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米接过账单并做出决定后,她的视角立刻来到了慈善晚宴,守在她身边的依然是小薇妈妈。
这次转场也让艾米发现,她似乎能够通过做出符合场景核心推动力的决定来触发场景的变换。
她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剧情确实在推动了,她内心既恐慌,却也充满了兴奋。
慈善晚宴人声鼎沸,受邀者均锦衣华服,虽打着“慈善”的旗号,但实际上各路人马轮番登场,实践者各自的目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艾米被安排在靠后的座位,没什么人搭理他们母女,小薇妈妈无法掩饰激动,看着众人觥筹交错,自己也按捺不住端起酒杯开始活动。
艾米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只有十二岁身体的她局促不安,不知道该坐着还是跟上小薇妈妈的脚步去学着应酬。
正当她踌躇之际,小薇妈妈返身回来将她拉起,“愣着干什么呀,赶紧端上酒杯,跟我认认人啊。”说着就把自己手中的酒杯塞给了艾米。
“可是我未成年啊,怎么喝酒?”艾米盯着手里的酒杯,感到不可思议,这是一个母亲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小薇妈妈眼珠一瞪,立刻眼神警告她,“死脑筋,装样子不会啊?跟着我就是了!”
就这样,艾米被她连拉带拽,穿梭在一群陌生人之间,不停的点头哈腰。
而小薇妈妈呢,对别人有多谄媚,对她就有多刻薄,这一度让艾米很厌烦。
好在坚持到了最后,艾米穿着带跟的小皮鞋,站了一晚上,感觉小腿都要麻木了。
晚宴结束后,小薇妈妈收了好几个导演和制作人给的名片,她美滋滋地炫耀给艾米看,“小薇呀,你看,这些人就是你以后走向通天路的贵人了。”
艾米无语,偏过头去,看向窗外,她担心的是要怎么赚够皮皮的医药费啊,那孩子得的是绝症,如果一直治不好,她是不是就得一直困在这个剧情里了?
晚风轻柔得吹到她脸上,让她有阵发晕,渐渐地她的眼皮搭了下去,一阵困意袭来,脑袋一黑,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间好像开了八倍速,她不停地穿梭在各大拍摄场地,各种造型和衣服像流水般在她身上出现又消失,她哪怕站在那里不动都可以,仿佛自己是个假人。
她知道小薇开启了疯狂工作模式,当艾米的意志不再抗拒小薇的身体做这份工作的时候,时间就会变得虚无,只是一味地在展示剧情进度。
可这种情况也不会一直持续,只要时间一恢复正常的速度,她就会感到万分疲惫。
然后她首要做的事情就是检查账单,只要每一期皮皮的医药费都交上了,她就会长出一口气,然后沉沉睡去。
这种重复的日子不知过了多少天,某一天,艾米在见到皮皮的那一刻,突然想起自己是艾米,不是真正的小薇。
在无意识麻木工作的日子里,她原本的意志已经快被消磨殆尽,她差点忘记了,她本不属于这里啊。
她要怎么离开?这个问题,终于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惊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视角一转,她又来到了医院,她感觉自己的头很痛,不记得之前经历过什么。
而此时在眼前的正是小薇一家人,爸爸妈妈都围着弟弟皮皮,没人注意到艾米来了。
艾米扶助额头,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了他们身边,轻声说,“我今天拍不动了,我头疼。”
小薇妈妈脸色一变,抬头盯着她上下打量,她的眼神复杂,有疲惫,有责备,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过来我看看。”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艾米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了她,小薇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前后看了看,“这不是好好的,你偷懒啊?”
“里面疼,血管跳的突突的。”艾米按了按太阳穴。
“姐姐,过来我也看看。”弟弟皮皮隔着小薇爸爸伸手想摸艾米的头。
“乖乖坐下,吃了苹果再玩儿。”小薇爸爸正坐在床边削苹果,皮皮被叫住了,转而乖巧地坐在一旁,手里捏着那个小鸡玩具。
这一幕看似温馨,艾米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小薇爸爸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皮皮,看都没看艾米一眼,只是淡淡地说:“没什么大问题你就坚持一下,皮皮的药不能断。”
又是皮皮!
艾米注意到,每当父母需要她妥协时,皮皮和他的病就会被抬出来,像一道无法反驳的符咒,牢牢贴在她身上。
她看向皮皮,皮皮也正看着她,大眼睛里似乎有某种依赖,但更深处,艾米捕捉到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麻木和……空洞?
她说不清。
“妈妈……”艾米尝试着代入小薇的角色,低声道,“我真的太累了,快撑不住了,能不能休息两天?”
“休息?”小薇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故作虚弱而压低,“小薇,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知道停工一天我们要损失多少钱吗?皮皮的住院费、治疗费,还有我们一家的开销,哪一样不是靠你?”
她激动地说着,身体随之剧烈咳嗽起来,小薇爸爸连忙给她拍背,看向艾米的眼神更加不善。
皮皮这时怯生生地开口:“姐姐,你去拍摄吧,皮皮会乖乖的。”他的声音软糯,却像一把小锤子,敲碎了艾米最后一点反抗的念头。
在这个家庭里,弟弟的病情是最高宗旨,而她,是维持这个最高宗旨运转的唯一燃料。
艾米沉默了,她想起现实世界中与父母的争吵,虽然激烈,但似乎从未涉及到如此**裸的经济捆绑和情感绑架。
在这里,爱是有条件的,她的价值仅仅体现在她能赚取多少医药费。
一种深切的悲哀和无力感淹没了她。为了不困在这个场景,她只能妥协。
“好吧。”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场景瞬间切换,她又回到了摄影棚,依旧是之前未完成的服饰拍摄。
摄影棚的灯光强烈,照的她眼前白花花一片,她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她机械地重复着模特姿势,感觉意识和身体已经分开,只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让她能确信自己还活着。
摄影师的态度比之前更加不耐烦,指令简短而急促。
小薇妈妈也转场到了这里,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像鹰隼一样盯着艾米每一个动作,确保她不再出任何差错。
艾米像个提线木偶,按照指令摆出各种甜美、慵懒的姿势,她对着镜头微笑,心里却一片冰冷。
她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工作人员,包括她的“母亲”,看待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孩子,而是在看一件昂贵且不能出错的商品。
每一次快门的闪烁,都像是在从她身上剥离走一部分属于童年的鲜活。
拍摄间隙,她想去洗手间,小薇妈妈立刻跟上,美其名曰“帮忙拿东西”,实则是一种监视。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艾米看着镜中那个妆容精致、眼神却逐渐失去光彩的女孩,感到一阵陌生和恐惧。
这不是她,艾米,一个即将高考、会为了化妆和父母吵架的十八岁少女,这是小薇,一个被亲情绑架,在闪光灯下透支童年的童模。
这一次的妥协,没有换来休息的待遇,而是在接下来的日子,艾米仿佛再次成为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
拍摄、赶场、换妆造、参加更多的所谓的各种晚宴,说白了就是一场场童模和其父母们的炫耀与资源互换的社交就会。
艾米的日子被商业事务安排得满满当当,她去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去了,也因为长时间缺课和疲惫而无法融入。
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带着好奇和疏离,她就像一个异类。
而皮皮,就像一道永恒的阴影,笼罩着她的生活,每次她表现出抗拒,父母就会提起皮皮高昂的治疗费。
每次她完成一项工作,父母会带着她和皮皮“庆祝”,说着“姐姐真棒,都是为了皮皮”,然后将赚来的钱迅速投入医院那个无底洞。
皮皮总是乖巧地依偎在她身边,说着“姐姐辛苦了”,但艾米开始觉得,皮皮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套精心设计的操控系统。
他的每一次咳嗽,每一次脆弱的微笑,都像是在无声地收紧套在她身上的缰绳。
这种日子即使是短期的体验,也已经让艾米濒临崩溃,在一个无眠的夜晚,她终于再次想起了那封神秘的空白邀请函,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钥匙,或许也是离开的线索。
她翻遍了小薇的家,翻遍了母亲的包,却一无所获,那封邀请函,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一夜,艾米辗转难眠,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身下有异样的束缚,仿佛千丝万缕的线头一点点将她缠绕,她想挣扎却浑身动弹不得,想呼喊,也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最后,在她上方的天花板突然变成了镜子,借着昏暗的灯光,她一眼看到,自己像只蚕蛹一样,被枷锁牢牢捆住!
绝望中,她从咽喉深处挤出了一声破碎的嘶吼,她要回家!这里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