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元在隔了一日之后才得知莫华清随身之物丢失。
他本以为杨楚对明心颇感兴趣,对明心的邀请自然欣然前往,自己便可与莫华清独处。奈何事与愿违,虽然可惜当日计划未能成行,但海元表面上依然维持着明台寺住持方丈的做派:
他亲自登门拜访,表示歉意。
“施主在本寺失了东西,乃是我寺中出了贼人,未能及时抓捕的缘故。我已命寺中弟子前去寻找,施主若有需要,敝寺会尽量满足。”海元面上表情端的正经,一双眼睛却总是在莫华清脸上打转。
只可惜莫华清不发一言,只是在听了海元的话后,面色又显得苍白了些。
美人蹙眉,海元自然心疼,刚想再说两句,站在莫华清椅子旁边的杨楚伸手拍了拍莫华清肩膀,莫华清下意识往杨楚那边靠了靠,才开口道:“那琴是长辈所留,千金难买,还是要劳烦方丈多多费心。”
海元将对面两人的动作看得清楚,便愈发笃定自己看上的美人和他身边那个不男不女的有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
每每想到此处,海元就忍不住在心中扼腕长叹,只觉被人捷足先登,遗憾非常。
海元面上露出些许哀叹,只是配合莫华清的话语在前,倒也不显得突兀,让人以为他不过是为莫华清所遇之事叹息罢了。
可惜莫华清却觉得一阵恶心:明台寺世间闻名,海元身为明台寺住持方丈,却无高僧之德,实乃明台寺之不幸。
这时候海元双手递过一串琉璃佛珠:“本寺无甚贵重物品可赔偿施主,这串佛珠便作为赔礼,送予施主,聊表歉意。”
莫华清看着那串佛珠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了过来。在接过佛珠的时候,莫华清不免与海元的手有所接触。
海元一时心旌荡漾。
莫华清则心生厌恶。
无论是在哪里,海元这种做派的人总是不少,特别是知道这种人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辈,内心龌鹾,令人不齿,莫华清便不由得向杨楚靠得更近一点。
只是莫华清虽然嫌弃,但还是对海元微微点头:“多谢方丈,只是还望贵寺可以早日帮我找到失物。”
海元自然满口答应:“那是自然,事关重大……只是再过几日就是武林大会,寺里暂时抽不出太多人手。”
“那……”莫华清面上掠过一丝隐忧,看在眼里的海元忙开口解释道:“武林大会之后,本寺自当全力帮施主寻找,定能找回失物。”
听到这句话,莫华清才勉强笑了一下:“那便多谢方丈。”
一个“多谢”,就让海元忍不住浮想联翩,心中更是感谢起偷盗之人。可以让这难得美人可以多留寺中一段时日。若是手段恰当,说不准便可将这美人藏到后山夜夜**。
海元这边满心想着好事,未曾发觉莫华清对他的厌恶更加深一层,只道美人矜持,性情冷漠,日后需得好好呵护才是。他本想着继续和莫华清再多说几句,拉近些距离,偏偏这时明心找了过来。
明心对屋中几人合十行礼,然后才对海元道:“海明长老请方丈前去定夺武林大会安排一事。”
海元心中大呼可惜,他难得与莫华清亲近些许,便有琐事上门,只是事情耽误不得,他也只得起身对莫华清和杨楚示意:“老衲尚有事务在身,这便告辞了。”
莫华清也起身还礼:“方丈走好。”
反倒是杨楚,这一次谈话中一声未吭,全程都斜倚在莫华清身旁,连明心进来和海元要走都未能让他动上一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掀起来看一看,看起来惫懒而疲倦。
虽然无礼,但海元是满心都扑在莫华清身上,巴不得杨楚少些话,反而是明心在走之前还又深深看了杨楚一眼才跟在海元身后离开。
待海元和明心离开后,屋中只剩下莫华清和杨楚两人。
莫华清合上屋门,回头看见杨楚还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旁边,自打那日被杨楚按在床上按揉之后,莫华清总是会不自觉想起那一日杨楚双腿夹在自己身体两侧一事来,明明二人也曾一同沐浴,但也未曾让莫华清每每想起就有些耳热。
于是莫华清下意识想要甩开那些念头而开口道:“五郎你打算做什么?”
这回杨楚终于抬起眼睛看了莫华清一眼,然后慢吞吞道:“我在想,四哥你好像对琴能不能找回来,好像不是那么在意。”
这话一出,莫华清愣了一下,半晌才有些干涩道:“不是还有你在吗?”
杨楚笑了起来:“你对我还真是有信心啊,四哥。”
还有一句话杨楚没有说出口的是:他都没有对自己有这种信心。
莫华清抿了抿嘴:“母亲信你,所以我也信你。”
只要你在就好。
这句话莫华清不敢说出口,正如他在沅水上对杨楚所说的一样,杨楚是他可以信任的人。他并非感情用事之人,琴丢失固然让莫华清气恼,若他孑然一身,琴便是他唯一拥有之物,是无论如何不能丢失的,但自出宫到现在,莫华清的心态已然出现了一些变化,直到琴失,他才恍然发觉:
若是杨楚在,失琴亦无妨。
杨楚不知莫华清心中转过这些念头,他只是以为莫华清是指他可以把琴找回。
他笑笑:“那我尽力给你把琴找回来。”
这些时日来,杨楚其实并未闲着,他写了一些信,联系了一些人,事情都已布置下去。
接下来,就看结果如何了。
武林大会之日转瞬即到,云集而来的各方江湖人士齐聚明台寺,冷清多日的明台寺霎时间变得人声鼎沸。
杨楚和莫华清站在场内一角,地方偏僻,却又能看到场中大部分地方。莫华清戴着帷帽,杨楚在一旁低声为莫华清说明场中各方人士或者门派,他今日倒是没穿女装,而是换了一身黄色衣衫,是曾在平凉时所穿过的剑茗藏剑,身负一把宝剑,倒也像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名门弟子。
杨楚一边漫不经心地为莫华清解说,一边看着目标列表,虽然提示音时不时就要“叮叮”响上几声,在某个名字出现的时候,杨楚笑了一下,但嘴上却没停,指着场中人继续小声对莫华清介绍。
“二位施主施主。”行念小和尚站在莫华清和杨楚身旁:“方丈命我带二位施主到前面就坐。”
说话的时候行念小和尚还奇怪地看了杨楚一眼,而杨楚浑不在意道:“有劳了。”
行念小和尚带着莫华清和杨楚往前走去,此时会场内已经到了不少江湖人士,他们之间亦在拱手相迎,谈笑风生,偶有那么几句话飘到莫华清耳中:
“十二连环坞的货被合欢宫截了?”
“十二连环坞”几个字不由莫华清不在意,他早早猜到杨楚是十二连环坞一员,但是对十二连环坞所知也不过是在宫内听宫人闲谈,出宫后所知也不过杨楚偶尔对他说起。如今听人谈起,莫华清自然是凝神细听,那边闲聊之人显然也不在意旁边是否会有人听到,声音不曾放低:
“那是前几个月的事,后来十二连环坞就把合欢宫在滁州的据点趁夜屠了。”
跟他说话那人啧啧称奇了一番:“你说合欢宫怎么就敢去截十二连环坞的货?”
“说的就是,谁不知道十年前,八大门为显江湖豪气,烧了十二连环坞龙首的私宅,结果扭头自家就被十二连环坞烧的灰都不剩……”
说话人渐说渐远,加之人声嘈杂,后面的话莫华清便听不太清了,他不由地看了杨楚一眼,有些东西巧合地让莫华清无法不去想,虽然之前那人未说时间,但莫华清下意识就将柳渝和滁州联系起来。
行念小和尚引着二人到了前面一处,那里已摆好几张椅子,显然是提前备下,杨楚看了一眼,对莫华清笑道:“方丈真是有心了。”
武林大会上,明台寺为各门各派的掌门都备下座椅,而行念小和尚带他们来的地方,恰是明台寺为贵客所留,如今带莫华清和杨楚来此,显然是海元私心。
行念小和尚道:“方丈说为表歉意,特意将二位施主的座位安排到此处。”
“既然如此,还请小师父替我兄弟二人多谢方丈。”杨楚道,然后他回头看向莫华清:“既然人家特意安排了,四哥坐就是了。”
莫华清点了点头,落座之后,他才看向会场其他地方。
此时其他人见莫华清和杨楚坐到前面,也在窃窃私语这二人究竟是何来头,竟得到明台寺如此礼遇。
随着人员到来,杨楚和莫华清周围的空余座位也都陆续有人入座,旁边人乃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手持一把黑木杖,见杨楚与莫华清面生,对二人笑呵呵道:“老朽见二位小友面生,不知二位小友是何方门派?”
杨楚看了那老人一眼,笑嘻嘻道:“我们不过是无名小辈,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