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船 第1章 从成王府开始学成出师

那家小店在路口，门前的旗子被风吹着，发出硬邦邦的响声。柳树也披拂着，好像在温柔抚摸着孩子的头发。

一个女孩，约莫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蹲在树下，用力抹了抹脸，手上的土与脸上的汗交融在一起，留下了泥的印记。她双手将头发捋了上去又放了下来，没了力气似的，靠着树坐了下去。天上的蝉鸣着，女孩儿的眼皮睁开又合上，她打了一声哈欠，便睡了过去。

一匹快马在树下停住，只见骑马的人俊逸非常，但却双目朝四周环顾，正眉头紧锁。

女孩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眉，醒了过来。她朝马上的人望去，那人也回过头看向她。她瞪着一双有些迷惘的眼睛，脸上、身上不知道蹭了些什么，有些狼狈。树上的蝉鸣着，她又打了个哈欠。那人紧抿着唇，摇了摇头，又踏风而去。

女孩瞧着那人远去，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树上有什么滴了下来，她料那是蝉的尿，于是又闭上眼睛靠着树打着瞌睡。只是，迷迷糊糊之间，却不知道为何，颈间冰冰凉凉，竟多了个什么东西。她身上猛一机灵，便一下子睁开眼，又急又怕的往一边躲开。这时，她才定神留意到，原来扣住自己脖子的是一节竹竿，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正跟她年纪相仿。她朝那小子望去，嘴巴撇的能挂只茶壶。

“小贼，偷了王府的东西，还不赶快交上来？”那小子居高临下，颇有几分正气。

这时天已入黄昏，树上的蝉鸣声声撕扯着，更显聒噪。陈轩也不回他话，只是靠着树阖上了眼，装作不去理他。

“你怎么不说话？”

见陈轩不回应，那少年便又转到她面前，用棍子抵住树干，挡在她面前，道，“就是你拿的，我看的……清清楚楚……可别装蒜。”

陈轩转了转眼睛，想到主意，不禁笑了笑。那孩子见她笑，又露出一副严肃的神色。陈轩便正了正脸色，旋即往前直奔，只见她停在一处高地，冲男孩摇了摇手中的物什，随即丢下了山坡。伴随着碎石滚落，低处传来一阵响声。只见男孩奔了过来，在陈轩面前停下，朝她狠狠看了一眼，便下到山坡底下，开始四处寻找。陈轩转过身，摸了摸怀里被软布包裹的物件，又停下脚步，那男孩仍在继续找寻着，她回头瞧了瞧，便又急忙跑开了。

混迹江湖，盗窃为大多数人所不取，可这毕竟是个营生，更是门儿技术。因此爹爹说人不能忘本，关键是祖传的手艺不能丢，“探，察，溜，滑，拿”诸如此类，为其中之要义。成王府虽不是富丽堂皇，但毕竟守备森严，爹说，只要陈轩能从成王府里偷过来什么东西，就算她学成出师，从此便可行走江湖，有了身傍身本领。

“小贼，哪里跑！”

那小子怎么又追了过来？陈轩皱了皱眉，跑得更急切了一些，只是没留意脚底，恍惚之间竟沿着山坡跌了下去，连一声喊叫都未来得及，事实上，她最近嗓子打疼，这几天甚至都不能发声。

上面传来男孩的呼喊声，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去，青草之间有虫在跳跃和鸣叫着，陈轩心里觉得有些怕了。

那少年半跌半跑地奔了下来，陈轩看到他，只好继续窝在隐蔽之处，不敢作出什么动静。她屏着气，盼着这男孩赶紧回去吧，没成想自己的肚子这时候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真是五斗米折煞英雄人，陈轩使劲儿按住肚子，心道，肚子肚子别着急，等会儿我就去喂饱你。她正想着，那男孩朝她走了过来。陈轩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歪在地上。那男孩见她在这儿，呼了一口气，随即抽出竹竿抵住她脖颈道:“快快交出来吧。”

陈轩愣了愣，初时她倒未留意，原来这男孩长的就像大白瓷盘子那样白，要不是她嗓子发不了声，大概会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那男孩问道。

陈轩抿着唇，心道，我没有笑，可是她这时开不了口。那男孩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显然有些疑惑，只见他说道:“把东西交过来吧。”

开弓哪有回头箭，做了就没有承认的道理，陈轩看着男孩，自己嘴巴撇的老高，倒像别人欠了她什么似的。只要自己坚信不疑，别人也会信以为真。陈轩眨了眨眼，看那男孩似乎有所松动，更是决定咬定青山不放松，只是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

那男孩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哀伤，轻轻说道，“为什么要做小偷呢”。

陈轩不知道这么一个跟她一般年龄的孩子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悲哀的情绪，她是个很轻快的人，什么事情都如过眼云烟，唯一会有些不快乐是在练功的时候，爹爹要求严格，希望她能成为天下第一神偷。陈轩自认不是天资聪颖，于是也颇下苦工，不过她并不想当天下第一，她的梦想就是能够隐于江湖，做个平常的人。

蝉鸣声拉回了陈轩的思绪，她心里微微一动，手轻轻拍在了男孩的一只手上，空气中发出铃铃的响声，与山下河水哗哗流过的声音交织着。丛晚只觉得背上被轻轻拂过，回头的时候只见个远远的影子在河边，竟淹没在黑暗里了，他闭上眼，皱了皱眉，又睁开了眼，便彻底进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