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晚哥,你说陈轩出去做什么了?”成俽吃罢饭,正在院子里的高高的还没开花的梨树下无聊地转着圈。“她要出去玩也应该带上我才是。”她翘首看着不高的院墙,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样子。
丛晚这时候正帮忙在架子上分拣草药,成俽也走到了姑苏佩身边,道,“我知道草药的名字大都是很好听的,如白芷、丹参、茯苓、杜仲。”
“那可不一定,你听过鸡屎藤、硝石、望月砂、人中黄没有?”姑苏佩笑道。
成俽则翘起了脸,直接道,“没有。”见姑苏佩在笑她,她负手直白道,“怎么,难道都很恶心吗?”
姑苏佩看她认真的样子,则回道,“那倒不是,鸡屎藤能够消肿止痛、祛风除湿,只是‘搓其叶,有臭气’,硝石能制冰,能作火药,有破坚散积、攻毒消肿、利水泻下的功效,望月砂即兔子屎,能够明目解毒,人中黄则是取甘草研成末装入刮了青皮的竹筒中,封闭好,再浸没到粪池中,之后再漂洗干净,阴干了,再拿出来用,可以清热解毒。”
没等姑苏佩话音落下,成俽就接着道,“我倒是知道说人得病都是这毒那毒的,那到底什么是毒呢?”
没想到成俽对上面所说却没有产生厌恶之感,姑苏佩便回答她道,“这个毒呢,原本是指滋味苦涩、到处生长的野草。”
“所以其实‘毒’既可能产生于人体自身,又可以是来自于外界,对吗?”成俽道。
姑苏佩见成俽心思敏捷,点了点头,道,“不过‘毒’也有治病之药的意思,你看,我们不是有‘以毒攻毒’的说法吗,‘毒’也可以用来形容药性之峻烈。”
成俽拊手道,“那我知道咯,比如季节交替的时候常说人‘外感风邪’,其实毒、邪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她得意笑了笑,又跳到正帮忙砍柴的郑逸身边安排着他做事,不理姑苏佩与丛晚了。
看着这位中年人吃完了两张油香饼又仍然气定神闲,陈轩一时觉得没有办法。
“难道你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我又为什么要为你知会蒋英捕快?”陈轩发问道。
这位中年人头容正、肩容平,瘦削的个子,气宇轩昂,十分从容,反而对她道,“这里的油香不错。”
陈轩点了点头,又走到油锅旁,从店家的笊篱当中拿起一张油香,用手指撕下一块塞到了嘴里,炸制过的油饼蓬松带走咸香味,陈轩忍不住赞道,“嗯,这炸油饼真好吃。”
“这油香饼有两面三刀的说法。”
听对面大叔这么说,陈轩想了想,道,“哦,是了,果然这油饼中间切了三刀,虽然两面三刀不是什么好词,但我猜这样能叫这饼不至于过分膨胀,因为它用的是发面。”
陈轩撇过头瞧着人家做油香的手法,才知道原来这油香饼入锅前是在中间切一刀,然后翻过来再在背面划两刀。不过要是做馓子,则是将事先盘好的浸在油里的面条再次搓长,然后再套在两只长筷子上稍作拉伸,置于热油中定型之后炸的金黄。陈轩一时有些看呆,她转回头,道,“真漂亮,我觉得这不亚于凌仙阁的表演。”
中年人抬了抬眸,道,“凌仙阁?”
“是啊。”陈轩扬了扬眉,似乎有些不解中年人的孤陋寡闻,“锦州城里的凌仙阁,那里的剑舞表演可是绝妙。”说着,她也露出了极为神往的样子。中年人则问她道,“你也会用剑吗?”
陈轩继续吃着她的饼,摇了摇头,道,“我爹妈只教我防守自卫的功夫。”
她抬起眸子瞧了瞧中年人,微微眯眼笑了笑。只见中年人面如寒冰,正襟危坐。此时,却突然有一只飞镖朝二人刺了过来,陈轩侧身移到了桌边,飞镖则是落到了中年人面前,一时有些让人心惊。中年人看了一眼飞镖的形制,站起来对陈轩道,“这件事背后牵涉复杂,不是你能够应付的。”
陈轩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眉边的汗,道,“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是我这样的年纪都要害怕这种事情而不敢出头,叫前辈们如果倚仗呢?”
中年人低头拔掉了飞镖,陈轩紧屏着呼吸,是担心那镖上会使毒。只见中年人把上面附着的纸张平展了开,笑了笑,道,“是你的朋友的邀约。”
陈轩有些意外,轻轻瞥了一眼那纸上的文字图画,是方清扬的留信。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中年人道。
陈轩则不假思索,回道,“我经常在想,有些事,舍我其谁呢?”
拿着方清扬留的图示,陈轩沿着河流往上游走,约莫半个时辰才走到河畔的一处古亭,只见上面茅草覆着顶,亭下悬着块木匾,用石绿抹了阴刻的文字,上书“结庐”。方清扬已经在亭下落座,陈轩走上去叫住他问道,“方公子原来在这镇上游走。”
方清扬早已布置好了热饮放置于石桌上,手下在一旁留侍。陈轩不等他说话,便将图纸放到他面前,道,“你有玉香囊的下落?”
方清扬将茶盏送到她面前,然后道,“荣盛将军牺牲多年,玉香囊是他的贴身之物,也是我姑母少年时所赠,物归原主,应该是很妥当的。”
陈轩点头,“原来是这样。”她喝了一杯茶,继续道,“我并不是要那宝贝。吴金刚伤了蒋捕快,现在逃了,我只是好奇他会去哪里?”
此时正是晓冰初破,仍有渔人在湖上用网捕鱼。湖面上有一些氤氲,方清扬不动声色,手指轻轻按了按杯子,道,“陈姑娘要帮蒋捕快,可是这对于他来说并不一定是件好事,蒋家父子追查吴金刚一案数年,如今到了收网的时候,势必会牵扯颇多,他如今为了保护吴金刚这一重要证人,不惜自伤,你该去问他,而不是问我。”
陈轩笑了笑,道,“原来你知道的内情颇多,既然你不想告诉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叫过来?”她看向方清扬,却发现他的面容渐渐模糊起来……等到再醒过来,已经是到了晋城。陈轩抬头端详着屋舍的布置,然后起身往屋外走去,推开门,走下廊道,她注意到这是座封闭的院落,种植着南国越冬的绿植,除此之外,看不到一点绿意。
日上三竿,小守卫把临时休息的屋门打开,光线从屋外穿射了进来,从里面往外面看,一瞬间只有一片白,小捕快说着些什么,一个女子,极窈窕风流韵致的模样,左右拉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洪啸瞪着眼,有些愧疚的低了低头,女子极从容的在旁边坐下,道,“你离家已经数年,周围的朋友有劝我改嫁。可暂时我的心情还没有变化,愿意原谅你的缺失。”
此时,小守卫也把头转向屋外,悄悄撷了撷泪,而这时,宝儿也开始抹起泪来,珍儿却在她旁边叽叽咕咕说着什么话,一下子把她给弄得大哭起来。洪啸夫妇正在互诉衷肠,这时候则停下来问宝儿为什么大哭,宝儿哭的更厉害了,“她说爹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糟老头子——”珍儿一听宝儿这样出卖她的话,气的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小守卫捂住头躲到了门口,觉得自己比珍儿宝儿都还更想要哭。
陈轩等到院子的小门从外面被推开,知道是方清扬来了,便直接问他,“什么时候能见吴金刚呢?”
方清扬则摇了摇头,“吴金刚身份特殊,我也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陈轩冷哼了一声,道,“那我要走了,天黑之前,我要是不回镇上,我娘会以为我出事了。”
方清扬则微微抬了抬头,道,“你的安全也需要保护。”
陈轩皱起了眉,她听到这话感觉很意外。
方清扬继续道,“我已经给伯母捎过信,你不用担心。”
陈轩跺了跺脚,回到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