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村庄洪村,五户人家倒是常来看他。
老李头是手艺达人,经常用竹篾做个小蜻蜓小鸟什么的,路过玄清观便会给孩子带过去,白云道人若是有事外出,春燕便帮忙带孩子,王大妈还是经常带鸡蛋过去,陈老头女儿常轮流来看他,总会捎一些新奇吃食,陈老头便会带给那孩子。
孩子在小小的洪村,是吃百家饭长大般。
这天天气甚好,白云道人便把经书都搬出来放院子里晒晒,经书翻页都压着石头免得有风吹散,也把家中矮桌搬了出来,放在檐下抄经,经书面上写着《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白云道人一边抄着偶尔停笔想想经书,偶尔抬头看看在地上的孩子。
对的,孩子会爬了。
突然,那正在院中草席上爬着的孩子,对着白云道人的方向,喊了一声“爷~”虽说很轻,但是白云道人还是听到了,便下来抱着孩子。
“你刚刚说什么?”
“爷……爷……”
孩子不会连着说,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但是白云道人已经很开心了。白云道人突然有点想哭了,但还是忍住了。
白云道长想,该给孩子取名字了。
白云道人俗名叫陆修静,想这孩子嗓门极大,便叫陆鸣吧,也是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好意头。
一老者一幼童,便成了这小小玄清观唯二的主人。
在洪村,孩子满月与村外一样,是要大办的,可是这孩子连出生日期都不知道,这天他开口说话,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白云道人便为他准备了“满月宴”。
恰好是春日了,路上的桃花开遍了山坡,整座青山便在绿中染上了层层粉色,也煞是好看。五户人家便在桃花树下慢慢走到玄清观,风吹着桃花枝丫,人的心情也是格外清新,一进门便见陆鸣打扮得喜庆,被白云道人抱着。
桌上放着米枣糕、豆腐青菜羹、烩山珍还有一篮子红鸡蛋,村民凑了钱给陆鸣打了一个长命金锁,用红绳给他带上,白云道人便忙发红鸡蛋给大家。
春燕抱着孩子爱不释手,不想放下来,其实大家都懂,自从嫁过来后,春燕就想要个孩子,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动静,但是这种私密之事也不能大肆宣扬,若说是去看大夫,李高农和春燕都不觉得是自己身体有问题,可能也有讳疾忌医的意思,所以这天来陆鸣的满月宴,红鸡蛋是要带走的,讨个好兆头,孩子也是要抱的,实在是小小的陆鸣粉团子般可爱极了。
不过李高农和春燕也都知道,若是再过个三五年,还是没孩子,可能那时候便只能去看大夫了。
白云道人再三感谢洪村的村民,大家如一家人般吃了这顿满月宴,又迎着桃花慢慢往村里走回去,春燕没有跟着,留下来偷偷找白云道人。
“道长,可有什么符水可以怀上孩子的?”
“这可没有,不过心诚则灵,多拜拜送子娘娘就是了。”
“唉,若是真是我们的问题命中没有孩子,将来就让陆鸣认我做干娘好了。”
说完叹了口气,便转身朝着神相又拜了几拜。
陆鸣渐渐大了,白云道人给挽了个髻,穿着改小的道袍,陆鸣便如跟屁虫般每日跟着白云道人。
早上酉时,白云道人起床,便叫醒陆鸣,一起念经打坐,夏日屋外的虫鸣晰晰,冬日仿佛能听到屋檐冰柱滴水的声音。
初冬,洪村和其他临近村子联合起来也有庆祝活动,这不知是哪朝哪代便开始的习俗,好像是一群非专业的戏班,先是扮成各种鬼怪绕着所有村子绕一圈,路上的小孩子便看着叫唤。
“啊,吊死鬼。”
“啊,落水鬼。”
“啊,没头鬼。”
有男鬼有女鬼有小儿鬼,有的拿着扇子有的坐着纸船,有的则被两“鬼”用一支竹竿从胸口穿过抬着走过,队伍前方有人拿着灯笼,一行人在村子的山间、小路游行,远远望去便真不像是真实世界般,而队伍的最后则是戏班扮演的钟馗。在这一行人绕完所有的村子之后,最后的一幕则是在冒村最大的戏台上,表演钟馗捉鬼,此刻则是穿插一段精彩的武打,最后钟馗打败所有鬼怪,乃是热热闹闹的圆满结局,老少皆宜。
陆鸣自然是喜欢看热闹的,白云道人也不拘着,带着他净往人群中挤,有村人买了炮仗在这群人路过的路上燃放,也是热闹。
洪村隔壁的冒村是大村,洪村的人都挤在冒村人中,陆鸣个子矮,刚好钻了个空挤在人群的前面,刚好这里站着一群小孩,“假钟馗”见这群小孩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期待他的表演,他双手拿剑突然就戏瘾上身,双剑对着这群小朋友,互相这么一撞,火星子仿佛就要撞出来,剑身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把这群小朋友吓得只往后钻,这钟馗的演员还不够,拿开剑便是对着人群喷火。
陆鸣没有躲避成功,这声响和火花全部对着陆鸣,陆鸣来不及躲避就这么晕倒了,摔到了后面人的身上,白云道人眼疾手快,扶住了陆鸣,陆鸣便开始说胡话了……
陆鸣开始做梦,梦中是在一个皇宫似的地方,可是日光诡异,琉璃瓦本应反射着金色的光芒,可是梦中却只有一片月色,昏暗的、灰白的、冷清的,朝着光芒方向看去,什么都看不到,所有人都在后面喊着,公子、公子停下来,可是陆鸣只觉得烦,于是一边踢球一边跑得更快。
跑啊跑啊,陆鸣把后面的人都甩开了,正在得意,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陆鸣开始害怕,一个孩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我们来玩球吧,我们比赛吧,看谁踢得远。”
陆鸣说他先来,便将力气集中在了腿上,用力一送,那球却不动了,突然那球转过来,却是一个人头……
那孩子如同鬼魅突然出现般,又突然不见了……
陆鸣从梦中惊醒,浑身是汗,他几乎是哭着喊爷爷。
一睁眼白云道人在身边,陆鸣就抱着白云道人哭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云道人叹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儿被魇住了,没事没事。”
陆鸣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梦中的世界很诡异,在这个世界他只觉得难过,可是又张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