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蹲在厕所隔间里,把午饭全吐了出来。
胃里翻江倒海地疼,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几次了?她记不清。反正没人会在意她吃没吃饭,吐不吐。
水龙头哗哗地响,她掬了把冷水拍在脸上。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像是被人揍了两拳。
下午的数学课,老师正在讲台上画函数图像。江芝突然觉得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绞住了,冷汗瞬间湿透了校服后背。她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别的疼痛来转移注意力。
但这次不一样。剧痛像是要把她撕成两半,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她听见同桌林薇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忽远忽近。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首先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她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扎着针。张律师站在床边,正在和医生低声交谈。
"需要做胃镜。"医生说完这句话,看了眼病床上的江芝,"家属去办一下手续。"
张律师出去打电话。江芝听见他在走廊上说:"谢总,医生说要胃镜。"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律师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做胃镜的过程很难受。管子伸进喉咙的时候,她恶心得直掉眼泪,两个护士按着她才做完检查。
三天后结果出来,主治医生拿着报告,眉头皱得死紧。
"你家属呢?"
"死了。"江芝说。
医生沉默了一下:"胃癌,晚期。已经转移到淋巴了。"
张律师又出去打电话。这次他在走廊上待了很久,江芝听见他说:"晚期......扩散了......医生说情况不好......"
她盯着天花板,心想谢知续会说什么。会不会说"用最好的药",或者"不惜一切代价"。
张律师推门进来,语气平静:"谢总说,钱不是问题。"
果然。
医生推了推眼镜:"我们建议立即开始化疗,配合靶向治疗。虽然不能保证治愈,但可以延长生存期......"
"疼吗?"江芝突然问。
医生愣了一下。
"化疗,比现在更疼吗?"
医生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会。而且会有很多副作用,呕吐,脱发,免疫力下降......"
"那我不治了。"
张律师皱眉:"江芝,别任性。"
她看着窗外,阳光很好,树影在风中摇晃。
"我的少年不要我了。"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张律师显然没听懂,医生也一脸困惑。
但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治疗有什么意义?为了多活几个月,在病床上吐得死去活来,头发掉光?为了谁?为了那个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的人?
她签了放弃治疗同意书。选择姑息疗法,说白了就是等死。
止痛药从一天一次变成一天三次。她还是疼,疼得蜷缩在病床上,指甲掐进掌心。
护士看她年轻,总想劝她:"小姑娘,再考虑考虑?你还这么年轻......"
她摇头:"阿姨,太疼了。"
不知道说的是胃,还是别的什么。
有天夜里疼得特别厉害,她咬着枕头哭。枕头湿了一大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值班医生来给她打止痛针,轻声问:"要不要通知你的家人?"
她摇头。还能通知谁呢?
那个说会一直陪着她的少年,那个会在她生病时整夜守着她的谢知续,早就不要她了。
针打下去,慢慢不疼了。她看着窗外,天快亮了。
也好。疼死算了,反正没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