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修补指南 第10章 第 10 章

融漓见薇薇安魂不守舍的模样，叫了她一声。

薇薇安隔离好几秒才回应：“啊，在，请问有什么事吗？”

融漓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路上的寒风聊得吵人。”

薇薇安不太明白，走到他身边：“是太冷了吗？”

火妖精的法力像团暖乎乎的热源，一下子让融漓暖和了不少。

然而他摇摇头，朝薇薇安露出有几分俏皮的笑容：“我的意思是，我们也来聊聊天吧？”

薇薇安也笑了，轻声应允。

“让我想想从哪个地方开始......”融漓稍作思考，“给你讲讲我的家乡吧。”

薇薇安好奇道：“是千鸟城吗？”

融漓神秘道：“是比那更远的地方。”

“在一片繁华却冰冷的林间，精灵们紧闭着木屋，即使是比邻而居的精灵，也少与邻居相识。”

“那个地方富足安乐，却少有人气，人情味仿佛随着科......咳大家越来越好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淡，我算不上喜欢那里，所以和柳塘到处旅行，想了解更多地方。”

薇薇安神色向往：“真好呀，能四处旅行。”

融漓笑笑：“那你呢？为什么选择和查尔斯离开？”

薇薇安倒是有些羞涩：“他是我在涅槃洞遇见的，不知道怎么误入那里，被凤凰石里的前辈们折磨得不轻。”

“险境是淬炼刀锋的火焰。”

“查尔斯也这样说过。”薇薇安继续道，“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冒险家，去过很多很多地方，我很羡慕，希望有一天也能像他一样。”

“薇薇安现在也正在一场冒险途中呀。”

薇薇安嘴角勾起，眼中满是希冀：“我从没想过能离开故乡......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镜空间中的柳塘曾和他说过，在一场战乱中，有位火妖精燃尽自我保护了人群，而多年后的查尔斯身边，也不见明媚似火的红发少女。

融漓不敢去看少女眼中的光，语气低了几分：“一定会的。”

傍晚时分下起了雪，不大，轻飘飘地落在众人肩上，纠缠着发丝，很快又在薇薇安的法力下融化开来。

他们就近寻了处地方扎营，风太大了，无法燃起篝火，暖石在这时候派上了大用场。

白雪被暖石赤色的光线映得通红，在昏暗的天空下，像是空中飘散的，火焰的残灰。

融漓伸出手，残灰立马融化在手心，除了一瞬凉意，什么也没留下。

柳塘和查尔斯这边暂时还算和睦。查尔斯并不完全相信柳塘，但也没有继续抗拒他。

柳塘却是无所谓他信不信任，若是他继续在冰窟乱窜，大不了......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两人修整一番后，开始商讨出去的对策。

查尔斯跑的路线确实没错，幽蓝色的光来自一种名叫“蓝姬”的蝴蝶，喜欢聚居在冰原洞穴的通风口处。

蓝姬剧毒，主要在翅膀的磷粉上。

寻常人类的肌肤直接接触，马上就会留下灼烧似的疤痕。

莽撞冲进蓝姬山洞的查尔斯当然不是打算送死，他有自己的考量，虽然是个自损一千的法子。

柳塘听完查尔斯的话，不咸不淡地表示，可行，但没必要。

他指指来时的路:“那有几只北熊尸体。”

查尔斯会意:“那些死熊都已经冻僵了，冻成石头的东西，就算你是血族也无法扒下它的皮吧？”

柳塘奇怪的看他一眼:“谁说我要扒皮了？”

“……那你？”

柳塘径直朝掉下来的大洞走去:“你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查尔斯跟了上去，他眉头紧皱地看着柳塘将北熊的尸体一具一具搬出来，围成一大圈，呈现保护的姿态。

随后，他从包里掏出一把像是什么药剂的东西，一路撒到蓝姬洞口。

接下来的事让查尔斯措手不及，他还没跟到洞口，就见柳塘抱着一堆蓝色的小东西飞奔过来，后面跟着一大堆幽蓝色的光。

如果说之前像是墓地里忽闪忽现的鬼火，现在就是捅了阎王爷的老窝。

查尔斯当机立断，扭头就跑。

跑过分岔路口时，查尔斯拐进了另一边，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大片“鬼火”咻地从他眼前飘过，零星几只落在后头，晃晃悠悠地跟着。

等到确定蓝姬都过去了，查尔斯才回到大洞。

他刚踏入洞口，突然停住了脚步。

冰窟被蓝姬照得透亮，幽暗蓝光的倒影在冰中摇曳，像是清晨迷蒙雪白天幕中闪烁着蓝星。

蓝姬的卵被柳塘严丝合缝地压在北熊尸体下方，蓝姬们不断用薄弱的躯体撞击冷硬的北熊，企图夺回自己的后代。

可惜它们细小的针无法扎进冰冷的尸体，蓝姬会在射出自己的毒针后死去。蓝色的微光从半空摔落，一颗又一颗的蓝星陨落，熄灭。

柳塘盘腿坐在高处，血色眸子淡漠地看着这震撼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洞里的蓝光全部熄灭，柳塘利落跃下高台，拍拍还在发愣的查尔斯:“走了。”

蓝姬洞里的蓝姬已经所剩无几，寥寥几只“鬼火”寂寥地游荡在洞穴里。

二人很轻松地穿过了蓝姬的聚居地，再走过一段崎岖的隧道，逐渐能感受到寒风的气息。

直到推开洞口堆积的雪，新鲜空气猛地扑来，二人都不自觉地深深吸了口气。

此时已是午夜，天空倏地劈开一道闪电，奇异的光彩在雪原上绽放开来，轰响雷鸣紧随而至。

雷声一道接着一道，黑云渐渐从北边欺压过来。

常在冰原跑的柳塘立马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朝查尔斯说:“是冰雹，不脑袋开花就快跑！”

银海客栈位于冰原的中立地带，莫河，离柳塘他们出来的地方并不远。柳塘带着查尔斯直奔那里，路上好几次险些被落下的冰雹砸到。

踏入莫河的瞬间，雷声消失了，两人一下子松了劲，模样都颇为狼狈，查尔斯更是直接躺在了地上。

柳塘微喘着气，看向查尔斯的目光有些讶异:“很少有人能跟上我。”

查尔斯得意的笑了笑，这时倒是有点日后张扬跋扈的样子了:“好歹我也是金牌冒险家。”

两人就地休整，柳塘背过身去给融漓发消息。

不知道这时候他是在休息还是赶路……

“查尔斯啊查尔斯，你真是令我失望。”

“从不失手的赏金猎人，怎么会拿不回一枚小小的‘火种’呢……”

突然发出的声音让柳塘一惊，他不动神色地将飞镖捏在指尖，用余光向那边看去，戴着白骨面具的黑袍人站在查尔斯身边。

查尔斯只是暼了他一眼:“任务失败了，我会照价赔偿。”

黑袍人说话很慢，声音像是破旧的手风琴，身上透露出一股浓烈的腐朽气息:“哦不，亲爱的查尔斯，你怎么会失败呢，那只火妖精身上就带着上好的凤凰石……”

查尔斯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黑袍人俯下身，空洞的瞳孔凝视着查尔斯的眼睛，“不过是一只没用的火妖精，难不成你假戏真做了？”

“还是说，你打算独吞火种，让自己活下去……”

查尔斯猛地起身，一拳重重打在黑袍人身上，黑袍人砰地一声炸开，化作黑雾消散了，留下一串桀桀的笑声，着实瘆人。

查尔斯烦躁地从兜里抽出根烟，经过一路折腾，烟已经皱的不像样了。

旁边的树丛传来踩碎枯叶的声音。

他点烟的动作僵住了，不可置信地转头，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颤抖:“……薇薇安？”

回应他的是逐渐跑远的脚步声，查尔斯抬了抬手，最终没有起身，默默地点燃了烟。

融漓尴尬地靠在树干后，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走还是不该走。

幸好柳塘很快发现了他，朝他走过来，融漓用眼神询问，柳塘摇摇头，带他走远了些。

“本来还想和你说说我的发现，现在看来不需要了？”融漓摊摊手。

“阿漓第一句话就问这个？好冷淡啊。”柳塘佯装不满地别过头。

融漓像哄无理取闹的孩子，语气无奈又宠溺:“糖糖辛苦了，累不累，疼不疼，有没有哪里受伤？给你呼呼？”

柳塘招架不住，耳尖红了几分。

手臂上的伤其实灼烧般得难受，本想再说几句得寸进尺的话，此刻却突然卡住了。

他闭了闭眼，靠在树干上，仿佛没有什么不适:“累……是肯定的，受伤就不可能了。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唔，我先捋捋……”

融漓思考的时候很像在出神，漂亮的琉璃般的眸子其实并没有刻意看哪里，柳塘总觉得是在看自己，带着几分天然的温柔。

融漓毫无征兆地戳了戳他手臂，柳塘轻嘶一声。

“果然，”融漓不满地又戳了下他额头，“你手上的伤裂开了吧？”

柳塘还有些发懵:“你怎么知道……”

“袖子挽起来，我帮你处理一下……这里的伤怎么来的？出息啊，徒手抓蓝姬？”

柳塘依言照做，乖乖地任他摆弄，不敢去看融漓逐渐黑沉脸色。

“我有个……弟弟。”

柳塘身子一僵。

融漓看他一眼，给他手臂缠上绷带，打好最后一个结:“撒谎的时候也喜欢闭着眼睛。”

柳塘低低应了声:“哦。”

隔了一会，他喃喃:“弟弟啊……”

融漓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

薇薇安回了客栈，直至深夜查尔斯也没有来。

怕他又出什么意外，柳塘暗中跟着他。

好说歹说把查尔斯劝到了客栈，但只要二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往往沉默得空气都仿佛凝滞。

视线总是停留在薇薇安身上的查尔斯，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

偶尔一次在饭点遇上，薇薇安看见查尔斯，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查尔斯已经飞也似的逃走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三天，两人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这晚，融漓刚陪贪玩跑去树林的林克抓萤火虫回来。

透过庭院的木窗，薇薇安的房间还亮着，他走进去上楼敲响房门，关节吱呀作响，薇薇安打开了门。

“你来……啊，晚上好，寒鸦先生。”

她的神情比融漓想得平静得多。

但当她开口，云淡风轻的伪装尽数瓦解。

融漓注意到她眼底的乌青:“很晚了，还没有休息么？”

“我有些睡不着。”柔弱的少女低垂着眼眸，掩去眼中汹涌波涛。

“在等查尔斯？”

“我……嗯，”薇薇安咬了咬下唇，“我想和他谈谈。”

融漓将本打算带给某人的满满一罐萤火虫递给她，伸出手揉揉她的脑袋:“别想太多了，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找他。要是他再跑，我们就把他揪住揍一顿。”

薇薇安噗嗤一声。

她才十几岁，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融漓待她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玻璃罐里明黄色的光点忽闪，像是把苍穹上的繁星藏进了瓶子里，煞是好看。

薇薇安感激地笑笑，两人又闲聊几句，最后互道晚安。

回到房间，融漓一眼就看见对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哀怨盯着他的柳塘。

“怎么了？”

柳塘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手。

融漓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想要萤火虫？”

柳塘:“……”不，你不知道！

但是……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去吃醋，只是有一点点不爽而已。

融漓在他身边坐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翠绿色光点突然出现在他手心，像颗小小的翠榴石。

是一只罕见的翠色萤火虫。

融漓笑眯眯地对他说:“诺，给你留了一只，再不抓住可就要飞走喽。”

柳塘“勉为其难”地接了过来，嘴上嫌弃，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装在小小的玻璃瓶里。

萤火虫被柳塘放进系统背包，对于大陆的生物来说，背包里的空间是停滞的，它应当可以存在很久。

玻璃瓶被放进系统空间的瞬间，二人眼前都弹出了提示框:收到对方的第一个礼物（已完成）。

无意间达成了一个成就，两人都有些惊讶。

这个成就的奖励，是一个简朴的收纳盒。

盒子旁有一行简洁的描述:无论贵重还是廉价，真挚的心意重过一切。

柳塘想了想，把装着萤火虫的玻璃瓶放进收纳盒里，才放进系统背包。

夜色深了，窗外寒风呼啸，拍打着窗户和凋零的枝叶，哗啦作响。

融漓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床上。

柳塘郑重其事地看着融漓，红色的眸子专注认真。

他的眼神看得融漓不太自在，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强撑起精神等他开口。

谁知他只是简单的说了句:“晚安，阿漓。”

说完就背过身去躺下了。

融漓愣了一下，他们之前从没说过晚安。这人一副严肃过头的模样，只是为了说句晚安？

未免也太可爱了。

融漓轻声道:“晚安，糖糖。”

在柳塘看不见的地方，融漓埋在被窝里的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