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红绫 第105章 第 105 章

扶绫和闻不予安静地吃着饭。

荀兰与说光吃饭没意思，便点了支舞。巧的是，和扶绫上回看的是同一支。

他身侧的侍女拍了拍手。

不知这其中有什么门道，没多久门外就走进来一群穿着华丽的女人。

乐姬寻了位置坐好，架起乐器；舞姬围城一个圆，已经摆好了架势。

扶绫扫了一眼，在里头瞧见了熟面孔。

扶绫神色如常，安静地吃着饭，咀嚼的间隙会抬头看看舞蹈。

一舞毕，荀兰与给了赏钱。

舞姬、乐姬和侍女齐齐退下，室内只剩下扶绫、闻不予和荀兰与。

荀兰与在说他的观后感，自顾自地说个不停，闻不予偶尔会礼节性地点两下脑袋，而扶绫一心扑在饭上。

荀兰与终于停下了话头，对着扶绫赞道。“扶绫姑娘好胃口。”

扶绫平淡地看他一眼，目光落定在他面前的餐具上。盘空空，碗见光，筷子上连一点油腥也没有。也就是说，自打进了这间屋子之后，荀兰与就只喝过一口舞姬递过去的酒水，旁的吃食一口也没动过。

扶绫轻蔑一笑，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她慢悠悠问道：“荀公子怎么不吃？”

“不敢。”荀兰与倒是直接，直言不讳地说道：“几番蓄意讨姑娘不悦，怕你在饭菜里下毒。”

看着桌上的珍馐佳肴，闻不予说道：“荀公子放宽心，用饭的人还有个我。”

扶绫盛了碗汤，举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吹着热气。她随口说道：“毒也不是非得吃下肚。”

那女子轻启双唇，抿了一口汤，似是还觉得烫，便一直将勺子举着。

荀兰与心头一紧，听见她说：“荀公子，晕吗？”

他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周遭的一切齐齐往后退去，越来越远。渐渐地，目之所及的杯盘碗盏一个个的飘上天。荀兰与下意识地伸出手，什么都没抓住，与指尖相触的唯有虚空。

耳边嗡鸣声阵阵，如狂蜂盘旋在侧，紧接着，嗡鸣变成猛兽的嘶吼，震耳欲聋。

下一瞬，桌上的东西恢复正常。荀兰与喘了口粗气，眨了下眼，眼前变得更加诡异。

袖口的蝴蝶从布料上飞了出来，排成一排，化作蝴蝶绳索，缠上他的脖颈。桌上那盘乳猪动了动，被拔掉的毛一根根地重新长了出来，乳猪嘴巴上生出獠牙，体型也变得无比巨大。只见它跺两下脚，直接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荀兰与被各种诡异的幻象包围着，无数杂乱的声音挤进他的耳朵里，他已被窒息感裹挟，仿若将死之人。

荀兰与捂着耳朵，大吼道：“住嘴！别喊了！”

闻不予侧目看着他怪异的举动，“你什么时候干的？”

扶绫漫不经心地说道：“拿金元宝的时候。”

她伸出手，拨了下闻不予滑落在肩上的长发，袖口掉落一些细小的粉末，被扶绫用手抹在他的头发上。

闻不予转了个头，将那搓头发拿到鼻间轻嗅，什么都没闻到。待仔细闻了一会后，他才察觉出那股很淡很淡的药香。

这股味道被不忘归的松梅香盖住，即使拿到面前，也得细细闻了才能察觉出来。

扶绫夹了颗青菜放进闻不予的碗里。“解药被我下在菜里，他随便挑一样，尝一口都不会中招。”

她朝着闻不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偏偏这人防着我，一口都不吃。”

荀兰与的症状似乎严重了些，瞧着竟有些癫狂。

闻不予怕被荀兰与随意挥动的手臂打到，朝旁边挪了下椅子。“他还要这样多久？”

扶绫说：“等我吃完饭。”

药效消退，荀兰与仍心有余悸。

扶绫弯下身子，凑近打量着他苍白的脸色，语带戏谑道：“看见什么了？叫荀公子吓成这样？”

荀兰与没说话，眼眸低垂着。长且直的睫毛遮盖住瞳孔，看不清眼神。

一只纤长的手闯进视线，那双手抓起他的手腕。

那只手的主人疑惑地问：“吓呆了？”

她一边说一边翻转自己的手腕。

那双手很白，很修长。指腹有一层茧，想必是练武和学医时留下的，肌肤相触时却不觉粗糙。

她搭上自己的脉搏，指尖的温热传递过来。

“没事啊。”扶绫直起身，嫌弃地说道：“胆子真小。”

荀兰与终于有些反应了。

“是吗？”他抬起头，“纵然早有耳闻，也不如亲身经历。”

扶绫两手环臂，走回自己的座位。

荀兰与的视线追随着她，真诚地说：“在下钦佩至极。”

扶绫拉开椅子，“钦佩就不必了。”

荀兰与说：“扶绫姑娘此程来丰泉若有用得着我的时候，请尽管开口。荀某每日最少三成时间在不忘归，这间房扶绫姑娘可随时推门而入，一切费用算在我头上。”

扶绫握着杯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藏着无限的冷意。“荀公子不给我添麻烦就好。”

荀兰与轻轻敲着桌子，指尖下落的节奏杂乱无章。一声又一声后，他说：“扶绫姑娘莫要恼。今日我确实为你平白添了许多麻烦。”他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接着说道：“我特意请你吃……”

闻不予打断他：“你？”

荀兰与补充道：“你们。”

他去掉那些多余的话，直白地说：“扶绫姑娘来丰泉是为了你师父，而我跑这一趟是为了给你传话。”

听见师父二字，扶绫握着杯子的手更加用力了些。她威胁道：“说说吧。如果是坏消息，我可以让你更加钦佩我。”

荀兰与挑起一边的眉毛，说道：“我分不清这件事于你算不算好，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师父就在我家中关着，全须全尾地关着。”

“全须全尾？”扶绫重复了一遍，“你刚刚那样也算是全须全尾。”

荀兰与补充道：“家父亲找回了失散多年的旧情人，总要想法子防止人跑了。”他看着扶绫，“宋大侠只是被封了五感，刑罚之类的，父亲舍不得的。”

扶绫蹙起双眉，一字一顿道：“旧，情，人？”

她往后一仰，“闻不予，你书读得多，这三个字凑在一块能用在我师父和荀立阳身上吗？”

闻不予道：“不能。”

扶绫起身往外走。“荀公子，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

荀兰与不紧不慢地起身跟在二人身后，他说：“父亲知晓宋大侠失去音讯良久，你这个做徒弟的定然会着急，所以才叫我主动上门告知。父亲还说，若扶绫姑娘得了空，叫我千万请你去家里坐坐。”

“改日。”扶绫说。

一个慌慌张张的侍从撞上荀兰与的肩膀，后头跟过来的管事拉着他对着三人鞠躬道歉。

扶绫头也不回一下地拽着闻不予往外走。

荀兰与冷着脸，没说什么就追上去了。

只听后头管事的训斥着那侍从，声音回荡在空空的走廊上。“叫你多上上心，那东西把你的脑袋割了都赔不起。还敢打盹，现在好了，丢了吧。”

荀兰与追了上来，“家父听闻你和宋大侠的性子很像，总说想见见你，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扶绫姑娘答应来家里做客。”他加重了些声音，说：“最好在武林大会之前。”

扶绫停下步伐，回过头，“你别告诉我，我不去荀家，武林大会就不办了。”

荀兰与笑笑，“怎会。我月隐斋可没有干涉武林大会的本事。只是到时候事多，扶绫姑娘在那之后来，恐招待不周。”

扶绫紧紧盯着他，想不明白这群人到底在盘算她什么。

“告诉荀立阳，我知道了。”

扶绫和闻不予渐渐走远，荀兰与从怀里掏出那张写着麻黄汤的药方。身侧多了个人，他用两指夹着药方，手伸到对方面前。

荀兰与说：“扶绫姑娘给你开的药，叫下人去抓药煮给你喝吧。”

荀朗择打开看了两眼，待看清上头的内容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说；“用不着。”

“既然用不着……”荀兰与将那张药方夺了回来，“那就叫我留着吧。我还有用。”

荀朗择问：“你中了药后，究竟瞧见了什么，吓成那样？”

荀兰与没说话，面如坚冰。

他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拿到身影，站在纷杂诡异的幻象之中，一地血污，一身肉泥堆成人形，唯独剩下两条全乎的手臂，对着他展开。一颗头颅滚到脚下，只听有人唤道：“兰与，兰与，我的孩子。”

午饭后，街上还算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

扶绫走了走了一路，一语不发，只是闷头走着。

闻不予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扶绫顿住脚步，抬头看他时忘记敛起怒容，瞧着像只气鼓鼓的猫。再想想她那身本事，闻不予又觉得自己握的是老虎爪子。

“怎么了？”扶绫呼出一口气，换出一副稍稍温柔些的表情。

闻不予又捏了下她的手心，指着后头的小摊说道：“去买些糖豆。”

说是去买糖豆，结果两个人买了一堆吃食。

扶绫两手都提着东西，还得挪出空来吃东西。

一颗盐渍话梅扔进嘴里，将她酸的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太酸了吧。”

闻不予也拿了一颗放进嘴里，他对酸的东西忍耐度比较高，吃着还行。

闻不予说：“心情好些了？”

扶绫小声地“嗯”了一声。

“我说你怎么用过了饭还要买吃的。”

她用胳膊轻轻撞了下闻不予，“多谢了。”

闻不予笑笑，说道：“从小不就这样，你哄哄我，我哄哄你，然后都是我花钱。”

扶绫大言不惭地说：“不是你花钱，难不成还得我花钱？”

闻不予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底似是调笑。“自然是得要我来结账。”

扶绫扭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不会不知道我小时候没钱吧？”

闻不予惊讶道：“你没钱？怎么可能？”

扶绫无奈地耸耸肩，“我既不是小姐，又不是丫鬟，无月例可领。在和师父走南闯北之前，除开偶尔偷溜下去，我吃穿全靠你家施舍。师父逃亡匆匆，平日都在闭关，彤娘的月银九成九都要寄回家中。一来二去，自然无钱可用。”

闻不予愣在原地。

整整二十年，他一直给扶绫判成个爱钱如渴，一毛不拔的人，不曾想是自己从未关心过她。

“是我疏忽了。”

良久，闻不予在脑中思索良久，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五个字。

扶绫不在意地说道：“同你有什么关系？我花了你那么多钱，这些年下来，你没朝我追债我还得谢谢你呢。”

“此生都不会追债。”闻不予认真道。

“真的？”扶绫露出喜色，“你不好奇我究竟花了你多少钱吗？”

闻不予问：“难不成你记了账？”

扶绫点点头，“记了啊。原是想着哪日被你上门要债的时候，就用那个当做凭证的。”她总算真的开心了起来，昂起头往前走。“既然你不要钱了，那账本我可烧了啊？”

“钱不要了，账本给我吧。”闻不予补充道：“当做纪念。”

扶绫说：“行，但你得给我立个字据，发誓不会追债。”

“那是自然。”

大纲有点改动，剧情倒还好，我缕出点头绪，就是感情线上有点纠结，打开文档就在想要怎么设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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