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岚 第19章 回忆篇—厄灾之源

那蛇兽乖顺，鳞甲如同上好的青翠玉石，顺滑无比，蛇身长数十米。

一身着白衣的女子手执散发幽蓝光芒的灵剑，面上毫无波澜，声音比脸色更冷上几分:“到底在闹什么，跟我回沉境宗。”

“师姐后悔了吗？”

“林霜岚”闻言一挑眉，眸光一点点变冷：“莫名其妙的死孩子。”

那瞧着凶恶可怖蛇兽竟低垂下头，鳞甲散发着冷冽的光泽，神情看着竟有几分委屈?

“师姐罚我吧。”

“林霜岚”将法剑收起，狭长的桃花眼半眯着，轻叹一口气：“不悔，来，我带你走。”她试图放柔声线，失败了。

凶兽却仿佛听到了什么甜言蜜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般，慢慢缩小，最后盘上“林霜岚”的手腕，远看就如同上佳的翠玉镯。

“你是我的师弟，我护着你，理所应当。”

“若旁人欺侮你。”

“打回去，打不过便喊师姐救命。”

“像这样，救命啊师姐——”

在那场雪夜妖祸后，他再也没有师姐了，所有人，所有人都忘记了沉境宗。

所有人都惧他，怕他，叫他“妖孽!”“灾星！”啊，那些人自然也都死了。

他这双异于常人的眼睛，会给所有人带去灾厄吗？那些该死的人说师姐“冷傲，目中无人。”

风萧玄倒宁愿师姐真的如此，这样师姐就会好好活着。

这双眼睛，这双兽瞳给他带来了妖力，也让他失去了他的光。

他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师姐能回来。

百年前风萧玄便知晓，哪怕重来千万次，他也没办法动摇林霜岚的决定，他只是不甘，为何这道光不能只属于自己?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1

华清宫的雪终日不停，无人带他远离尘嚣，无人将他拽离深渊，只能愈来愈下沉、坠落，唯有变得和她一样。

如果能和师姐一样，是否就拥有了和她并肩的资格？风萧玄并不知晓。

黑夜沉沉，雪花飘落，那雪花落下，梦中似乎有人为他拂去眉间雪，风萧玄睁开眼，双目如同银月，瑰丽夺魄。

那是梦，是他所祈盼的，无法释怀的执念，将记忆封存，将情意剥离，将执念斩断，重塑道心，忘却过去。

一夜间，少年华发，是他不愿折情的代价。

执法堂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排走着。

“您还想收风灵为徒吗？”林霜岚抬头，望着那白发白眸的掌门。

她不可能会成为一个乖顺的、任人宰割的弟子。

想要欺侮她的人，会先一步被她除掉，林霜岚从不心慈手软，对敌人心慈，便是给自己挖坑，还得看着自己往下跳，最后摔断腿，再无缘攀至顶峰。

她会是一个“麻烦”，所以她会给别人抛弃这个“麻烦”的选择权，丢掉了就再也不会给那人靠近她的机会。

至于丢掉后，那也不代表不会被她牵扯算计，涉及到自己想要的达成的夙愿亦或是目的，她会不择手段。

她一个恶鬼又怎么会做善事？一切随心，一切……随心。

繁华人间的风景很美，红尘烟火不属于她，她也不愿成为任何人的羁绊。

所以林霜岚便从不轻易许诺完成不了的事，她总归会离开的，守着一个不归人，未免太过残忍。

便将这情折去，便将此身还于天地。

这就是林霜岚与那些人的不同之处，有情也似无情，无情看似亦有情。

“七日后，拜师大典。”风萧玄将一张清心符放于林霜岚手中：“修道者，唯心静。”

林霜岚接过那张清心符，细碎的光落在少女发间，她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惶，泰然自若:“弟子知晓了。”

…………寂静无声了许久。

风萧玄敛眸，语气罕见带有了一丝温和的情绪：“今日你没错。”

“下次，再唤吾。”

“你是吾的弟子，吾护着你，理所应当。”

话落，风萧玄一手捏诀，真是人如其名，像一阵玄之又玄的风，让人捉摸不透，不知又去了哪里。

另一只不被林霜岚看见的手中，捏着数张清心符，修道者，唯心静，到底是对谁说的呢？许是想起了不算美好的回忆吧。

华清宫偏殿，林霜岚附身下的傀儡实体“风灵”入定，外人看来就如同在静心修炼，吐纳灵气一般。

虚空幻境中。

“小活。”林霜岚朝着鬼藤勾了勾手指，那鬼藤便如同什么小动物一般雀跃的缠上林霜岚灵体的小指。

一堆灵玉珠散落在她脚边，夏术惊恐万分，看着女子一步步朝他走来。

一截红线没入他的识海，他神色空白了一瞬，茫然无措。

“是风萧玄降服了金阙掌门，你隐藏在暗处，有鬼魄作为诱饵，才得以逃脱，回去复命。”林霜岚声音低声道，一步步蛊惑人心。

“是……我没被发现，回去……回去复命。”夏术眼神空洞，复述着林霜岚说过的话。

下一秒，他于虚空幻境中消失，鬼藤活傀语气不悦道：“就这么放他走了吗？姬萝大人。”

“生人在这里活不了多久，他还有用。”林霜岚敛眸，神色漠然。

那一团形态诡谲的魔气凝聚物躲在角落，数个红色的眼睛半睁着，恶狠狠盯着林霜岚。

下一刻，翠色的鬼藤叶片极速划过那些“眼睛”。

“啊啊啊！”那金阙掌门发出含糊不清的凄厉惨叫。

“敢这样看着主人的东西，都死了。”鬼藤收回藤蔓，冷冷道。

“你究竟是何人？金阙门不会放过你！”金阙掌门哀嚎。

林霜岚眉眼微弯：“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呢，算什么东西？”

仇敌这种东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左右她不会将手下败将放在眼里，这又何尝不算一种一视同仁?

“你呢，该永不得安息，再也不见。”

金阙掌门这样的玩意，该被丢去鬼界，永不得转世，永受苦刑。

想得长生?下地狱去“长生”吧。

林霜岚举起由鬼藤藤蔓化作的青绿色匕首，毫不犹豫刺下，那一团魔气便如同被烈火灼心，顷刻间灰飞烟灭。

至于金阙掌门的灵魂？肮脏、污浊，该去鬼界的油锅里好好洗一洗。

十几个灵玉珠慢悠悠滚动到林霜岚身边，灵玉珠之上的怨念散去，桎梏他们的枷锁已经被斩断，他们自由了，可以不再被束缚。

“谢谢。”一双稚嫩的小手抚平林霜岚紧皱的眉眼，她那双沉寂许久的眸中毫无波澜。

“我们可以回家了。”一个六七岁小女孩的灵体蹦蹦跳跳，欢呼道。

“哎呀，笨蛋，几十年过去了，没人会再记得我们啦。”一个同岁的小男孩摇摇头。

“姐姐呀，我住在静水村，如果见到一个喜欢唱歌的阿婆，告诉她，我听话，没有乱跑。”一个四岁的小童灵魂扯了扯林霜岚的衣角。

“想回家…想阿娘…想阿爹…”

“阴森森的笼子，太黑了…看不清了……”

林霜岚缓缓蹲下身子，捡起一个又一个灵玉珠，她们，他们，生前都有姓名，都有归处。

那些蛊虫控制了他们，夺取了他们的身躯自相残杀，不在此处的亡魂只会更多。

“姐姐，谢谢，再见。”那些灵魂化作点点灵光萤火，飘啊飘，化作满天繁星。

今夜繁星璀璨，今夜谁人魂归故里。

飞云城郊外，林霜岚拨开土壤，那些灵玉珠还有一个别名，思归种被种下，在灵气的浇灌下开出一朵朵洁白如雪的花。

思归花，人死之时执念所化，鬼界往生崖随处可见。

有传言道:跟着这思归花的指引，就能回家了。

浮云世事改，孤月此心明。2

几只蝶翼雪白的蝴蝶落于花间，飞吧，再无人会将它们关于囚笼，从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岚者，山涧一缕清风也，白蝶随着风飞远，编织囚笼的人，都会遭到报应。

天若不惩处那些邪魔，那便由她这个恶鬼来，她既然会被称为“恶”，想来做过的恶事不少，那么也不在乎多上几件。

邪魔歪道唤那索命鬼“恶”，那是自地狱中爬回浴血复仇的修罗鬼、美人煞，究竟谁更凶恶上几分，且看着谁胜，谁输?输者跌入万丈深渊，再无翻身的可能。

【仙宗隐藏数值：福缘值增加。】桃源学府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来的正好，有事拜托你。】林霜岚道。

【有事可以问询您的连接者。】桃源学府系统道。

【把渊放出来吧，他影响到了谁定下的规则，是你定下的？还是……】

【我，云岚。】这句话不含一丝疑问。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刺耳杂乱的电流声在她耳边和识海中响起。

林霜岚忍不住闭上眼，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

那个名字，那个在她初次绑定系统时，一闪而过的名字。

【明白。】桃源学府系统的机械音再度出现【欢迎您的回归，017号通缉者云岚。】

【您的指令将成为仅次于桃源核心指令的最高指令，桃源会为你通知二位连接者。】

【愿您，诸事顺利。】

果然，和林霜岚猜测的没错，这个系统太过死板，想要拥有更多的权限只能使用一些特殊手段。

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刻，她都在观测、记录、试探，猜测。

一切破绽和线索都会为她所用。

至于“云岚”和那些真假难辨、扰乱她思绪的回忆，谁在乎呢。

早已忘却了的东西，不该成为阻碍她前行的绊脚石。

她的记忆？是啊，谁都会想恢复记忆，她也不例外，但这不会是林霜岚的第一选择。

她要活着，不要再回到那雾山，活着才能看见更多，才能有无限可能，才能拥有与“祂”对峙谈判的机会。

她若身死，魂飞魄也散，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没有人可以动摇她的决定。

一步三算，以身为棋，且入局，扮作戏中人，演上一场好戏。

1标注来源《别诗二首·其一》南北朝·范云

2标注来源《次韵江晦叔二首·其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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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吻落眉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