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秀秀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沿着来时的幽暗甬道拼命奔跑。冰冷的石壁擦过她的衣袖,身后那扇沉重的石门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和声音,只留下海瀚虚弱咳嗽的残响在她耳边回荡,还有他眼中那份深切的担忧,像烙印一样烫在她的心上。
她不能停下,一刻也不能。
冲出那条通往地牢的偏僻窄巷时,午后的天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猛地刹住脚步,靠在粗糙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刚才在地牢里强装出的镇定和决绝,此刻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后怕。
但她没有时间害怕。“库房……更好的药……”这个念头如同唯一的火把,在恐惧的黑暗中指引着她。她记得以前贪玩乱跑时,似乎远远瞥见过一座守卫森严的独立石楼,听年纪大的侍女嘀咕过那是存放贵重物品和药材的地方。具体在哪里?她拼命在记忆中搜寻,好像是在主堡的西北角,靠近后山悬崖的地方?
不能再犹豫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小的身影再次融入阴影,她避开主路,凭借着对城堡角落的零星记忆和对危险的直觉,在错综复杂的廊道、废弃的院落和狭窄的夹缝中穿行。每一次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或盔甲碰撞声,她都立刻屏息缩进最近的角落,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直到危险过去才继续移动。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粉色小裙子被墙壁的潮气和自己的汗水浸得半湿,紧紧贴在瘦弱的脊背上。有一次,一队巡逻守卫几乎是从她藏身的破木箱旁擦身而过,她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皮革和金属的味道,吓得她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穿过一个堆满杂物的破败庭院时,终于看到了那座记忆中的石楼。它比周围的建筑都要坚固高大,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门前站着两名佩刀守卫,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的气氛,比地牢入口更加肃杀。
希望近在眼前,但如何进去?叶秀秀躲在一截倒塌的石柱后面,小脸皱成了一团。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又抬头望了望石楼高处那几个黑黢黢的、没有栅栏的小窗。窗户很高,她根本够不到。难道要硬闯?那无异于送死。
就在她心急如焚,几乎要绝望时,目光无意间扫过石楼侧面的墙壁。那里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厚厚的,一层叠着一层,一直延伸到屋顶。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爬上去!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她从小在扬州长大,连树都没怎么爬过,更何况是这光滑陡峭的石壁?而且,那些藤蔓看起来干枯脆弱,能承受得住她的重量吗?
可是,海瀚大哥哥苍白虚弱的脸庞,他艰难的呼吸,他眼中无法掩饰的痛苦……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秀秀这就去给你找更好的药来!”她对大哥哥承诺过的。
叶秀秀咬紧了下唇,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坚决取代。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注意这个角落,然后像一只灵巧的猫儿,从石柱后溜出,迅速贴近石楼的基座。
她伸出小手,试探性地抓住一把粗壮的藤蔓,用力拉了拉。藤蔓发出“嘎吱”的声响,但似乎还算牢固。她不再迟疑,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开始沿着藤蔓向上攀爬。
石壁冰冷粗糙,磨得她手心和小腿生疼。干枯的藤蔓不断断裂,碎屑簌簌落下。有好几次,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悬在半空,全靠手臂死死抓住才没有掉下去。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她,但她不敢往下看,只能咬紧牙关,一点一点,艰难地向上挪动。
汗水模糊了视线,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她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爬上去,拿到药,救大哥哥!
终于,她的手指够到了二楼一扇窗户的边缘。她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向上一蹿,整个人狼狈地翻进了窗内,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都在颤抖,手心火辣辣地疼,估计已经磨破了皮。但来不及休息,她立刻警惕地抬起头,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间堆放杂物的阁楼,光线昏暗,布满灰尘和蛛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年的、混合着各种药材和木料的味道。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户格子,她能看到楼下守卫的身影。
成功了!她真的进来了!
叶秀秀的心脏因为激动和紧张再次狂跳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爬起身,像一抹真正的影子,开始在这座充满未知的石楼里,寻找那能救命的“更好的药”。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每一次细微的声响都让她如惊弓之鸟。
她知道,真正的冒险,现在才刚刚开始。而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叶秀秀的心跳得像一只被围捕的小鹿,在昏暗的库房里,她借着高窗透进的微弱天光,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一个个或高或矮、或精致或古朴的木匣、玉瓶、陶罐被她从高高的架子上取下,又因看不懂上面那些曲里拐弯的字迹或古怪图案而焦急地放下。时间一点点流逝,恐惧和紧迫感几乎让她窒息。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半开的矮柜,里面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瓶子小罐子,琳琅满目,看得她眼花缭乱。她也顾不得分辩了,只想着“越多越好,总有一种能救大哥哥”。她扯下自己粉红色衣裳的一角,摊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将那些瓶瓶罐罐一股脑儿地往布片上扒拉。冰凉的瓷瓶、温润的玉瓶、粗糙的陶罐……叮当作响地堆在了一起。她用力将布片的四个角系紧,打了一个歪歪扭扭、却异常结实的结,一个小包袱便成了。沉甸甸的,坠得她小手生疼,心里却升起一股孤注一掷的希望。
她紧紧抱着这个用命换来的“希望”,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蹑手蹑脚地溜出那间堆满杂物的阁楼,沿着来时的记忆,心脏怦怦跳着向楼下摸去。只要溜出这石楼,躲过守卫,她就能把“药”送到大哥哥身边……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克服恐惧。
刚踏出石楼侧面那扇她费尽力气才从里面弄开的、通往一条僻静窄巷的小侧门,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挡住了她的去路,仿佛早已算准了她的每一步。
叶秀秀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刹住脚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下意识地将那个小包袱死死藏到身后,用瘦小的身体挡住,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冰冷无波的眼眸——是谢采!
他站在那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白色衣袍在巷子穿堂而过的冷风中纹丝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比任何怒容都更令人胆寒,那是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平静。
“你手上拿的什么?”谢采的声音不高,平铺直叙,没有任何疑问的语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像冰锥一样刺入叶秀秀的耳膜。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头皮发麻,手脚冰凉。“没……没有,什么都没有!”叶秀秀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单薄的脊背紧紧抵住了冰冷粗糙的石墙,再无退路。她试图挤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但脸上的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只剩下惊恐。
谢采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更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拿出来。”
叶秀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知道瞒不住了。在谢采那仿佛能看穿一切虚伪的目光下,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可笑。她哆哆嗦嗦地,极其缓慢地,像是拖着千斤重担,将藏在身后的小包袱拿了出来,仿佛那有千斤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地上,发出几声瓷器碰撞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打开。”谢采的命令简洁而冰冷,不容抗拒,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叶秀秀紧张得手指都不听使唤,冰冷和恐惧让她的指尖麻木,解了好几下才把那个歪扭的结打开。粉红布摊开,露出了里面五花八门、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瓶身甚至反射出幽幽的、不祥的光泽。她低着头,不敢看谢采的眼睛,用细若蚊蚋、带着哭腔和颤抖的声音窃窃地说:“大哥哥……大哥哥他受伤了,他……他需要药……秀秀,秀秀想救他……” 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谢采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瓶罐,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似乎能穿透那些瓶身,看清里面盛放的东西。当他的视线掠过几个瓶身上刻着的、极其隐晦却代表着致命毒物的古老符号时,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了然。
他抬起眼,重新看向吓得像鹌鹑一样缩着肩膀、浑身抖个不停的叶秀秀,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蚀心散’、‘腐骨水’、‘七日魂断膏’、‘鹤顶红’、‘半步颠’、‘断肠散’、‘相思断肠泪’、甚至还有‘阎王笑’……叶秀秀,你倒是会挑。”他每清晰地念出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叶秀秀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血色,嘴唇颤抖,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怎么,是想毒死你那位大哥哥,让他少受些苦楚,然后顺便……毁尸灭迹?” 他的话语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割着叶秀秀的神经。
“不是!不是的!真的不是!”叶秀秀吓得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蓄满了泪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急得话都说不利索,带着浓浓的哭腔,“秀秀……秀秀不认识这些字!我……我看哪个瓶子好看,哪个瓶子看起来贵重、精致,就……就拿来了!我想着贵重的肯定是好药……” 她越说声音越小,看着地上那堆光是名字就足以让任何人死上十几次的“好药”,自己也意识到这解释多么苍白无力愚蠢,只剩下满心的委屈、后怕和巨大的恐慌,眼泪终于在眼眶里蓄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混着脸上的灰尘,划出几道狼狈的痕迹。
谢采那冰封般的表情动了一下,深邃的目光从地上那堆骇人的毒药,缓缓移到叶秀秀满是泪痕、写满惊恐、委屈和真诚(尽管这真诚用错了地方)的小脸上。这孩子急得满头是汗,眼圈通红,不似作伪,况且……屋里那个半死不活的,确实需要救治,这莽撞的举动背后,动机倒是“纯粹”。
他周身那股迫人的寒意收敛了些许,但语气依旧严肃冷峻:“不认识字,就敢乱拿药?若真让你把这‘阎王笑’喂下去,你大哥哥此刻就该真的去和阎王说笑了。” 他的话语依旧平淡,却让叶秀秀感受到了实质性的恐惧。
叶秀秀吓得一哆嗦,眼泪流得更凶,看着那瓶贴着“阎王笑”的朱红色小瓶,仿佛看到了大哥哥服下后痛苦的惨状,小脸更是惨白。
谢采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又像是懒得与这懵懂孩童多费唇舌。他俯下身,修长苍白的手指在那堆致命的瓶瓶罐罐中精准地拨弄了几下,如同沙里淘金般,挑出了三个看起来最不起眼、灰扑扑的、毫不引人注目的小瓷瓶,瓶身上分别用朴素的字迹写着“续命丹”、“化瘀散”和“九转还魂丹”。
“救人,用的是这三种。”他将这三个小瓶单独放在一边,与那堆五彩斑斓的毒药划清界限,然后扫了一眼地上剩余的那些漂亮瓶子,语气淡漠,“这些,是送人上路的。”
叶秀秀看着被分出来的三瓶药,又看看谢采,懵懂中带着一丝恍然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连忙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抹了把眼泪和鼻涕,连连点头。
谢采直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淡漠,却不再有之前的冷厉逼人:“把这三瓶有用的拿上,其他的,原封不动放回去。”他顿了顿,目光如电地扫过叶秀秀,“下次再未经允许,乱动不该动的东西……” 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里的警告意味,比任何具体的惩罚都更让叶秀秀胆寒。
“是!是!秀秀知道了!再也不敢了!谢谢……谢谢谢叔叔!”叶秀秀如蒙大赦,赶紧抓起那三瓶救命的药,像抓着救命稻草般紧紧攥在手心,仿佛它们有千斤重。她对着谢采慌乱地鞠了一躬,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烂摊子,转身就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海瀚所在的石屋方向拼命跑去,生怕慢一步谢采就会反悔。
谢采站在原地,看着叶秀秀仓皇跑远的背影,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堆差点酿成大祸、色彩缤纷的“瓶瓶罐罐”,眉头微蹙,最终化作一声低语,消散在巷子的冷风中:
“……麻烦。” 这声低语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或许是对这意外插曲的厌烦,或许是对那孩子莽撞却真挚的无奈,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叶秀秀的身影消失在那门后,院子里只剩下谢采,和那堆摊开在地上、琳琅满目却透着杀机的毒药。残阳如血,将他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得颀长而孤峭,更添了几分深秋的萧瑟与冷肃。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小丫头惊慌失措的气息,混合着地上瓶罐散出的、若有若无的奇异药味。
他并未弯腰去碰那些危险之物,甚至连目光也未在其上过多停留,只微微侧首,视线投向庭院一角那丛在晚风中摇曳的枯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暮色,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来人。”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暗影便如轻烟般自枯竹丛后的阴影里掠出,无声无息地落在谢采身侧三步远的地方,躬身行礼,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来人穿着一身与暮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深灰色劲装,面容普通,是那种即便见过数次也难以留下深刻印象的长相,但一双眼睛却精光内敛,沉稳锐利,透着绝对的干练与忠诚。
“主上,”陈徽的声音低沉平稳。
谢采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淡淡地落在远处,用下颌极其轻微地示意了一下地上那片狼藉,语气淡漠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收拾干净,物归原处。查清楚少了哪些,损耗几何,一一记录在册,不得有误。”
“是。”陈徽应道,没有任何多余疑问,立刻行动起来。他动作极快,且异常谨慎,取出特制的皮囊和软布,将那些瓶罐一一包裹、分类安置,显然是处理这类危险物品的行家。
谢采静立原地,白色的衣袍在渐起的晚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徽利落而无声的动作,直到大部分毒药被稳妥地收起,地上只剩下那片皱巴巴的灰布和几滴不慎洒落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液渍。
庭园里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轻响。
这时,谢采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只有陈徽才能清晰捕捉到的、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每个字都如同刻印般清晰:“陈徽。”
陈徽立刻停下手中最后的清理工作,迅速起身,垂手恭立,如同最精密的器械等待指令:“属下在。”
谢采的目光终于从远处收回,缓缓转向叶秀秀消失的月洞门方向,深邃的眼眸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幽暗,其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微光,但那光芒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出口的话语却斩钉截铁,带着惯有的、掌控一切的冷静与力度:“去安排一下,增派人手,把那丫头看紧一点。”他顿了顿,语气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她身边,明里暗里,十二个时辰都不能离了眼睛。要绝对可靠的人。”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措辞,随后补充道,语气里听不出是无奈、警示,还是某种更深沉的考量,或许兼而有之:“免得她下次再‘不认识字’,莽莽撞撞,把天捅出个窟窿来,到时候,收拾起来更麻烦。”
陈徽心神领会,立刻抱拳躬身,声音沉稳:“明白。属下会即刻挑选影卫中最为细心谨慎之人,轮流值守,绝不会让叶姑娘再接触任何危险之物,亦保证其行踪动向,尽在掌握之中。” 他深知这道命令的含义,“看紧”二字,既是保护,防止这懵懂的孩子因无知而伤己伤人;亦是戒备,监控她可能带来的任何不确定的变数,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
谢采对陈徽的领悟力和执行力似乎颇为满意,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转身,负手而行,白色的身影在渐浓的暮色中更显深沉莫测,踏着满地破碎的夕阳余光,向着与西厢截然相反的主堡深处走去,步伐沉稳,没有丝毫留恋或迟疑。
庭院里,很快便只剩下陈徽一人。他沉默地继续完成最后的清理工作,将那块灰布和残留的痕迹彻底抹去,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插曲从未发生。然后,他直起身,望了一眼西厢的方向,眼神锐利而专注,随即便如他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四周深沉的暮色之中,去执行主上交予的、关于“看紧”那个麻烦却又似乎牵动着某些关键的小丫头的命令。这命令,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悄然撒向了西厢那个小小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