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秀秀七岁半 第41章 确认了这不是梦

数日后的子夜，万籁俱寂，连风声都仿佛消弭。地牢那扇沉重的铁门被一股醇厚柔和、不着痕迹的内劲无声推开，海瀚迈步而出，身形沉稳，落地无声。他周身气息圆融饱满，目光湛然，不仅旧伤尽愈，功力显然更胜往昔。守卫的黑衣人感受到那迫人的威压，深深垂首，不敢直视。

海瀚未作停留，身影如鬼魅般掠过重重廊庑，直抵主殿后那间最为幽静的居所。他在那扇雕花木门前略一停顿，并未叩门，直接推门而入，动作自然得像回自己的地方。

室内，药味苦涩浓郁，几乎凝成实质。谢采半倚在窗下的软榻上，身上随意搭着一条薄毯，脸色苍白得惊人，在昏黄跳跃的烛光下，几乎透明。他闻声，缓缓掀开眼帘，那双深邃的眸子布满了血丝，带着浓重的倦意，却依旧平静无波地看向逆光而立的海瀚，仿佛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对他周身散发出的、较之以往更为强横凝练的气息，也并无丝毫动容。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接，静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片刻。

"会长。"海瀚率先开口，声音平稳，带着属下应有的敬意，但那中气十足的声线，已昭示了一切。

谢采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数息，才用那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嗓音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疲惫："看来，地牢的湿气，反倒助你淬炼了筋骨。"这话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意味，更像是一种淡漠的陈述。

海瀚神色不变，"因祸得福，属下不敢或忘。"他声音沉稳，既承认了这番机缘，又表明了心迹。

谢采轻轻咳嗽了两声，气息微乱，待平复后，才继续道，直接跳过了无谓的寒暄："既然已无大碍，明日，便搬去西厢住。"这不是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安排。

"西厢......"海瀚低声重复，心念电转，那个总用清澈又带着怯意眼神望着他的小小身影瞬间浮现。他立刻明白了谢采的用意。

谢采看着他瞬息间的神色变化，黯淡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他停顿了一下，似在积蓄力气，然后更清晰地、带着一种最终决断的意味补充道，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那丫头......孤身一人，终究不便。你去，陪着她。"

"陪她。"这两个字，明确了职责，也定下了基调。

海瀚立刻深深一揖，姿态恭敬，声音沉凝有力，带着承诺的份量："属下明白。定不负会长所托，护她周全。"他完全理解这安排的深意——是信任，是安置，亦是牵绊。而守护叶秀秀，本就是他心中所愿。

谢采听完，极轻微地颔首，仿佛连点头的力气都需节省。他不再多言，只是极疲惫地挥了挥手，便重新阖上了眼帘，将自己隔绝在一片病弱的阴影之中，那苍白的脸在烛光下，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海瀚不再打扰，恭敬地退后一步，转身悄然离开了弥漫着药味与死寂的静室。

次日清晨，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为鬼山城镀上一层暖意。海瀚提着简单的行囊踏入西厢院落，他刻意收敛了周身迫人的气息，但那份功力尽复后的沉稳与厚重，依然为这小院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他脚步刚停，西厢房的门便"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叶秀秀像只被惊起的小雀，身影瞬间出现在门口。她显然早就等在门后，一见到院中那熟悉的高大身影，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仿佛落入了整个晨曦的光彩。

"大哥哥！"

她清脆地喊了一声，声音里是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的惊喜，脸上瞬间绽开了一个极大、极灿烂的笑容，连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她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迈着两条小短腿，"哒哒哒"地飞快跑到海瀚面前，因为跑得太急，小脸蛋红扑扑的，还微微喘着气。

她在他面前站定，仰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喜悦之情简直要从眉眼间满溢出来。她开心地原地轻轻蹦跳了一下，小手兴奋地抓着自已的衣角，声音又甜又亮："大哥哥！你真的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之前所有的担忧和害怕，在此刻见到完好无损的海瀚时，全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快乐。

海瀚低下头，看着小姑娘脸上那毫无阴霾、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常年冰封的冷峻面容，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柔和下来。他蹲下身，与她的视线平齐，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声音虽依旧低沉，却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确认了这不是梦，叶秀秀更加高兴了。但她还记得关心他的身体，小手试探性地、轻轻拉了拉海瀚的衣袖，关切地问："大哥哥，你的伤......全都好了吗？真的不疼了吗？"

"全都好了。"海瀚看着她纯净眼眸中毫不作伪的担忧，非常肯定地点头，语气沉稳而令人安心。他顿了顿，注视着她快乐的小脸，郑重点头补充道，"比以前更好。"

"太好啦！"叶秀秀欢呼一声，最后一点顾虑也打消了。她立刻变得活泼起来，伸出小手，这一次是毫不犹豫地、信任地牵住了海瀚的一根手指，轻轻摇晃着，奶声奶气地发出邀请："大哥哥，快跟我来！我昨天发现海棠树上有一窝小鸟，毛茸茸的，可爱极了！"

她牵着海瀚的手，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分享自己的新发现。海瀚便任由那只温热柔软的小手牵着，高大的身影微微俯下，迁就着小姑娘的身高和步调，跟着她朝院里走去。院落中，因为女孩银铃般的笑语和雀跃的身影，往日的那份清冷寂寥被彻底驱散，充满了鲜活的生机与暖意。

而在不远处，连接西厢与主院的一处廊柱阴影后，白非人不知何时静立在那里。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海瀚身上那不同以往的气息，也看到了叶秀秀脸上那毫无保留、极具感染力的快乐。她抱着双臂，眼神复杂地注视着院内那和谐的一幕，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意味难明的轻叹，悄然转身离去。晨光洒满院落，似乎连鬼山城常年萦绕的些许阴郁，都在这一角被这纯粹的欢欣暂时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