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春落雪 第11章 P-5

陆衿年下楼时，宋泽已经在他宿舍门口等着了，他冲对方笑了笑，“走吧。”

两人搭地铁去了市中心的美术馆，今天是一个著名画家的展，在门口都能看到人挤人。

宋泽一路领着他挤过人群进了展厅，里面人并没有比外面少多少，但冷气开的很足，少了一丝燥热。

他真是有些后悔了，莫名其妙的，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不好意思啊陆哥，”宋泽似乎看穿了他的情绪，“我没想到今天这么多人，你要是不想逛的话，要不我们现在出去吧，我知道附近有个海洋馆也不错。”

“没事。”来都来了，而且宋泽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意思泼人家冷水。

二楼有几个展厅的东西刚好是他感兴趣的，就多停留看了一会儿，再一回头时，宋泽已经不见了。

陆衿年还以为是被人群冲散了，想着在原地等一会可能他就会过来。

但是在路中间一直被人推来搡去的，站的也有些累了，陆衿年索性走出了展厅，走到中间休息区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出神的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思绪有些混乱。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电梯上来，身后一个长相活泼可爱的女生紧随其后，紧接着何翊川也从另一边冒了出来，走到了女生的同侧。

女生仰头和温故说了什么，温故笑了笑，女生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又转过头和何翊川说。

这是许弥？还是夏依依？

陆衿年看了几眼，有些奇怪，如果是约会的话，应该不会三个人一起出来吧。

可能是他盯着那边的目光过于直白，下一秒温故掀起眼皮，淡淡扫过来一眼。

漂亮的瞳孔在人群里捕捉到他之后渐渐亮了起来，嘴角也轻轻扬起了一个弧度。

温故刚要抬腿迈步走过来，就被一道身影遮住了视线，宋泽从另一侧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停在了陆衿年身前，刚好隔断了他们两人的视线。

陆衿年收回视线，抬头冲他笑了笑：“迷路了吗？”

“没有，”宋泽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牙齿白的晃眼，“陆哥，我看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我刚到那边去排队买了这个周边。”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摊开来，上面乖乖的坐着一个小型的鸢尾花蝴蝶装置，俨然是刚才那个艺术装置的同款缩小模型。

蝴蝶展开双翅落在鸢尾花上，翅膀是几近透明的淡紫色，花朵仿佛欲飞的另一只蝴蝶，花瓣紫蓝色渐变的颜色与蝴蝶交相辉映。

一眼看过去，仿佛只是蝴蝶恰好停落在鸢尾花瓣上，形成了这样的美景，但观察的越仔细，就会发现他们仿佛是彼此相生相靠的两只蝴蝶，鸢尾花瓣好像抖动的蝴蝶双翼，他们相互栖息着，来彼此疗伤，彼此托举，又都在猜测着下一个时刻时，谁会先离开。

这确实是他在那个展厅里看到的最漂亮的一个装置，忍不住停在原地多看了几眼，但没想到宋泽会注意到，还特意给他买来了同款模型。

这款模型虽然不似原版真切，有着栩栩如生要冲出玻璃展柜到生命力，但也是复刻的极漂亮的艺术品，如果不是展览的周边，放到外面他也许也会停下来买。

陆衿年刚要伸手接过，忽然一股外力袭来，宋泽身形晃了两下，下意识伸手去握手里的东西，却还是没来得及。

下一秒，“咔”的声音，隐藏在了来往喧闹的人群中，低头只看到了一地的碎片。

可惜了。

陆衿年盯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碎片，这么美的东西，碎了也依旧很美。

“对不起啊。”是温故的声音。

陆衿年拉回思绪抬头去看，温故也一脸歉疚的看着地面，又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宋泽显然有些心痛，一脸恼怒的瞪着温故。

温故连忙双手合十，“抱歉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多少钱我赔你吧。”

何翊川此时也跟了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碎成一片的渣渣，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哎呦哎呦，糟蹋了。”

“你怎么赔！这是限量款的，有钱都买不到。”一向温言软语的宋泽此时也难得的露出了一副愠怒的模样，说话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盯着温故的眼神好像要烧出火。

何翊川见情况不对连忙挤到两人中间，拍拍宋泽的肩安慰道：“他也不是故意的，限量款多少钱叫他多给你赔一倍就是了，都是室友，别生气嘛。”

谁知道宋泽听了这话更生气了，刚刚还有些压着的火气此刻蹭的窜到了头顶，他几乎是吼了一句：“钱钱钱！这是钱的问题吗？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给了钱什么都可以解决！”

宋泽双眼通红的死死看着他，说完这句话，愤愤的转身离去。

周围人群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此刻停下来看热闹的不少，毕竟人类最爱凑的就是和自己无关的热闹。

何翊川想抬手拉住他，但宋泽走的太快，而且气势汹汹，他最终一句话没说出来，卡在了胸口，伸出去的手也转了个方向，变成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对周围群众说：“散了吧散了吧啊，没热闹啊，都走吧。”

温故显然也被这一幕吓到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陆衿年看着宋泽离开的背影，心里不免也有点愧疚了，毕竟他是为了买给自己的，看做工应该很贵的样子，看平时宋泽的吃穿气质，能感觉出来他和何翊川温故这种不愁吃穿不在乎钱的，明显不是一路人。

应该花了很多钱又被打碎了很心疼吧。

陆衿年轻轻叹了口气，想着之后亲自上门去找他赔礼道歉。

他移回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温故身上，看着他自责愧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模样，心疼微弱的像被谁轻轻揉捏了一把，好像吃完了一整颗柠檬糖。

“温故。”他轻声开口。

温故猛的抬起头，像犯了错等待降下惩罚的小孩，一脸的无措不安，想张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陆衿年笑了笑，想调节一下气氛：“你们怎么也来了，过来玩吗？”

“对不起啊学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温故低着头说。

“没事，”陆衿年温声道，“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别自责了，好好玩吧，到时候我去说。”

何翊川拍了拍身边的女孩，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才对着陆衿年开口：“学长，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吧，正好，这个是夏依依，我们一个专业的，夏依依，这是金融系的学长陆衿年，今年大四。”

夏依依甜甜的冲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陆学长好。”

陆衿年起了身，跟路过的保洁说明了一下情况，打扫完残局之后，四个人继续逛了一来。

说是继续逛起来，也只有陆衿年在四处东看西看，夏依依有些被吓到了，再加上有些拘谨，沉默的四处看着，何翊川一心黏在夏依依身上，凑着她说这说那，根本没心思逛展。

而温故则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向来跳脱活泼的少年此刻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也不和何翊川斗嘴，也不和陆衿年搭话了。

四个人各怀心思的草草看了一圈就走出了美术馆，外面天气还是燥热的很，何翊川提议去附近的商场吃个饭，正好再逛一逛。

陆衿年被搅了一通，已经没什么心情了，摆了摆手借口说要写论文拒绝了，温故看起来也没心思干别的，何翊川撇撇嘴，和夏依依一起走了。

陆衿年打了辆车，等车的期间看着沉默的温故，竟觉得有些好笑。

他之前总在想，这样活泼又热情开朗的人，看起来永远没有疲惫的时候，也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事烦恼，他会伤心吗？也会难过吗？会为了什么事情烦心呢？

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陆衿年倒是了然了，不过他有些嘴笨，一向不太会安慰人，说来说去也就是一句“没事，别自责了。”

一直到坐上车，温故都没说话。

上了车关上车门之后，温故却忽然拉开了车门，蹭一下窜了出去，边走还边丢下一句话：“学长，不用等我了！我去买点东西，你先回去吧！”

司机被吓了一跳，刚准备起步又猛的踩了一下刹车，车子在原地熄火了，他边骂骂咧咧的重新起步，边招呼陆衿年关上后座车门。

陆衿年看着他风风火火跑开的背影，一时有些担心，想着要不追过去看看，但内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关了对侧的车门，又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车子缓缓发动开了出去。美术馆虽离学校不算远，但好歹也隔了一条江，走起来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走到跨江大桥上的时候，陆衿年还是有些坐立难安，他不知道温故去干嘛了，有些担心，但后来想想也许是去找宋泽道歉了，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他们之间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这样想着，陆衿年那句到了嘴边的“师傅掉下头”硬生生咽了下去，然后疲倦的靠到了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