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篱挽只字不提叶齐辉对她的情意,似乎这些对篱挽来说并不重要,陈小花挠挠头,篱挽看似喜欢吴悔安,可她也确实利用了吴悔安,这天玄阁只教武不教其他?怎一个个情商都这般低,要么不能正常表达情感,要么连自己的真实心意都察觉不到,陈小花最终总结出:天玄阁这地方不养人,只能养木头。
“没人能阻止继任大典,我也没有时间了。”篱挽缓缓闭目。
一个心疼母亲的乖乖女,和心系其他女人的老父亲,说叶齐辉无辜吧,他又偏偏是那女人的儿子;说叶齐辉不无辜吧,他确实什么事都没做。这两代人之间的纠葛,谁沾谁死,只是可惜了吴悔安这个傻小子,白白把自己搭进去了。
“如果我说你出手太早了呢?”陈小花搓着僵硬的手,眼中透露着伤感。
篱挽疑惑不解,反问:“何意?”
“叶齐辉的身体根本上不了擂台,他撑到现在全是为了你。”陈小花道。
心心念念喜欢了那么久的姑娘来看自己,叶齐辉那样高兴,或许他也曾幻想篱挽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叶齐辉求而不得的东西,吴悔安却轻易将它拿去换物。
“叶齐辉从坤州回来就看出了你的心意,可他仍想为你守住十场,此次若能顺利回去,叶齐辉会放弃继任阁主之位,至于吴悔安,他此行有了战绩,便是最好的自荐书,兴许要不了几年,吴悔安就能从门派弟子中逐渐脱颖而出,可你亲手断送了这一切。”将心上人让出去,难怪叶齐辉一路对吴悔安各种冷漠,而傻傻的吴悔安还幻想着师兄师姐喜结连理。
陈小花本以为会看到篱挽如遭雷击的震惊表情,谁知篱挽只是愣了一会,随后平静道:“太晚了。”
“现在的结果,与你设想的,有多少偏差?”陈小花抖了抖身上积雪,同样的事若发生在陈小花身上,陈小花给出的答案也不一定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篱挽冷眼斜视着陈小花,那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向陈小花:有多少偏差难道你心里没数?!
看懂的陈小花尴尬地咳了两声,她不插手兴许还能活一个,可现在,这大小姐怕是要记恨上自己了,“这般惊世骇俗之举,你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就出手,也未免太儿戏了。”陈小花的声音不比昆仑山的温度暖到哪去。
篱挽咬着牙,眼中凶光闪现:“现在难道不是最坏的结果?我可不记得当初找你是让你来救人的。”
方成英说什么来着,若起争执,不可失势,陈小花细细斟酌一番,故意压着嗓子装出一副阴恻恻的样子,俯身凑向篱挽,一字一顿道:“我做过的事,我都认,你想找我算账,我随时欢迎,但最坏的结果,是天玄阁因你而亡。”有种挑衅的味道是怎么回事?罢了,反正错不到哪去。
篱挽愣住。
陈小花哈出一口热气,继续道:“回去后赶紧收人,空窗期不可太久,必要的话,就算潜入其他门派,拐也要拐几个走。”
篱挽:“......”
“对了,袭击叶齐辉的人,你是哪找来的?”陈小花好奇地问。
“暗月门。”篱挽看向陈小花,毫不忌讳道。
陈小花惊愕不已,大小姐!你在我面前坦率个什么劲?!你把这份坦诚摆在你爹跟叶齐辉面前不好吗?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事后要清算我吗?
陈小花这才明白,叶齐辉那夜故意支走自己,许是猜到了什么。
不过片刻,篱挽的目光恢复湖面般的平静,一如陈小花初见她时的那样。让篱挽一人回去,怕是没法交代,陈小花犹豫道:“我送你们回天玄山,但其他的我帮不了你。”
“不了,劳烦公子送我们到桑宵镇,那里有我的人接应。”篱挽看向远方人影,紧了紧怀中人。
日落西山红霞现,余晖从云层中斜射下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五六个人影投射在地面上。
上方来人了。
......
陈小花和篱挽一人背一个,刚走出峡谷,赵宇就架着马车从旁边驶出来。
“少爷,这边,等你好久了。”锦儿挥动着小手。
“来的正好,替我把这三人送去桑宵镇,完事后直接回夜鹰堂,不用等我。”陈小花交代着。
“公子不回去吗?”金岚探出了头问道。
“我先上去查看下,一儿会去守镇口,防止有人追你们。程潇,你照顾好他们。”陈小花走上前,轻轻放下叶齐辉,继续道:“从小路绕出镇,路上不用急,慢点儿,不要颠着他们了。”
陈小花看向篱挽,啧了一声,言语间有些不痛快:“生男便是下任阁主,生女便要嫁给下任阁主,这是哪个混蛋用屁股想出来的规矩,他是出生时把脑子落娘肚子里了?男子有男子的优势,女子有女子的优势,女子也能打理好门派,贵派只有早些认清这些,才可涤故更新,避免再有下一个‘你’出现。”说完努了努嘴,示意篱挽上马车。
篱挽眸子微抬,唇线紧绷着,那勾人的眼神从平静到愕然,最后又恢复平静,陈小花已适应了篱挽的表情管理能力。
目送马车行远,陈小花返回刚刚的崖边,隐藏在一侧。
细心观察一番,崖上人并非那些欲追杀天玄阁的人,没过一会儿,人越聚越多,每两个人推着一辆木车,木车上不知装了什么,用麻布压盖着,堆得老高。
人群中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陈小花定睛一看,正是那个斗篷男。
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斗篷男的?陈小花再次犯了难,连程潇都没见过此人,为何陈小花会有印象,总不至于是在梦里见过吧?
只见斗篷男和一个举着火把的人攀谈起来,然后掀开麻布一角。
是兵甲?陈小花刚刚端起好奇心,转念一想,这些跟她没啥关系。耽误小片刻时间,陈小花放弃了对这群人的窥探,她没有丝毫怠慢,沿路直下,急冲冲地向镇口奔去,两侧的枯木寒枝呈线状飞快地向身后闪去。
夜幕降临,黑夜很快笼罩了大地,陈小花的身形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可陈小花疾驰的背影还是被崖上的人捕捉到了。
陈小花一路倒也顺利,这些搜捕天玄阁的人分成了三队,看似有序,却又杂乱无章。天玄阁在江湖上的排位甚至挤不进前十,可养出的仇家是真的多啊,哪天此景映射到夜鹰堂身上,那真是刺激了。
陈小花声东击西,成功将这些人给引开,末了,陈小花正了正面具,立在小镇望楼上,直到看着马车离小镇越来越远,陈小花才放下心来。
远处一个身影朝陈小花招了招手,陈小花眯起眼,程潇这小子又自作主张。
“只要平安离开这儿,就不会有人追来了,他们很安全的。”程潇走近了,率先开口。出门前,方成英再三叮嘱程潇,要看好陈小花,程潇可不敢松懈。
陈小花一时语塞,没想到这家伙偶尔也是个棘手的刺头。
程潇:“公子,天已黑,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冷。”
“嗯,再等一会儿,还没人出来的话,我们就进去顺辆马车。”陈小花说得理也直气也壮。
风驰电掣之隙,陈小花瞥见有刺眼的寒光一闪而过,陈小花迅速拔出剑,挡下迎面刺来的剑锋,那人收回手,又向陈小花的脖颈砍来,两剑交锋,擦出火星,陈小花顺势向后一仰。
夜漆黑如泼墨,陈小花只能看到那人大致的轮廓,还没来得急踹口气,那人的剑又袭向陈小花的腰身,好在陈小花速度够快,闪躲不成问题,但陈小花的回击之力逊于此人。
这人武功竟在自己之上!陈小花内心颤动着,这和方成英说的‘平时很难遇上’完全对不上号,没想到第一次出来就遇到这样级别的人物,该夸自己运气好吗?
同样是用剑,陈小花的剑术以轻快为主,受电视剧影响,陈小花深信天下武学,唯快不破;而这个人的剑术极为霸道,狠劲十足,陈小花的优势被压得死死的,发挥不出来,比结果,陈小花不及对方,他好几招险些震开陈小花握剑的手。
如果说叶齐辉是普通高手,那么这个人就是超群绝伦了。
谁?
会是哪一个?
陈小花脑海里快速翻阅着,回忆方成英曾经说过的几个名额。
程潇正欲加入战斗,那人动作反而更快一步,直接来了招游龙探水,攻程潇下盘,程潇眼尖,迅猛地躲闪开,在硬接数招后,程潇亦被对方霸道的内劲震退。
陈小花阻挡上前,低声道:“不要恋战,你先走,我拖住他,去桑宵镇等我。”
此人不好对付,如不趁着这夜色撤离,搞不好两个人都得栽在这,陈小花还没做好领盒饭的准备,留在现代的真身还不知是死是活,这具身体保不住,陈小花可就真玩完了!
程潇知道自己留下只会给陈小花添乱,迟疑了片刻,程潇在陈小花的掩护下,成功脱逃。
陈小花亦没好到哪去,对阵许久,一个不慎,剑落了空,而那人趁压下陈小花剑身的瞬息,逮住空隙紧紧掐住了陈小花的脖子。
在夜鹰堂习武时,那叫一个得心应手,顺利得陈小花都找不着北了,才会得意忘形,没想到这么快就栽了个大跟头,失策啊,失大策啊,这样的人物跑昆仑山来干嘛?满级大佬应该去刷困难副本啊。
陈小花怕冷,表面看起来没事,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高人的形象,但内里已快冻成脆脆冰了,在昆仑山这种级别的户外呆上一天,光是极力忍着不打颤,就得耗费不少体力,陈小花的手脚也早就僵硬得不听使唤了,对方每一招都震得陈小花胳膊生疼,陈小花使出了全力,剑才没有脱手。
近距离接触,陈小花才看清对方的脸,微微扬起的下巴挑衅味十足,还有这晦暗不明的熟悉双眸......
斗篷男?!
这家伙不是该在崖上吗?
斗篷男直勾勾地盯着陈小花,眸光像深海一样冰冷,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在审视一件物品。
透过斗篷男的眼睛,陈小花看到自己脸上面具的倒影,看来这人不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的,都说柔能克刚,陈小花感叹自己太菜了,克不住,根本克不住。
......
“身手不错,谁派你来的?”斗篷男嗓音低沉。
陈小花故作镇静:“我说是路过,你信吗?”
“你一路跟踪我到昆仑山,所谓何事?”斗篷男继续追问。
跟踪你?为何无论哪个世界,男人都能这般自信,当自己是行走的金叶子啊?!
“只许你来昆仑山,不许我来?你家住运河边啊,管这么宽。”陈小花试图挣脱桎梏,可那只禁锢她的手纹丝不动。
“你刚刚看到了多少?”斗篷男缓了一会,加重了语气。
“我眼有疾,五米外男女不分,十米外人畜不分,二十米外一片迷雾,什么都没看见。”陈小花不急不慢地应对着。
斗篷男:“......”
“我听说‘凌云燕步’从不外传,你跟老顽固方相威是什么关系?”斗篷男一把扯下陈小花的面具,力量过大,连陈小花的人皮面具都被扯脱了一个角。
谁?没听过。
等等,老顽固方相威?
方成英......方相威......凌云燕步......
莫非这两人是兄弟?或者两人本就是同一人?管他呢,随便蒙一个能差到哪去。
“我是他亲戚。”陈小花神色坚定。
“亲戚?我倒是知道他几个已埋入地下的亲戚,不知你是哪一家的,说个名来听听。”
惨了!一个也说不出来!陈小花眨巴着眼,最终狠心道:“哎,看在你求知心切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其实在下正是方相威的孩儿。”
斗篷男勾了勾嘴角,似嘲笑:“是吗,我怎么不知方相威有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儿子,这还真是他的福气啊。”
我靠靠靠!不是你说是‘老’顽固的吗?!
陈小花面不改色地补充道:“阁下有所不知,方相威娶了一位风韵犹存的寡妇,也就是我那貌美如花惊艳绝代的娘。”
斗篷男看着张口就来的陈小花,沉默不语。
“爷,有人往这边来了,我们赶紧撤吧。”一个明显是跟班的人跑了过来。
“不用,我这有个不错的人选。”斗篷男说着,把陈小花脸上翘起的人皮面具给它狠狠按压了回去。
陈小花正不明所以,斗篷男一个手刀劈来,陈小花脖颈吃痛,紧接着双眼一黑,失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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