片时,它内里的光芒较之前更为明亮,只短暂一瞬,便消逝了。
“……谢谢。”时韵将碎片放在胸前,感受着它蕴含的力量。
“不要言谢。”阑星站起身,衣袂随风轻扬,“你这般重视我送你的东西,我很开心。”
时韵的心跳因她那句“我很开心”而漏了一拍,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中间弥漫,她将碎片紧紧握在掌心,用力点了点头。
或许对阑星而言,三亿灵石仿佛真的只是举手之劳。时韵仰头看着她,忽然发觉她们之间的距离,一直都是云泥之别,十分遥远。
“那……云辰隐那边,”时韵也跟着站起来,语气有些迟疑,“我拿着碎片去找她,怎么跟她解释它的来历?毕竟我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灵石。”
阑星略一思索,问道:“你想如何解释?”
时韵被问得一愣,沉吟道:“我本想说是偶遇的一位前辈高人,见我急需,又恰与那天字一号包厢的女子竞争激烈,故而出手截胡,顺手赠予了我。”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但这说辞漏洞太多,云辰隐那般精明,定然不信。”
阑星静默地听着,暖阳在她素净的衣袍上流淌,让她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柔光之中。
“或许,”时韵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询问,“我可以半真半假地说……我与那天字三号包厢的贵客,有旧。”
“哦?”阑星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是微微偏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就说,我们早就相识,情谊深厚,相谈甚欢?”时韵越说越觉得心虚,这听起来依旧像拙劣的借口,“她认出是我在竞拍,又见我与天字一号相争,便出手相助,事后……或许是念及旧情,或许是一时兴起,便将这碎片赠与了我。”
说完,她有些忐忑地看向阑星。
其实这个说法依旧牵强,三亿灵石才拍下的天价宝物,岂会如此轻易便赠予他人?
阑星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那双淡蓝色的眸子显得愈发深邃。时韵以为她会否定这个拙劣的借口,阑星却极轻地颔首。
“可以。”
“啊?”时韵一怔。
“便依此说。”阑星语气平淡,“她若追问细节,你只答不便多言即可。至于信或不信,”她微微停顿,“于你而言,东西到手,她信与不信,并无分别。”
“我明白了。”时韵心中一定,又意识到现在所有事情已了。她们这次分别,以后就没什么理由再见面了。
“那,我走了?”
时韵望着阑星,眼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不舍和迟疑。
阑星静立原地,微风拂过她素雅的衣袂,那双淡蓝的眸子回望她。
“嗯。”
没有多余的话语,一如她一贯的风格。
时韵最后看了阑星一眼,似乎想将这一刻的画面刻入脑海,然后才转身,轻盈地跃下屋顶,身影很快汇入街道的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阑星并未立刻离去。
她独立于飞檐之上,目光掠过下方喧嚣渐散的街市,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