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仔细端详了一阵,疑惑地摇摇头:“嘶,不知道……这看着倒是有点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一旁小五凑上来,探头使劲看,随即叫到:“我见过,我见过!”
众人好奇,目光聚向小五。
小五也不怯场,悠悠开口:“那是三年前,我在山里救过一个受重伤的路人,这人当时浑身是血,一条胳膊也断了,伤口处有微量的毒性——这种毒我从没见过,太奇怪了,我当时判断他是中了毒,才断臂自保的,因为看不出中的什么毒,我只能先给他止血,再用黄岑、茯苓……”
见他侃侃而谈,越说越跑偏,有人不耐烦,打断道:“哎呀小五,你又这样,一说起病人就没完没了。”
“是啊,别废话了,说重点,快说重点!”更有性急的催促到。
小五见众人不满,只得挠头继续道:“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这人不知什么身份,身上还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密密麻麻,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我不能见死不救啊,就把他带回来救治。唉,可惜……”说到关键处,小五却摇头叹息。
“可惜什么?”
“可惜三天之后,这人还是断了气,后来我在他身上发现了许多这种结晶,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直到后来我跟着师傅去外面云游给人治病,才知道——咱这里再往西走,有很多边境走私犯,边境走私犯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人!这些人往返人妖两界走私一些妖兽皮毛,妖界灵石,奇花异果诸如此类的东西,偶尔有走私犯投宿附近村子,用点妖界特产换吃的之类的,不伤人,两方一直都相安无事。”
“我想起当年救下的这人,看他衣着打扮,还有身上受的奇怪的伤,才明白这人是名走私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才死在外面。”
“唉,这么危险的活计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去干?”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听说妖界灵力充沛,盛产一些对人界来说很珍贵的东西,黑市上经常是有价无市,但是这个活非常危险,这些走私犯多是一些亡命之徒,有的人有组织,有的人就是单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小五讲完,众人七嘴八舌讨论道。
谢常安没想到没想到这事情越查越复杂,竟然可能牵扯到妖界,人族妖族自古势不两立,难道真的是有人从黑市大量走私这种材料?
“那黑市是什么地方?”谢常安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五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好酒好菜已经备下了,二位仙师辛苦一天,就不要赶路了,在我们村儿歇歇脚吧!”
“是啊是啊,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乡亲们都很感谢二位仙师啊!”
“先吃饭吧!”
“……”沐念秋若有所思。
谢常安却一口答应:“好!那就听诸位的,先吃饭吧,正好我也十分饥饿了呢!是吧,沐师兄?”
乡野之地没什么珍馐美味,可靠山吃山,却也有不一样的风情,许久风餐露宿,囊中羞涩,谢常安吃这些家常便饭吃的十分心满意足。村里向来民风淳朴,酒过三巡,大家心里高兴,说话也变得口无遮拦,畅所欲言了起来。
“仙师,我二麻子敬……敬您一杯,感谢您的大……额,大恩大德!我……我祝您,大富大贵,飞黄腾达,早生贵子!”二麻子举着酒杯摇摇晃晃地非要向沐念秋敬酒。
旧衣都脏了,谢常安沐念秋二人都换上了村民准备的衣服,此时坐在席间,一点儿不见高高在上的仙师风采,全然和村民融为一体。酒过三巡,大家都忍不住放开了,说话间也少了许多分寸。
“你说什么胡话呢!喝多了吧你?”一旁的人使劲拉他,“人家仙师说不定还没成婚呢,祝的哪门子‘早生贵子’啊!”
“你……你打什么岔!我……我跟仙师说话呢!”二麻子打着舌头说,“多子多福。你懂不懂啊?”
“噗……”谢常安暗自捧腹,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沐念秋穿着一身金碧辉煌的衣服,膝下围着一大圈儿满地乱跑嗷嗷待哺的小孩儿。
沐念秋一脸黑线,还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了。
“啊呀呀,孩子多了有什么好啊,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是没见识,只管生不管养!”抱孩子的妇人愤愤不平,拍拍谢常安,义愤填膺道:“小姑娘,别听他们的,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噗——”谢常安正埋头干饭,闻言酒都喷了出来,指着自己道:“我?”
“奥——”对面一人恍然大悟,腾地站了起来,不知喝了几分醉,举起酒杯就敬:“我祝二位百年好合,长相厮守!”
“哎呀,你会不会说吉祥话,人家是会法术的仙师,百年哪里够啊!要祝千年、万年好合,永永远远、长长久久,明不明白?”
“我们……不是……”没有人听谢常安说话。
见这边热闹,不明就里的乡亲们纷纷前来道贺。
“太般配了……”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真是一对璧人!”
“干!”
“诶,不是……”眼见大家都误会了,乌泱泱围上来一堆人,谢常安顾不上吃饭了,只想把乌龙解释清楚。可众人都喝的七荤八素,沉浸在万年好合的喜气洋洋中,只当她不好意思,哪里有人仔细听她说话。
“沐念秋?”
沐念秋脸色微红,眼神似乎有些迷离,显然是喝多了。
“……”谢常安无奈了。得,一群醉鬼,还计较什么?
“别喝了,走吧,沐师兄!”再不走孩子名字都快给你想好了!谢常安拉拉他的衣袖,小声道。
“嗯……好。”沐念秋微笑道。
谢常安彻底服了,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到底在笑什么?平时板着个脸,一听见结婚就这么开心?
真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这一顿饭吃下来,人生大事竟全被安排妥当了!真是进展神速,收获颇丰。
“诸位大哥大姐父老乡亲,天色实在是不早了,我师兄他不胜酒力,忙了一天了,我先带他回去休息!”谢常安拱手道。
“诶,哪个是你师兄?”一个大哥赤着膀子,打着酒嗝嚷嚷道。
“好啦,都别吵啦,仙师累了,快让仙师回去休息吧!”
“仙师……”
扶起沐念秋,村长将二人安排在抱孩子的妇人家中,村里穷,妇人家中又有小孩,房间本就少,顺其自然地给二人安排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收拾地利利索索,床铺茶杯都干干净净,能看出是精心打理过,已经是村里能拿出的最好的屋子。
一回生二回熟,再住同一间房,谢常安反倒觉得有些习惯了,她放下沐念秋,给他倒了杯水。
“沐师兄,喝杯水吧!”
沐念秋不答,似乎睡着了。
“酒量这么差……还喝什么酒啊。”谢常安不满地小声嘟囔。
“沐念秋,起来洗把脸再睡吧!”谢常安摇晃他。
沐念秋不满地皱了皱眉,呼吸平缓,仍旧闭眼不语。
“夫君,起床啦!”谢常安不信邪,胡乱叫道。
沐念秋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
“我是睡着了吗?”他用力揉了揉鼻梁,一脸无辜地看着谢常安。
谢常安无语了,什么人呐这是!
“算了,没事了,你接着睡吧!”
“……”
“我睡不着,想出去转转。”沐念秋说着就要从床边站起来。
“什么?!”这么深更半夜,好不容易刚回来又出去,什么毛病?上赶着回去喝自己的喜酒吗?
谢常安一把摁住沐念秋的肩膀:“行了,我的活祖宗,快别折腾了,好不好?”
沐念秋一手一只握住谢常安按在自己肩头的手腕,定定地看着她:“好。”
这是干什么?!谢常安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心猿意马,那眼神如有实质情深义重,山盟海誓也不过如此了。
再一看,沐念秋又闭上了眼睛。
“……”她抽回手腕,胸口泄了一股气一般,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她自顾自地坐到一旁凳子上,气呼呼地把刚给沐念秋倒的一杯水一饮而尽。低声骂道:“说睡就睡,拉磨的驴都没你能睡的……真是服了。”
她擦了把嘴,放下杯子,正欲起身,沐念秋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她吓了一跳,这一起险些撞到沐念秋的下巴,匆忙往后一退,失手碰翻了桌上的茶杯。
沐念秋一步上前,轻轻拦腰扶住了她:“小心。”
她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紧接着是若即若离的体温,再抬头是沐念秋一小节白皙的下巴、清晰地下颌线……谢常安倒吸一口气,匆忙一挥手,避开沐念秋的怀抱,扶起打翻的茶杯,“我没事,你怎么又起来了,快点儿睡去吧!”
“你睡床吧,我睡地上。”
“那怎么行?”谢常安避开他的目光,虚张声势道:“都……都这时候了,穷讲究什么呀!有地方睡不错了……”她拍了拍床铺,“这不是挺宽敞的,躺两个人绰绰有余!”
一刻钟后,两人和衣躺在床上。
“……你睡了吗?”谢常安小声道。
沐念秋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沐师兄?”
“……”
“沐念秋!”
“……”
“夫……”
“怎么了?”
“你没睡着啊?”
“还没有。”
“那我叫你你不回答。”
“……”
“沐师兄,你真喝多了吗?”
“没有。”
“喝多的人都说自己没喝多。”
“那你呢?”
“我没怎么喝呀?”
“你吃饱了吗?”
“……当然。”
“唉……”谢常安叹气。
“叹什么气?”
“没什么……想到了烦恼的事情。”
“说来听听?”
“我在想,哪里能找到这个神秘的黑市呢?”本想去黑市转转,可村子里没人知道黑市的门路,好容易查到的线索又中断了。
一旁沐念秋却听着听着皱起了眉,摸了摸怀里,掏出一封黑色请柬。
“咦,这是什么?”借着微弱的烛光,谢常安看到一封黑色的信封。
沐念秋顺势把请柬递给她,捻了个火诀点在指尖,打开信封一看——里面娟秀的字迹,赫然写着寥寥几个字——“本月十五,子时开市,寅时闭市”,下方标注一行——“地点,忘忧湖西北石碑处”。
谢常安顺手接过,翻来覆去没再看出什么名堂,惊奇地问道:“这是哪来的?”
沐念秋:“如归客栈。”
“什么时候拿的?我都不知道,这都能被你找到……”谢常安大吃一惊,“忘忧湖……那湖咱们路过过呀,什么都没有啊……”
“你到底喝多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