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夏辞去了出版社的工作,全身心地照顾沈砚。她按照医生的嘱咐,学着做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小米粥熬得软糯绵密,清蒸鱼去尽骨刺,蔬菜切成细碎的丁炒得软烂。每天清晨,她会先给沈砚量体温、测血压,再把温水和药片递到他手里;傍晚,她会扶着他在院子里慢慢散步,呼吸新鲜空气,看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
沈砚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曾经挺拔的身形渐渐消瘦,脸颊凹陷下去,脸色始终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他很少再笑,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温知夏,眼神里盛满了不舍和愧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有一次,两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春风轻轻吹过,带来院子里新种的白玫瑰的清香。沈砚突然握住温知夏的手,他的手掌冰凉,骨节分明,因为消瘦而显得格外突出。“知夏,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温知夏没有抽回手,只是反过来握紧他,指尖传来的冰凉让她心里一疼。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轻声问:“沈砚,你说过喜欢我,是真的吗?”她还是想再确认一次,确认这段短暂的爱情,不是他临终前的怜悯。
“是真的。”沈砚用力点头,眼眶泛红,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病,我一定会娶你,会陪你一辈子,会让你住在装满白玫瑰的院子里,会让你每天都笑得开开心心的。”
“我也是。”温知夏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砚,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还是会选择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
那些天,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最初重逢时的温柔。他不再隐瞒,她也不再抱怨,只是珍惜着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沈砚会给她讲他小时候的事情,讲他和爷爷奶奶一起在乡下生活,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那些简单而快乐的时光;他会讲他在国外的经历,讲他第一次独立完成设计项目时的激动,讲他孤独时对着月亮思念家乡的心情;他还会讲他未完成的梦想,说想设计一座能让人感受到温暖的养老院,想带着她去看极光,想和她一起度过每个春夏秋冬。
温知夏就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或者补充一两句。她会给她讲她的童年,讲外婆如何疼她,讲她高中时为了靠近他而努力学习的日子;她会讲她工作中的趣事,讲那些难缠的作者最终变成朋友的故事;她还会讲他们以后想一起去的地方,哪怕她知道,这些“以后”可能永远不会到来。
三月初,天气渐渐变暖,院子里的白玫瑰抽出了嫩绿的枝芽,含苞待放。可沈砚的病情却突然恶化,开始频繁地呕吐、腹痛,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连下床走路都变得困难。温知夏带着他去医院复查,医生私下告诉她,沈砚的时间不多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温知夏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强忍着眼泪,笑着对沈砚说:“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我们就能去看樱花了。”
沈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只是轻轻点头:“好,我听你的。”
从医院回来后,沈砚就住进了卧室,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温知夏每天都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他清醒的时候很少,每次醒来,都会紧紧抓住温知夏的手,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知夏,不要离开我。”他虚弱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气若游丝。
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中喃喃道“还是走吧……”
“我不走,我一直在这里。”温知夏握着他的手,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眼泪无声地滑落,“沈砚,你也要坚持住,春天就要来了,院子里的白玫瑰就要开了,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樱花呢。”
沈砚笑了笑,笑容苍白而虚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对不起,知夏,我可能……等不到了。是我对不起你。”
温知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他已经尽力了,他已经陪了她尽可能长的时间。可她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让他离开,舍不得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住院期间,沈砚让温知夏把他的画具带来。他躺在病床上,吃力地拿着画笔,在画纸上画着什么。温知夏问他在画什么,他只是笑着说“秘密”,眼神里带着一丝神秘。
直到有一天,他精神好了一些,把一幅画递给温知夏。画纸上是老宅的院子,阳光明媚,院子里开满了白色的玫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坐在长椅上看书,阳光落在她身上,温暖而美好。那个女孩,赫然是温知夏高中时的样子,扎着简单的马尾,侧脸柔和,眼神专注。
“这是我高中时就想画的画。”沈砚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了温柔,“那时候,我总是在图书馆看到你看书的样子,觉得你就像一朵安静绽放的白玫瑰,干净又美好。那时候就想把你画下来,却一直没有机会。”
温知夏看着画,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画纸上,晕开了淡淡的墨迹。她没想到,他竟然把高中时的场景记得这么清楚,没想到他竟然暗恋了她这么久。原来,他们的爱情,早就埋下了种子,只是错过了开花的时机。
“知夏,我给你写了一封信,放在我书房的抽屉里。”沈砚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等我走了,你再打开看。答应我,不要为我难过太久,要好好生活。”
温知夏点点头,紧紧握住他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沈砚,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要怕。”
沈砚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看着温知夏,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爱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他的手慢慢失去了力气,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进病房,落在沈砚苍白的脸上,温柔得像一层纱。院子里的白玫瑰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绽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可那个答应要陪她看樱花、看玫瑰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温知夏抱着他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陷入了黑暗。她失去了她的爱人,失去了她的希望,失去了她未来所有的憧憬。
医生和护士走进来,轻轻拉开了她。温知夏瘫坐在地上,看着沈砚被推走的背影,心里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了一样。她知道,她的爱情,她的春天,都随着他的离开,永远地结束了。
沈砚走的那天,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像是在为他送行。温知夏站在病房的窗户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眼泪像雨水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想起了他们的初遇,想起了春雨中的告白,想起了旧地重游的温柔,想起了那些甜蜜而短暂的时光。
原来,这场爱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倒计时。她以为的春暖花开,不过是命运的一场短暂恩赐,终究还是要归于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