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红绫 第9章 第 9 章

扶绫并未理睬段星之所言，而是望了他一眼后直接从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我先回去休息了。”

段星之抬起头，望着扶绫从人群中逐渐消失不见。

他的神情怅然若失，“我是不是输得很难看？”

被人家现学的自家剑法打败，很不堪吧。

段悯之掏出帕子擦拭他脖子上那一点血迹，“比试而已，有输有赢很正常。”

“星之，这一记教训你必须要记住。”段聿之伸手拍拍段星之的肩膀，“好好练武，争取下回赢了她。”

段景之坐在那里，扶绫用过的那把木剑被放在架子上，剑尖一点血渍。那日在正厅把脉时他就思考过扶绫的武艺如何，今日一见果然有趣。

一番比试下来，竟看不出是哪家的功法。最后一招还是现学的本家的招式。

扶绫，我真是对你有太多的好奇了。

段星之长叹一口气，捡起木剑。“十日之后，我要再战扶绫。”他将木剑举到眼前，上面是两剑相撞的痕迹。

少年人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学着扶绫最后的动作收剑。

这一战扶绫算是在段家打响了名声。

如今，扶绫所到之处都要被迫接受比原来多一倍的好奇的目光。

扶绫只能每天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以求清净。

段家的商队这几天遇到麻烦，段宗庆忙得不可开交，听闻比武一事也只是过问了一嘴便不再多说，只叫段星之好好练武，切莫偷懒。

段星之自从被扶绫打败之后似乎是燃起了他的斗志，几乎每天都泡在演武场。

扶绫躺在榻上看着新买的话本子，俗套的故事看着叫人生厌，无非就是酸书生对娇小姐一见钟情，最后抱得美人归。

也是难怪写这种书的人考不上官，整日做着靠岳家托举飞黄腾达的美梦，写出来的东西不见文采，只余下痴心妄想惹人耻笑。

扶绫实在是不想再看下去了，气得直接将书一合，扔到对面的桌子上。书页在桌上滑出去好远，最后掉在地上。

秋横走过来，默不作声将书捡起来放好。

“姑娘何故发这么大的火？”门口响起一道男声，段景之正站在门口。

扶绫坐起身，“二公子怎么有空来我这，今日天凉，公子可不要受冻了。”

段景之拖去身上的厚重的披风，“多谢扶绫姑娘关心。”

小厮搬来板凳，段景之在扶绫对面坐下。“这药浴泡了好几次了，也不见扶绫姑娘过问我感受如何，因此在下自己送上门了。”

扶绫笑笑，“二公子这是在责怪我了？”

段景之摇摇头，“自然不是。只是从前并未见过如扶绫姑娘一般的医者，想多了解了解姑娘接下来的计划。”

“伸手。”扶绫搭上段景之的脉搏，一番望闻问切后，一次看诊草草结束。“二公子遭受多年病痛折磨，在清除余毒前做些前期准备实属必然。”

“贸然开始清除毒素，我怕二公子看不过来直接一命呜呼过去，饶是写了一纸免责书也保不住在下的小命。”

“扶绫姑娘医术了得，这几日调理下来段某只觉得这身子比以前好多了。”段景之坐在那伸出双手烤着火，说出来一番孩童都不信的话。

要是她的调理之法这么厉害，短短数日就能叫他“好多了”，那从前给他治病的那些大夫真是该死的草包啊。

扶绫看着他那副样子，只得敷衍应付着他。

“还得多谢公子关照呢，给我这送了许多的炭火。”

“姑娘不必客气。”段景之抬头，脸上挂着一副好看的笑容，面若桃花。“顺利的话，姑娘可是段某的恩人。区区炭火，何足挂齿。”

不得不说，这段家人长得确实好看。

就算扶绫心里实在是不想叫段景之继续待在这，瞧见他这张脸心里的不适也少了许多。

“星之继上次败给姑娘之后整日泡在演武场练武。”

扶绫抠着手指，“听说他还不死心，还想跟我比试。”

段景之点点头，“似乎从未听闻过扶绫姑娘师门的事情。”

扶绫手上动作一顿，这人切入正题这么直白吗？还以为会跟她弯弯绕绕一会再问这个呢。

“在下何来师门，不过是与师父相依为命，游荡江湖罢了。”扶绫看着段星之，白玉作簪挽起青丝，好一个风流相貌，要是再长点肉多练练就更好看了。“段公子若是想问我一身武艺从何而来，那自然是师父教的，其余的不便透露，还请公子不要责怪在下。”

“三公子自视甚高，性子高傲，还未比武就看轻了我。比武之时最忌轻敌，不是吗？”扶绫顿了下，继续说道：“而且，三公子自小在家中过得就是众星捧月的日子，根基不牢也没人敢明说。那一回他会输不奇怪。”

段景之点点头，“确实，一招一式间三弟的问题昭然若揭。”

段景之话锋一转，“不过，扶绫姑娘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学会了轻霜剑法的第一式呢？”

扶绫朝着段景之勾勾手指，段景之凑了过来。“段大侠教的。”

说完，扶绫没忍住笑了出来。

“二公子可别说自己被这个问题给难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

段景之了然一笑，“确实如此。”

“当初在村子里看过段大侠练武，他见我在一边偷看就教了我几招，我学了个七八分，比武刚开始的时候竟没想起来。”

段景之的嘴角依旧勾着那抹笑，“姑娘过分谦虚了，那一招你使得比星之好太多。”

扶绫跟这个段景之没什么话聊，靠着榻子剥着桌上的坚果，然后一把塞进嘴里。段景之在一旁安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个小厮来报，说是扶绫上次寄出去的信有回应了。

扶绫问：“大公子可看过了？”一边说着一边从小厮手中接过信件和锦匣。

“看过了。”

这匣子做的巧妙，里头装着的植物幼苗一路颠簸仍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扶绫将信纸展开，上头写着这药草的养护之法。

“二公子。”扶绫将信件和锦匣一同往段景之那里推了推。“此乃天玄裸，是我特意为公子求来的。”

段景之往那一株平平无奇的药草看了一眼，“在下从未听过此药。”

扶绫眨眨眼，“没听过不要紧，公子只要知道这药对公子的身体大有裨益就好。”

扶绫伸出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搓在一起，“这药价值不菲，不知段家……”

段景之挑了挑眉，说道：“扶绫姑娘的诊金不包括药钱？”

扶绫“啧”了一声，“这诊金是诊金，药钱是药钱。”她歪着脑袋说：“更何况为公子求药还需多费一份人情。人情这种东西虽是虚无缥缈，可却是实实在在的用一份便少一份的。”

段景之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匣中药草倒在土壤里的叶片，“既然如此，姑娘开价吧。”

扶绫想了想，然后说道：“怎么着也得一百两吧？”

秋横在一旁听了倒抽一口凉气，那药草瞧着平平无奇，竟能值百两银！

“可以，一会我差人将银票送过来。”

扶绫点点头。就喜欢和这种爽快的土大款做生意，师父那口是心非，故作清高的赚钱方法不适合她，自己这招就很好嘛。

“这天玄稞娇贵，需得精心养护，可惜扶绫是个粗人，只能请二公子亲自照看了。”扶绫说完朝着段景之眨眨眼，“就照着这信中的养护方法细心照料着，待到阳春三月，百花盛开之时，便将它摘下入药。”

段景之将锦匣合上，递给身后的小厮。“要这么久才能开始祛毒吗？”

扶绫摇摇头，解释道：“不，它不是祛毒用的。”

不是祛毒，那是？

“解蛊？”

“只是试试。”扶绫看着段景之眼里被掀起的波澜，“我曾在师父的医书上读到过有关锁游丝的内容，却不见解蛊之法。求来天玄稞只为一试，二公子不要抱太大期望。”

“如此我就对扶绫姑娘的师父更加好奇了，不知究竟是哪位神医，只盼他日得瞻其容。”段景之捻着信纸说。

“等你爹帮我找到师父就行。”

“不过在下还没听扶绫姑娘说过你师父究竟是如何失踪的。”

扶绫向后仰，靠着榻子，说起那日的情形。

那日夜深露重，扶绫师徒刚出诊到家不久，还没来得及将院子里晒着的草药收回去，门外便响起刀剑之声。出去一看，满地鲜血，扶绫师徒奋力杀敌，救下那些无辜村民。

师父叫扶绫留守此处为村民疗伤，自己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至此便一去不归。

等到段大侠带着自己救下的村民来到扶绫师徒的医馆时，扶绫仍在诊治伤者，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师父恐怕有事。

段景之问：“姑娘自己没去寻吗？”

“当然寻了。”扶绫讲累了，喝了口茶。“我，段大侠，还有村民们围着村子寻了好远下去。”她摇摇头，“找了好几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段景之说：“于是，二叔便留下书信一封，叫姑娘来段家。”

扶绫点点头，“段大侠叫我借段家的人手寻人，他自己留完书信便离开村子了。”

段景之脑中想着扶绫说的话，不知几分真几分假。想来扶绫姑娘的这位师父身份定然不凡，若未身首异处，那便是被凶手绑去。

那这凶手定然是扶绫姑娘认识的人。

段景之抬眼看向扶绫，眼前人不愿透露过多的关于自己的消息，这就更加让他好奇她的身份了。

难不成真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遇到了个隐士高人的弟子，自此便要告别这幅病秧子的躯体了？

“扶绫姑娘对解蛊一事有几成把握？”

扶绫被段景之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皱起眉头。段景之察觉后便挪开了视线，看向扶绫身后那枝红梅。

扶绫掷地有声地说道：“没有把握。”

“？”

扶绫十分不要脸地说：“恐怕要叫二公子失望了，只怪在下不学无术，师父的医书并未认真研读过。”

段景之脸上挂这个礼貌的微笑，“扶绫姑娘难道不能为了在下认真读上一读吗？”

扶绫摇摇头，“我师父那本医书十分珍贵，从来不敢叫它一个人待着。那日出门看诊，师父将它揣在怀里，回家后还没来得及收好就发生了那事，因此师父与医书一同丢了。”

“那书是孤本？”

“是。”

“从未想过再抄一本留存？”

“我没想过。”

“为何？”

“要抄的话肯定是我抄啊，我懒嘛。”

段景之被扶绫的回答给气得无话可说，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你师父呢？”

扶绫想了想，师父性子虽与她相近，但是也不一定就跟她一样懒到这种程度。

“那就请二公子差人往清溪村跑一趟吧，替我寻寻师父可曾在家中留下写本。”

扶绫叫秋横拿来笔墨，写下几个地点。

“就这几个地方，仔细找找，不论找到什么都一并拿过来。”扶绫补充道：“对了，将我家中所有的书也都带过来。”

段景之拿过来一看，菜地第二排左数第三棵菜往下刨三尺，从村头大树开始往东走五里路碰到的第一棵树刨到根系之下，村西边小树林的坟头，墓碑上书：王二丫之女，东西在棺材里……

五六个地方，每一处都不像是正常藏东西的地方。

段景之看看信，又看看扶绫。

这师徒二人实属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