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船 第61章 凭虚御风

清晨，水面上的雾气还没有散去，一只白色的大水鸟扇动着翅膀从陈轩和赵末籽头上飞过，让人不禁感叹，好一片大湖！

当年齐云谐在皇戚一案中名扬天下，又事了拂衣去，成为了许多好风雅的神偷争相追随的对象，陈轩自是其中之一，自从知道这位神偷之后，她便对这人产生了英雄惜英雄的情感，然而如此行事毕竟有几分宁为玉碎的意思，违背了他祖上的家规，他放弃了授官拜爵，而且之后金盆洗手，急流勇退了，听着很让人可惜，这更叫人好奇他这十几年的经历。

“陈轩，你觉得齐云谐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末籽扯了扯陈轩的胳膊，一边留神着旷野无人的周遭。这一片水域上长着许多芦苇，还有许多野鸭窝，不时能够看见鸭子凫水，时而钻入水中，时而又从远处浮出。

今早出门的时候，父亲反复叮嘱，他总是这样唠叨，安排自己准备许多事情。既然自己总要担起家业，就应该早些生出羽翼，加入这个江湖，前者已远、后者犹追，她知道，每个人都会在其中品出不同的滋味。

陈轩则捡起草丛里一片野鸭的绒毛，放在手心里，轻轻往上推动，于是那绒毛便浮在了她的手上两寸的位置。她于是问赵末籽道，“末籽，你看我这是什么功夫。”

赵末籽忍不住笑了出来，从陈轩手里抓来了那片绒毛，道，“这个我知道，是因为鸭绒很轻，所以很容易就飘起来啦。”

陈轩点了点头，却道，“你说的对，但是也不对，云很重，但是却能浮在天上，不过是因为我们看不到的虚无中有空气的存在，你问的那位齐云谐前辈，据说他就很知晓其中的道理。”

远处林木树叶摇动，似一番波浪，一重又一重，很快吹到了她们这里。传说中的大侠能够摧枯拉朽、四两拨千斤，但一人之力，毕竟不能撼动树木，除非是使用什么工具。陈轩也知道自己所知短浅，不再多语，只是道，“他的本事很厉害，我就是要找他来学的。”

这时，却听到有人的声音出现，道，“好大的胆子。”这声音似乎很远，像是千里传音，在空中流荡。陈轩有些惊诧这人内力深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此时耳畔突然起了一阵风，陈轩低头一看，挂在脖子里的哨子不见了，她这才知道原来齐云谐就在近处。赵末籽这才惊叹道，“原来这个齐云谐这么厉害！只是他为何说你大胆，诚心求学又如何了？”

陈轩则有些不好意思，对她解释道，“末籽，咱们这一行当，师父不会明着教你功夫的，只会看你偷的本事。”

这种事情出乎赵末籽的意见，不过她也想到，不是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说法吗，所以徒弟要成材，才要偷师呀。似乎是看出赵末籽的疑惑，陈轩继续解释道，“这个呢就像晚辈向长辈讨教一般，不是授之以鱼，而且授之以渔，在这样偷师的过程中呢，这个小辈只有能够自成一家，才能算是真正超越前辈。这样的高人可遇而不可求，即使只有一晤，但是能够有所体会，已经胜过更久的相处了。”

赵末籽点了点头，却不想她千里迢迢赶来，就这样潦草落败，于是有些担忧，“刚刚你被他偷走了什么呢，要怎么才能找回来，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呢。”

陈轩于是拨开草丛芦苇，在这样邻近水域的地方，要是不踩在泥滩上，就会把芦苇踩倒，可是她什么痕迹都没发现。

她于是踩着几片苇丛跃到了空中，盘旋了两三下，四周只有大片大片的芦苇，什么也看不到。

她这会儿体力有些不支，赵末籽则替她往四处打探，忍不住嘟囔道，“这老人家故弄什么玄虚呢？”

陈轩却笑笑，“恐怕也会嫌咱们太慢。”她微微低头，俯身朝芦苇扎根的方向、往水域深处看去，一边道，“不过也不用着急，他呢且等着，我们且找着，但是找不找到都没有那么执着。”

只见，野鸭子排成长队，沿着什么方向去了，倒是有些奇怪的。从前姥爷曾与她说过，有人驯鱼虫，能听懂人言语指令，十分神奇。

因末籽长在荆州，对这片水域多有了解，便对陈轩道，“想必前面一定有一只头鸭，养鸭的人就是用这办法来放养鸭子，然后再沿着河送到集市上卖钱的。”赵末籽这时候想到，赶鸭子的人或许就是齐云谐，于是对陈轩道，“我替你去追一追。”

陈轩点了点头，于是在这一片苇丛中静心思坐起来。风吹过苇叶，叫人听到了万物之声。

赵末籽则飞快奔到临水的湖岸，去望有什么船只。过了会儿，果然有一只船出现，因为苇子太多，船只时隐时现，她站定之后瞧清楚船行的方向，才快步追了过去。

“小宝，说你呢。”

这个人指了指水上一只灰褐色的成年野鸭，以示教训。它方才有些胡闹了，在水里洗了脸，竟然把水甩到自己的脸上。那只灰褐色的野鸭则是懒洋洋地游到他面前，微微眯上了眼，等待着被人抚摸。

赵末籽看到这一切，简直惊奇。可现在管不了那么些，她支起父亲为她特意去寻的九节鞭，挥向那只船，鞭子划过空气，发出咻——咻——的响声，船上的人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赵末籽望见船上人的模样，又甩了几下长鞭，以充气势。那人似乎是看出来她不想下水，便将船往湖中心的方向退，一直退了几丈远之后才停了下来，令人惊奇的是野鸭群也跟着他在移动。赵末籽于是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

“有何事？”

赵末籽正要回答，却愣住了，这人的声音不对，不是齐云谐。不是齐云谐，是个年轻人。她只好道，“我找的人不是你。”

过了片刻，那年轻人才道，“既然如此，你去别处寻吧，我们要在此处歇一歇。”

赵末籽愣了愣，她不抱希望地最后看了一眼那条船，竟然发现陈轩的哨子就挂在一只竹竿上，她对眼前的这个人生出些怀疑，却不知道自己该是去是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