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意在家的这一周,小小的出租屋仿佛被注入了新的能量,但也打破了原有的二人节奏。顾锦藤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东道主”兼“向导”的责任,下班后的空闲时间几乎都用来陪着陈礼意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帮她物色合适的暑期工作。浏览招聘网站、筛选信息、甚至陪她去面试,顾锦藤不遗余力。
与此同时,梁念卿的求职之路也并未停歇。她同样迫切地需要一份工作,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想为这个小家分担一些压力。看着顾锦藤独自支撑两人的开销,她心里的愧疚感与日俱增。于是,她默默地投递着简历,和陈礼意一起关注着各种招聘信息。
陈礼意做事很有条理,像货比三家一样,将找到的工作按薪资、地点、强度仔细对比分析,显得目标明确,干劲十足。相比之下,梁念卿的求职则显得更加沉默和茫然,往往只是被动地浏览和投递,缺乏那种势在必得的锐气。
白天,当顾锦藤去上班,家里只剩下梁念卿和陈礼意时,一种微妙的尴尬气氛便会蔓延开来。两人不算熟悉,共同话题不多。梁念卿的社交恐惧症在此时发作得尤为明显,她不知该如何与这个开朗健谈的女孩自然相处。为了逃避这种无声的压迫感,她常常会找点事情来做——最常见的就是洗衣服。
家里还没有买洗衣机,洗衣服是一项繁重的体力活。她会将她和顾锦藤积攒的衣物收集起来,蹲在卫生间里,用手一件件搓洗,然后再拿到狭小的阳台上一件件晾起来。冰凉的水,重复的动作,消耗着时间,也暂时麻痹了她焦虑的内心。这仿佛成了她在这个临时组成的“三人行”中,找到的属于自己的位置和价值。
一周后,陈礼意率先找到了工作,地点在梁念卿父母家附近的东方广场,在一家精品店做店员。工资不高,但陈礼意看中了它相对稳定的工时和室内的工作环境,爽快地接受了。为了这份新工作,她特地买了两套新衣服,每天需要乘坐公交车在顾锦藤家和商场之间往返。一天将近九个小时的站立工作,让她每天回到家都几乎累瘫在沙发上,连话都懒得说。
顾锦藤显然非常重视这位老朋友。偶尔她休息或者下班早,会叫上梁念卿,一起坐车去东方广场“探班”。她们有时会在商场里逛逛,吃个饭,然后顺便给陈礼意打包一份晚餐带过去。看着顾锦藤和陈礼意熟稔地交谈,互相调侃,梁念卿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跟在旁边,扮演着一个陪伴者的角色。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顾锦藤对陈礼意的关心和重视,那种自然而深厚的友情,让她有些羡慕,也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与陈礼意的顺利相比,梁念卿的求职之路显得格外坎坷。一个多月过去了,她投出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面试也再无下文。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眼看着陈礼意已经开始赚钱,而自己却依旧是个“闲人”,那种无形的压力越来越大。
实在没有办法,梁念卿只能将精力转向内部。她更加卖力地包揽了家里大部分的家务,扫地、拖地、手洗衣物、照顾两只猫咪的吃喝拉撒……她试图用这种身体上的劳累来填补内心的空虚和焦虑,也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为这个家、为顾锦藤多做一点贡献。
每当晚上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看到顾锦藤带着一身疲惫(有时还能看到手臂上新增的磕碰淤青或贴着瑞幸标志性止血贴的小伤口)出现在门口时,梁念卿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她心疼顾锦藤的辛苦,也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多重压力如同不断累积的砝码,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高考失利遗留的阴影、求职失败的挫败、对顾锦藤的心疼和愧疚,以及那种害怕自己成为累赘的恐惧……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长期的精神紧张和焦虑,加上或许有些透支的体力劳动,终于击垮了她的身体。
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夏日午后,当梁念卿正蹲在卫生间里用力搓洗着一件衣服时,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猛地袭来,眼前瞬间发黑,心脏狂跳不止,恶心感涌上喉咙。她勉强扶着墙壁站起来,却感觉浑身发软,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这一次,情况,似乎不太乐观。那一只紧绷的弦,终究还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