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朝至 第9章 第六面（贰）扬名武林

赵敏见张无忌仍然一脸茫然，她捏捏张无忌手心，提醒他：“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来黄龙镇以前，我和你分析过的话？”

张无忌稍加回忆，这才想起就在前一日，赵敏与他说过陈友谅可能会利用宋师兄。他昨夜当真糊涂，竟然只记得陈友谅和宋师兄勾结去害太师父和师叔伯，竟然没有想到上一世在客栈里陈友谅威胁宋青书的话。

从他残存的记忆来看，上一世，宋师兄在杀害七师叔的时候，陈友谅也在附近。也就是说，昨夜他们会被狼群和豺群围攻，也是陈友谅使的声东击西之计，为的是把宋青书救走。

张无忌想通后却是一脸怅然，他本想阻止宋师兄酿成大错，殊不知宋师兄酿成大错的起因是轻薄峨眉派的弟子，他想阻止陈友谅的奸计，结果宋师兄还是被陈友谅设计救走。

张无忌一个长叹，他摩挲赵敏手背，将心里话说与赵敏听，“敏敏，陈友谅是想借武当来威胁我。我为了防止陈友谅利用宋师兄害武当的几位师叔伯，想赶在他前面找到宋师兄，告诉宋师兄周姑娘很安全，这样他就不会被陈友谅利用。结果现在我才发现，有些事不是我想做就一定做得到。”

赵敏笑道：“你说的好像你老早就知道陈友谅一定会利用周姑娘威胁宋青书害武当诸侠一样。不过……”

赵敏话锋一转，笑容渐淡，严肃道：“既然陈友谅想方设法救了宋青书，那他很有可能已经知道周姑娘在陶然山庄，你说的假设，说不定会成真。如果你要亲自送莫七侠回武当，我看你现在要想办法通知明教的人尽快去陶然山庄！”

“但是，从陈友谅昨晚的行动来看，明教的支援多半赶不及。你说下个月丐帮要召开丐帮大会，陈友谅奸诈狡猾，一定会躲在暗处，隐藏他的行踪，现在我们只能找到宋青书监视他的动静！”

张无忌仔细听赵敏分析，眉头越发拧紧，按敏敏所说，他现在要立刻赶回陶然山庄才好，要是陈友谅发现周姑娘行踪，那义父岂不是也很危险？

“无忌，你们不用管我，先去追青书！”

张无忌回头，见莫声谷捂着手臂倚在石壁，敏敏刚才说的话被七师叔听到了？

张无忌想也不想地上前扶住莫声谷，道：“不行，七师叔你伤了手臂筋脉，一个人回武当太危险了！”

“昨夜你进城接这位小兄弟的时候，我已经飞鸽传书回武当，算算路程，再过五六日，大师兄他们就能走到这附近，我去下一个城镇的客栈等他们，你不用担心！”

赵敏见莫声谷果然没认出她来，她放粗声音，微笑劝张无忌：“张大哥，你现在也不必太过担心！既然陈友谅想借武当诸侠来威胁你，宋青书如果答应，那他多半要回武当。”

赵敏看了一眼莫声谷，脸上自然而然浮出敬佩，“武当诸侠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贸然让武功平平的宋青书去偷袭非但不会成功，还有可能让事情败露，最好的办法就是下/药。陈友谅一定会做好准备再行动，在此之前，他势必会去劝丐帮长老加入，这样一来，就算行动失败，也是丐帮的麻烦。也就是说，在丐帮大会以前，陈友谅不会有所行动！”

内洞光线不足，莫声谷看不清师侄这位朋友的容貌，只听这位声音低柔、雌雄莫辩的公子在冷静分析陈友谅的下一步行动。

张无忌诧异于赵敏的敏捷心思，念她生病初愈，醒了就为自己费神猜测陈友谅和宋青书一事，又为他出谋划策，张无忌心中过意不去，但赵敏说得句句在理。

他手扶莫声谷，说道：“七师叔，我先带你们去下一个城镇的客栈，等大师伯他们一到，我再和敏……”

张无忌一时嘴快，差点泄露赵敏身份，情急之下，他脱口和莫声谷说：“和这位朋友去找陈友谅和宋师兄下落。”

莫声谷又瞧了一眼赵敏，点头道好。

赵敏笑不接话，借洞中昏暗光亮，她走到草堆边，把蜷缩发抖的狼崽抱起来，说道：“张大哥，这小东西要是能活下来，你把它留给我养吧？”

张无忌看到赵敏怀中的狼崽，点头笑道：“好！它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后肢，我把它腿骨接上，等去下一个城镇我给它换药。”

莫声谷本想若是昨夜那只狼崽还活着，他就带回武当养，现在师侄的朋友先开口要，他总不好和小辈抢。

走到洞外，外边乌云密布，似是要下雨。莫声谷总算看清师侄的朋友是何模样。这位公子眉清目秀，皮肤比他身上的佩玉还白，他笑起来一口皓齿，一对梨涡，让人说不出的舒服。

赵敏见莫声谷在打量她，她压低声音对莫声谷抱拳行礼，笑道：“在下曾世敏，汴梁人士。久闻武当莫七侠大名，幸会幸会。”

莫声谷见此人言行举止斯文有礼，自报家门，一派大家子弟风范，他对其心生好感，当下也抱拳回礼。

“在下莫声谷，前辈万万不敢当！刚才见识到曾公子才思敏捷，在下自叹弗如。”

张无忌听赵敏自称“曾世敏”，忍俊不禁，正要说话，头顶有野鸡飞过，张无忌眼疾手快，纵身一跃，一招擒住野鸡，三人的早饭顿时有了着落。

“乌云，要是你能活下来，以后，我带你去草原！”

张无忌正蹲在溪边处理野鸡，见赵敏为小狼的断腿敷上疗伤圣药黑玉断续膏后，手捧溪水喂小狼喝水，还给小狼起了名字，和小狼说话。他笑问：“它能听懂吗？”

赵敏回头，见莫声谷还在远处拾柴，她对张无忌笑道：“草原上的老人相信狼是有智慧通人性的动物，乌云在蒙古话中是‘智慧’的意思。”

赵敏说罢，她怀中小狼竟然呜呜几声，像奶狗一样乖觉趴在赵敏手臂上。

给乌云喂了一些碎肉肉末，小家伙更精神。莫声谷见那位曾公子逗狼时的神态举止颇有女儿态，他只道这位公子是不会武功的读书人，不多细想。

三人一狼在山里行了半日才走出山林，也是运气好，在他们将将走到城镇客栈里时，天降大雨。

在客栈要了三间上房，张无忌为莫声谷查看过手臂伤势，发现有敏敏的伤药还是不够，他和赵敏知会一声，便和掌柜借了蓑衣去买药。

回客栈之时，张无忌见赵敏又换了一身干净男装，正在桌边和几个江湖人打败的男子说什么事。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见张无忌回来，赵敏起身，似笑非笑，她偏偏脑袋，打量张无忌脸上两道细长的伤痕，笑道：“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没想到，我们在山里待了一夜，有一个小yin贼已经扬名武林了。”

“哎哟，这位兄台，你们在山里迷路的那会可是错过大消息了！”那几个流浪的江湖客得赵敏请吃一桌酒席，见张无忌不知道那件大事，他们便好心再说与张无忌听。

“你知道现在江湖上风头正旺的门派是明教吧？他们的教主啊……嘿嘿……”其中一位蓝衣江湖人再次说起此事，脸上藏不住笑。

坐在他身边的青衣男子接话道：“听说，明教教主张无忌前夜去大都汝阳王府劫。走绍敏郡主。昨夜又偷偷潜入峨眉女弟子的房间里偷。香不成，还被人发现了，好像就在离这不太远的黄龙镇。现在峨眉派的人说要和张无忌这个yin贼。势。不两立。”

青衣男子身边的褐衣年轻人笑得古怪，道：“不知道明教当年从西域来中原的时候是不是还带了什么采。花术来。听说当年明教光明左使杨逍就迷惑了峨眉派弟子纪晓芙，以致纪晓芙身败名裂！现在明教教主更是了不得，一个蒙古郡主，一个又是名门正派弟子！”

蓝衣男子不由感叹道：“我听说，那位被掳走的蒙古郡主是个大美人，这明教教主真是yan福不浅！

褐衣男子想起一桩旧事，道：“对了，当年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听说明教教主好像和峨眉派里一位清秀可人的女弟子也颇有情意，不知道是不是昨夜那个女弟子？”

青衣男子自顾自和两位兄弟聊说：“我怎么听说现在峨眉派的代掌门是丁敏君？和张教主有牵扯的那个女弟子被峨眉派的人赶出师门了？”

张无忌满脸震惊地听完那三个江湖客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这桩事又谈论起峨眉派掌门一事，连手中的药包掉在地上都顾不得去捡，他忙问在那边喝酒说起其他江湖轶事的三位江湖客，“敢问三位兄台从何处听说明教教主昨夜去冒犯峨眉派弟子的事？”

褐衣男子回道：“这件事我们在今早进城的时候就听说了，要是你和这位小兄弟早点进城，还能赶上今早茶楼那场说书。”

赵敏为他捡起药材放回他手里，笑道：“张大哥，你还不去给你七叔煎药？还想在这听那个小淫贼的风流事吗？”

青衣男子闻言，似是猜到张无忌心思，他对张无忌笑道：“这位兄台，你别打听了！人家是明教教主，要风得风，几个美人又算什么？咱们这些跑江湖的只能眼巴巴羡慕，那蛊惑人心的采。花术这辈子是学不到了！”

张无忌见赵敏一脸调笑，他不等那青衣男子说完，就捉住赵敏的手往客栈后面的厨房走。

三个男子一脸莫名，蓝衣男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压低声音和两个同伴说：“你说，那两个是不是断袖？那兔似的相公手可真白嫩啊！”

出来问小二要水的莫声谷刚好打开房门听到楼下蓝衣男子的话，他心里莫名一突，难道他们说的是无忌和那位曾公子？

“敏敏！”

张无忌急得满脸通红，他握着赵敏的手站在炉灶前，竟然不知道从哪说起。

想起那些江湖人称呼张无忌“小yin贼”，赵敏就忍不住笑，她问道：“怎么了？我们这位小yin贼现在被全江湖名门正派的君子们羡慕，不开心啊？”

张无忌欲哭无泪，只和赵敏说：“一定是陈友谅和宋师兄散出去的谣言，我昨夜该去把他们追回来。”

昨天前半夜他抱着她为她取暖她有印象，再说，今早张无忌也和她说过宋青书轻薄峨眉派一个女弟子。

赵敏轻弹张无忌脸上的抓痕，笑问道：“昨夜我发高热，是你在陪我。你脸上这伤其实是宋青书抓的，为了嫁祸给你是不是？”

张无忌见赵敏记着昨夜的事，他双颊一热，点头后又道：“宋师兄把那位峨眉弟子错认成周姑娘，险些酿成大错！我和七师叔想带他回武当请大师伯惩戒，不料半路冒出一个陈友谅让他们逃了。”

赵敏笑容不减，和张无忌道：“他们传出这种不痛不痒的谣言无非是为了坏你名声，逼你出面。那我们大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让他们痛快。”

张无忌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道她想到办法。

但……张无忌对陈友谅和宋师兄传出这样的谣言还是很窝火。说到底，这谣言虽于他名声有损，但受害最大的其实是敏敏。

他一脸郑重又愧疚地对赵敏道歉：“对不起，因为我，现在连你的清白都……我应该想个更好的办法带你出来。”

峨眉派那位师妹没有传出姓名还好，但敏敏不是。

当初他把敏敏从汝阳王府带走，是以不知所踪的刀剑之名捉敏敏做人质，即便朝廷知道后闹得江湖皆知，不管黑白两路的江湖人都会把注意放到刀剑上。

现在传出这种谣言，反倒是他为色所迷，行yin贼所行之事。他和敏敏再亲密也恪守礼数，绝不逾矩，现如今，敏敏的清白就被那些人毁了，怎能让他不气愤？

原来他愁眉不展是在愁这件事？赵敏玉面染红，笑问道：“你说这话是还拿我当不相干的外人？”

张无忌摇头，他欲张口解释，却发现七师叔脸色煞白地站在厨房门口，看他的神色极其震惊。

莫声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睛的确让他看到师侄在握一个男人的手，无忌脸上神情绝不是看普通的朋友或兄弟。

此情此景，莫声谷忽然想起昨夜他见到无忌时，无忌没有穿外袍，后来他见到无忌的外袍在这位曾公子身上。

莫声谷像是发现不得了的真相一般，手臂也不疼了，他语无伦次地指着张无忌道：“无忌，你，你们，他……”

“七师叔……”

张无忌松开赵敏的手，他以为七师叔听到他和敏敏的谈话后猜到敏敏的身份，张无忌正要和莫声谷坦白，站在他身旁的赵敏站出来。

“无忌！”

赵敏本想把头上发带解下来和莫声谷坦白自己身份，结果莫声谷如遭雷劈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忽然略过她，走到张无忌眼前。

只见莫声谷拍上张无忌的肩膀，道：“这件事，暂时别让你太师父知道！”

张无忌更加确定莫声谷认出敏敏，他好生愧疚，对莫声谷道：“七师叔，之前瞒着你敏敏的事，真是对不住，我是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太师父那边，无忌会自行和太师父禀明，太师父最是通达明理，相信他一定不会介意。”

莫声谷一副理解的模样，他看了一眼张无忌身边面如冠玉的公子，半日同行，这位公子对武当侃侃而谈，提及恩师张三丰和武当武功时神情仰慕，却不刻意称赞，光明磊落的做派无不令人舒服，是个好后生。

虽说有些对不起离世十多年的五哥，不过……莫声谷心想，要是连他都反对，只怕其他几位师兄更接受不了吧？

莫声谷又把目光移向张无忌，说道：“无忌，太师父他老人家虽然老当益壮，不过，这……这到底事关你的终身大事……还是等我回山以后和他慢慢疏通。”

张无忌闻言似觉莫声谷的话有道理，他想和太师父禀明娶敏敏为妻，但敏敏从前带人上武当招降，他的手下又伤了不少武当弟子，这事让七师叔先和太师父预先说明说不定会更好一些。

赵敏善解人意，又能洞察人心，莫声谷的反应让她吃惊后又了然。不过，看张无忌眼中都是羞涩地匆匆看她一眼就低下头傻笑，赵敏又觉张无忌大概误会这位胡思乱想的莫七侠的意思。

赵敏不打算对误会张无忌是断袖的莫声谷表明身份，陈友谅传出的谣言很快就会传入莫声谷的耳朵，她的身份被猜到是迟早的事。

不过，她觉得就算被莫声谷认出她来，也不打紧，有张无忌在，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她头一次被人误会得这么有趣，拿来逗逗张无忌亦无不可。而她现在最开心的，是她终于知道，张无忌把她考虑进自己的终身大事中。

张无忌和莫声谷的跨服聊天也是不容易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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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六面（贰）扬名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