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臆想症患者的恋爱日记 第2章 第2章 收留照顾

在陈慢的演讲里，她说了自己大学就是在这所学校里学的医，毕业后去医院工作了半年，因为太忙运动暂停、作息颠倒，身体也就垮了，心绞痛什么的毛病全找上门来。

她说自己因为那句“到底什么样的理由，值得把四季都错过”毅然决然地转行了，去了行政体系“划水”，在不影响量少工作的完成效率、民生工作的完成质量的前提下，她开始有更多的时间尝试和自己相处。

不少孟几或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感叹开学第一碗就是鸡汤。

但孟几或却没有同他们一样感到失望，而是顺着她的话想：她看起来相处得并不是很好。虽然无论如何，能做就比没有机会做和思考来得强太多了。

灯光一闪，陈慢鞠躬，稀稀拉拉的掌声被带起；灯光一没，陈慢在鞠躬的姿态中消失，等台上再亮起，已经是下一位鸡汤到来。

孟几或有些纠结，他一向话痨，认真听了陈慢这么久，有点想和她聊两句，更何况单身的他的确被舍友的话点起了些想法。

当时的孟几或真的太年轻，18岁的年纪和思维，让后来的孟几或自己都有些羞耻。

他那时觉得人一定是要有对象的，这是出于职位的空缺而非内心的需要，他也没有明白社会性的关系不是每一段都适宜放到老旧的框架里，贴上一个“情侣”“crush”的标签。

因为每个人带来的和每个人产生的情感，和对此的思考，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会有两份感情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不该武断地强行捏造它，再将生硬的标签和配套的被广泛认可的措施贴上它的面门。

于是礼堂里，他打下几行字点了发送——“学姐好，没想到学姐和我是一个学校的，我在礼堂里听了学姐的分享，很有触动。不知道学姐一会儿去哪吃饭，我可以给学姐推荐今年食堂窗口中的新起之秀。”

陈慢“正在输入中”了一会，回了三个字“不用了。”

措辞太冷漠了，孟几或几乎能想象到她微微鼓着面颊、抿紧嘴唇苦思的样子，也丝毫不怀疑要不是她因上次的事对自己抱有歉意，她一定会坚定地将他扔进别的狂蜂浪蝶一样的小黑屋里。

孟几或幼稚而一时炙热的情潮骤然凉下来，他的自尊后知后觉占据他的全部心神，前倚遮掩手机屏的姿势也往回坐正，他有些难过地想，自己好像变成了陈慢眼中奇怪的人，在反复查阅那条自己编辑的消息时，他很担心也许自己还打扰到她了。

“不要再见了不要再见了，他好尴尬啊，一个正值自尊与冲动主宰的青年好尴尬啊......”

这是孟几或第二次见到陈慢，他对她的了解还很浅显。

他们都没想到后来会和彼此建立无可割舍的亲密关系。

要说他们关系的第一个转折点，是两个月后。

秋天了。

孟几或改了晨跑线路，因为每天都有工人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开着大车修树，他很怕被绊倒或砸到。

特别巧地，他的新线路经过陈慢的家门口。

并且在某一天，陈慢沉默静止地蹲在车库门边积聚污垢与青草的排水盖那。

孟几或路过两次，看了好几眼，直到第三次他恰巧运动完成，就有些担心地走过去，结果看见陈慢在拔自己的头发。

那不是一个符合“聪慧漂亮学姐”定位的姿势，脊柱侧弯地蹲着，左手臂横在膝头，下巴枕在腿缝间，另一只手间断地做着拔、挠的动作。有点焦虑倾向，也许还有行为强迫症。

孟几或故意换了路线，从侧边远远就喊陈慢“学姐”，在她放下手后才走近，装成一副自己没看见她窘态的样子。

然而陈慢蹲了太久，腿麻，眼前又一黑，猝然一下摔倒，蹭掉了手掌根的皮。

在孟几或惊愕住脚，又快速托着她腋下扶起她后，陈慢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仿若未觉疼痛地忽视他“疼不疼”的问候：“什么事，学弟？”

孟几或用洗脸巾擦了擦自己头颈又渗出的汗，既怕自己身上有异味想退开两步，又不放心恍恍惚惚的陈慢，最后还是扶着她：“我......没事，就是跑步看到你，想和你打个招呼。”

陈慢“噢”了声，说：“我和家里又吵架了。”

孟几或顺口问：“为什么？”

陈慢没回，晨露聚在她睫毛上，不知在哪个震颤就掉了。

孟几或于是说：“你去我家吗？还是我回去拿碘伏、云南白药、创可贴再过来找你？”

陈慢说：“不用麻烦。”

但最后还是因为话没说完，且因为眼前这个大抵未来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唯一好倾诉对象，还是跟着孟几或回家了。

孟几或是在小区里和一个舍友租的房子，但因为舍友经常被实验室压榨，从而直接睡在学校，这里几乎成了他独居的圣地。房子大约五六十个平米，两室两卫一厅一厨。

此时孟几或就和陈慢在并不逼仄的厨房里。

他给陈慢贴好了创可贴，听她讲父母因为自己写网文、而不铆足了劲工作求升职而发火的事。

“电脑他们也摔了，但还好手机也能码文，就是有时候粘贴到文档里行间距不能调，很奇怪，但也没办法。”

孟几或搅着锅里心血来潮煮的牛奶燕麦粥，牛奶很香，在空气中就迫不及待地溶于唾液显出甜味。

陈慢的话细碎密集地飘起来，环绕在他耳边，他不觉得烦，反而有些高兴自己能听到她说这么多话，而且大约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让她有耐心和这份随机难遇的倾诉心情再说一遍。

在粥越来越稠的时候，陈慢本就不快的话语渐渐慢下来，最后变得零碎，她说：“孟几或，我发现我老在给你找麻烦。”

孟几或眼睛弯弯的，笑容点亮了目光：“没关系的，反正听你说话，比我做别的事开心。而且你说出来能好受点，我也就更开心了。毕竟——你上次可是救了我一命。”

他直白的高兴让陈慢几乎有点莫名其妙起来，但很快又接受了少年心大、心好的性格特点。

陈慢想摸鼻子，她真有点不好意思了：“真的对不起，上次的事，我下次会看清再出手的。”

孟几或“昂”了声，很自然地用大勺盛粥给她，一个转身端着勺子凑到她嘴边。

“呃，”陈慢和他一起愣了愣，“是公勺。”

孟几或卡了个壳，说：“不好意思我......我奶奶带我的时候经常这样，我习惯了学姐。”

陈慢端了碗，用勺子作椭圆运动搅着散热，然后间断地喝几口，慢慢地整张脸都被热透了，她抬头，说话时看着孟几或的眼神专注：“很好吃。我记得以前大学有卖牛奶燕麦粥的，后来窗口搬走了。”

孟几或“啊”了声：“学姐是几几年毕业的，今年又有了的——等等学姐，我没有说你年纪大的意思......”

陈慢不在意地摇摇头：“我知道，没关系的。第一次看见你，发生那场意外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中学生，没想到你是我直系学弟。”

孟几或笑得很不值钱，他同陈慢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像开朗好骗的犬类。事实上他也是。

“那学姐，要是下次你回学校吃饭，一定要叫我，不要和我客气。我可是朋友中的‘饮食行动指南’。”

陈慢顿了顿，她想说自己父母也许会监视到这些，给自己和他都带来麻烦。

但她已经太久没有和人做朋友了，她很喜欢孟几或这样开朗的性子，也喜欢他背后未曾提及的她想象中的温馨家庭氛围。所以她听见自己说：“好，如果有机会的话就要麻烦你了。”

当他们吃完早饭，孟几或起身收拾碗筷时，陈慢也想帮忙，最后孟几或隔空点了两下她磕破的手掌，神情近似她父母的恨铁不成钢，但是是善意的——

“学姐你别动，不然我刚才给你消的毒都白忙活了。你坐着陪我说说话就行。”

陈慢依言坐在离洗碗台最近的凳子上，瞧向光的视野里，孟几或宽阔舒展的背影线条，他头发微微静电炸着毛，像看起来很凶但其实很乖的小狗，此刻正忙忙碌碌地操持家务。

有几下搓盘动作力道大了，半透明的洗碗沫溅到他侧脸上，他下意识地闭眼，做了个意外的wink。

陈慢在孟几或回身解开围兜时，朝她投来疑惑又包容的眼神时，才发觉自己微微笑着。

她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然后站起身再次珍重道谢：“孟几或，谢谢你。有任何困难和问题都可以找我，毕竟我也算你学姐。”

孟几或扫视了一圈家里，确实没有什么能挑起话头的了，于是不情不愿地问道：“学姐是要走了吗？”答案就在陈慢再明显不过的肢体动作中，但他还要再拖沓几个对话来回。

陈慢点点头，没有同他说自己要去干什么，放整齐了椅子就出门了。

她走的时候，孟几或看到桌上玻璃瓶里被修剪过的花束。

他有点懊恼没有看到陈慢剪花。

但想到陈慢应该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朋友，又不是没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了，于是又高兴起来了。

只是在打开手机看到陈慢那个寂静已久的对话窗口里，对面陈慢红黑交接的色块头像，发来一条一千元的转账时，他的嘴角又像坠了砝码，一下跌落了。

“crush和我算得太清怎么办？”他发帖问。

没几个人理他，唯一一个得到响应的回复是——“那就靠你主动制造欠账好了。”

孟几或琢磨了一会儿，点回微信编辑发送问题：“学姐，这是什么意思[小狗哭哭眼jpg.]?”

陈慢：“对不起我忘记备注了，是感谢你帮我包扎和早饭的谢礼。”

屏幕上的手机顿了顿，下一刻显示[转账已被接收]。

阳光汇聚在此人反复无常的嘴角。

孟几或：“[小狗开心jpg.]我们是朋友呀，不用感谢。就当是学姐存在我饭卡里的钱了！以后学姐随时找我带路吃饭！[小狗打圈jpg,][小狗打圈jpg,]”

对面沉默了十分钟，大约是有事，然后没有第一时间回消息，只是拍了拍他的头像。

[“陈慢”亲了亲你的导师说我帮你写论文。]

孟几或：！！！！

陈慢：......

陈慢：有需要我可以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