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犬驯服指南 第2章 当干部那些年二

港口黑手党没有硬性的上班时间规定。

鹭宫途羽抽完两支烟，窝在软椅中开始闭目小憩。闹钟分针规律转过一圈，在略粗一些的金属指针颤巍巍指向下一个刻度时，睡姿歪歪扭扭的女人精准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烟灰色的眼睛中清醒无比，不见半分刚醒的朦胧睡意。头顶水晶吊灯折射出的细碎光芒落入眼底，隐约能够照出些许不同的色泽。

不管再看多少次，系统都觉得自家宿主这个无需提醒就能自己在规定时间醒来的能力很稀奇。它甚至私下统计过，每次时间的偏差永远不会超过当地时间的一分钟。

“三点了？”

疑问句的语气，但是问话的人并不需要答案。

鹭宫途羽揉了揉后颈，坐直身体，开始活动起关节。她捏住另一只手的手腕，旋转间骨骼相互摩擦发出咯噔声。活动完腕骨后，再一点点揉捏着指节。直到确认都在最佳状态后，她才不紧不慢地从软椅中站起来，拎过黑西装披在肩头。

系统疑惑发问：“宿主你要回家了吗？不用等这次任务对象来找你？要是错过了怎么办？”

很多时候系统的问题都让鹭宫途羽忍不住爱怜它的智商。如果系统界也有智力评测的话，那么她家统绝对是在智障或者未成年统范围内。

“不等，放心吧，他不会来找我的。至少现在不会。”

只要那位医生的智商没有突然出现跳楼式下降这种情况，那么就不会做出这种在港口黑手党的大楼中去找一位才见过一次面的干部的举动。

鹭宫途羽不想多费口舌，点到为止便不再多说。

系统看她没有再解释的想法，也乖巧地闭了嘴，尽力减小存在感，缩在自家宿主的脑海中当一个安静的背景板。

这是它和宿主的约定。

鹭宫途羽自认还算聪明人，但是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她可没信心能够偶尔的一分神能够瞒过所有人，所以就有了这个约定。

除开她主动和系统交流以及一些系统无法控制的信息提醒外，只有在她确认未被监视的独处情况下，系统才能够主动出声。

纯黑轿车驶过最繁华的街道，特制防弓单防窥视的车窗玻璃阻绝了来自城市商业区的噪音。负责驾驶的三浦京春通过车内镜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己直属上司此刻的表现。

干部大人单手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街道两侧的场景。闪烁变化的霓虹灯光透过车窗玻璃，温顺地落在那玉白的指尖上。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三浦京春看到上司倏尔粲然一笑，过分美艳的眉眼在那笑容中舒展开来，绮丽到令人头晕目眩。

她呼吸一窒，忙不迭移开视线，专心地看着前方的道路，借此平复着刚才突然猛飙的心跳。

鹭宫途羽从街景上收回视线，随意扫了眼驾驶座上的下属，没说什么。

她屈指叩了叩车窗，淡淡吩咐道：“倒车，我要去刚才路过的那家餐厅。”

“——是！属下这就照办!”

三浦京春心跳错了一拍，随后立即恭敬回答。

名贵车身一个流畅地摆尾，在其他车辆的猝不及防中分开一条新的路。险些被剐蹭到的车主摇下车窗正想破口大骂，一看到对方车辆上的标志后，立即鹌鹑似的闭紧嘴缩回车里。

鹭宫途羽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

只要够好用且在可控范围内，对于下属的行为，她向来不会计较太多。更何况她现在是黑手党，这份职业本就已经在很多法规的边缘试探甚至越过线了，多一项少一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三浦京春停好车，再抬头时上司已经款步姗姗进了餐厅。她连忙大步跟上去，推开餐厅的旋转门时神色奇怪地看了眼旁边的洋装店。

“开在餐厅旁边，都不怕衣服被熏上味道吗？”

她小声嘟囔一句，随后眼观鼻鼻观心站到鹭宫途羽身后，敬业地充当起保镖这一角色。尽管从实力上来说，真遇到什么事情她才是□□部大人保护的那一方。

负责接待的服务员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递菜单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在看到三浦京春西装下明显的木仓支形状后，整个人更是连牙关都开始打颤，甚至连客人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

闻讯从后台赶过来的店主一巴掌拍到他头上，将人挤到自己的身后。

年逾四十的店主艰难地弯下有着啤酒肚的腰：“抱歉这位客人，这小子是刚来横滨的外地人，还没有习惯这边的情况，接下来让我来为您服务吧。”

鹭宫途羽没有搭理他，反而兴致盎然地打量起被挡在店主身后的服务员。

她难得放软了声线，调子又轻又欢快：“外地人呀？那你怎么来横滨了？”

美人笑盈盈的模样缓解了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原因的发颤。服务员看痴了，回答的声音都慢了半拍。

“来上学，我考的这边的大学。”

“这样啊——”

鹭宫途羽拖长了尾音，在服务员充满期盼的注视下，她将视线重新转回了菜单上，脸上的笑意也一扫而尽，仿佛刚才的发问只是闲来无事的举动。

她点了点制作精美的纸张，这次开口看时向的是店主。

“就这几道菜吧，先付款，今晚八点的时候我过来取，可以吗？”

“没问题！保证您来取的时候刚做好！”

店主立马如蒙大赦地擦掉一脑门的汗，毕恭毕敬接过菜单。他退下的时候拿胳膊肘狠狠捣了一下服务员，将这个过于天真的年轻人一同拽了下去。

鹭宫途羽迈出店门的时候都还能听到店主对那个服务员的训斥，其中夹杂着“不要命了”“也不看看情况”之类的老生常谈。店主的声音已经压得足够低，但是对于能够在嘈杂情形中能察觉到炸弹倒数声的港口Mafia干部和中坚成员来说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三浦京春落后她半步，余光瞥见鹭宫途羽脸上没什么表情，原本一句“需不需要属下给他们一个教训”的话语被重新吞回口中。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不要问多余的问题，这是在鹭宫干部手下当职必须谨遵的原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在鹭宫干部表态前擅作主张地揣度她的想法。

刚才那个店主真是好运，三浦京春想，如果他是鹭宫干部的手下，现在早就被扔进审讯室长记性了。

鹭宫途羽在到达自己的住处后就打发三浦京春回去了。

她扭开门，而后未卜先知地迅速向门边后退半步，躲开铺面而来的灰尘。等到空气中悬浮的颗粒渐渐落地平静下来，她才走进玄关，反手关上大门。

这是一栋loft式的公寓，房子一年多没住人，灰尘早已在家具上安了家。她不习惯自己的私人空间有其他人的痕迹，因此也没有让下属来打扫。

客厅中的吊兰早就因缺水而干枯死亡，只剩黑褐色的枝叶焉嗒嗒伏在花盆中。摁下电灯开关，灯泡闪烁了两下才彻底亮起。显然电路也受到了灰尘的影响，需要一番彻底清扫才能恢复正常。

鹭宫途羽神色自若地路过一楼客厅，踩着旋转扶梯上了二层。

她在意识中叫了声系统：“出来打扫卫生。”

“好嘞！”正在自娱自乐自己和自己玩小猫钓鱼的系统立马把扑克牌一扔，“马上就来啊！”

它将自己的数据分出一部分，一股脑塞进了扫地机器人的联网芯片中。没过几秒，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响起，一直停在角落充电的扫地机器人冲了出来。

在系统化身扫地机器人工作的时候，鹭宫途羽从衣柜中拎出干净的浴巾，转身去了浴室。

打开花洒和浴缸水龙头，水流是最好的清洁者，所有灰尘都被卷席着冲进下水道。她悠闲地泡完澡，将半湿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意用浴巾包裹住曲线，赤着脚走出了浴室。

容纳了系统数据的扫地机器人已经无聊得开始原地转圈，公寓中肉眼可见的地方都干净得闪闪发光，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痕迹。

这算是系统为数不多的优点了，鹭宫途羽中肯地评价到。

作为一个系统，它在如何为宿主提供更多的帮助一事上毫无天赋。哪怕和鹭宫途羽待了这么久，依旧是最初烂漫憨傻的系统，没有半分长进。系统唯二的优点就是足够听话省心和擅长家务。

看到她出来，系统飞快地从扫地机器人身上抽离数据，回到鹭宫途羽身上。它用小孩子邀宠般的语气向自家宿主炫耀自己的辛苦成果。

“我把公寓都打扫干净了，吊兰刚才扔出去了，已经在宿主你以前最常去的那家店订了新的花！”

“嗯，干得不错，辛苦了。”

鹭宫途羽淡淡地夸奖了它一句，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吹头发。热风穿过发丝，在手指轻柔的按摩下将发根处的水分吹干。她理顺鬓发，弯了弯唇角，镜子中的人露出弧度浅淡的笑。

“从现在开始，到这次任务完成，系统你都不用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