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南风起 第2章 病情

没想到钱七斤在空闲时问起叶莱，她笑眯眯地说，她今年十九了，大学没上两个月病情加重就休学住院了，她的爸妈很忙，非常忙，忙到从她住院到现在没来看过她一次。

在病床上支着脸看书的南风起翻了一页书，心里冷哼一声。

借口。

怎么可能会有父母忙到连看孩子一面的机会都没有？除非父母根本就不爱孩子，放任她自生自灭。

听说她得的病还是遗传病，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每天过得这么快乐。

叶莱绝对是个乐天派，绝对的乐观主义者。

南风起对叶莱的心态呈中立态度，没人规定将死之人非得要每天以泪洗面悲恸欲绝吧？

他又翻了一页书，叶莱悄无声息凑了上来。

南风起自从生病以后对外界感知就差了许多，一时竟没有发现叶莱在他旁边站了许久，直到发觉病房很久都没有声音后才恍然抬头，正对上叶莱透亮的，琥珀色的眼睛。

叶莱眼睛亮亮的，指着他手里的书道：“抱歉，打扰你看书了，你看完这本书后可以借我看两天吗？我保证好好对它，不会折角或者弄脏的！”

南风起没有立马答应，而是挑了下眉，看叶莱表情诚恳，看起来对他手里的书确实很感兴趣。

叶莱低头，双手合十与眉同齐小幅度地摆动着。

这样的姿势，南风起看不见叶莱的眼了。

南风起神色恹恹地同意了。

叶莱非常高兴，坐在他床边说了好多吉祥话，从他手里郑重地接过书，乐颠颠跑回自己病房了。

南风起又从床头柜里拿了一本，只是看了几页后发觉，这本好像没有叶莱拿走的那本有意思。

他压下心思，又换了一本来看。

叶莱借走的书名字叫《蓬莱殿》，讲的是蓬莱这个词的意象在文学史中长达几千年的发展历程，南风起本来也就是随便看看。

这本书叶莱拿到手里就感觉手感不一样，绝对不是普通书店可以买到的，于是看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南风起那个扑克脸不高兴让她赔钱。

这本书不薄，叶莱看了好久，也安生了好一阵子，来检查的医生和护士们都觉得稀奇，毕竟叶莱的病就决定了她平常与正常人无异。

她平时闲不下来，这几天居然被一本书给吸引了，也不知道这本书到底有多大的魔力。

叶莱把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才恋恋不舍地把书还回去，南风起从她手里接过去的时候还下了一点力气才抽出来。

他有些纳闷。

很无聊的书啊，她怎么看得这么起劲。

他状若无意问起她书里讲了什么，叶莱刚想跳起来开口，快速起身时，她却突然按住胸口停顿了一两秒。

南风起敏锐地感觉不太对，刚要叫钱七斤过来看看，叶莱赶紧若无其事地开玩笑：“哎呀，没事啦，气血虚就是这样的，我继续给你讲呀！”

叶莱小嘴叭叭个不停，从编者序言讲到最后的读者评论，丝毫没有刚才小插曲突发的慌乱，甚至还无意识地抓了好几把南风起的手腕。

叶莱这副样子好像真的没事，南风起只好按下心里的不安，耐心地听她说话。

他开始有些好奇，叶莱能躺在他隔壁，到底生了什么病，可惜他已经不是南风家正儿八经的少爷，调动不了什么人来调查，只能拐弯抹角地去问钱七斤。

钱七斤没那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南风起只是随便提两句叶莱她就把叶莱的病吐了个干净。

她得的是致心律失常性右室心肌病，除了不能剧烈运动和极端情绪外与正常人无异，过几个月就要安装埋藏式心脏复律除颤器了，也就是ICD，叶莱还蛮不愿意的，一直没松口做手术。

南风起尊重之余还有些费解。

他查过一些资料，也问过来查房的医生，叶莱的病没有好转的可能，ICD堪称叶莱的唯一保命符，她为什么不乐意装呢？

叶莱再一次来借书时回答了他的疑问。

就一个字，丑。

南风起第一次在叶莱面前展示了他的毒舌属性，评价叶莱可能最喜欢的动漫人物可能是派大星，因为它有着和叶莱一样空洞的热情和随时可以拿出来嗦两口的平滑的大脑。

叶莱对此丝毫不生气。

也有很多人对她拒绝装ICU而不解，隔壁床的老奶奶到现在还锲而不舍每天念叨着让她装上。

她不是真的不喜欢，就是觉得装上以后可能未来就真的要和ICD过一辈了，她只是希望这样的日子尽可能迟一点到来。

需要整日吹空调的日子过去后，叶莱去南风起的病房次数就少了，只是他能经常在走廊遇到某人的身影，或者隔着薄薄的墙壁听见301飘进来的清脆熟悉的笑声。

南风起病情进一步加重，平常还能自己转一天，现在却要经常坐下来休息休息才能继续走。

他经常会问医生，如果一直没有心脏移植，他还能活多久，医生从来不给他准确答案，只是嘱咐他好好吃药。

南风起从此以后就很少出去了，就算要出去也是要钱七斤用轮椅推着自己出去，偶尔还会碰见叶莱推着新入院的小朋友的轮椅玩。

那边笑意融融欢声笑语，南风起这冷冷戚戚一片冷清。

南风起本来是无所谓自己身边的氛围的，可是叶莱抬头看见他了。

又是太阳这样好的一个日子，他听见叶莱眉眼弯弯，站起身清脆地喊他：“南风起！”

他们中间隔了两个花坛，花坛里的树叶已经泛黄，一阵风吹来，黄叶簌簌而落，一时分不清地上金灿灿的黄是阳光打下来细碎的光斑还是枯败的叶。

叶莱还是如初见那般笑着，穿过了花坛直奔他而来，蹲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

“最近怎么也不让钱阿姨推着你出来转呀？你的病房门总是关着，我都不好意思敲门喊你了！”

南风起伸手轻抚掉落在她头顶的枯叶，轻轻地说：“我的病房你随时可以过来，不用怕打扰我。”

如果听不见你的声音，我会感觉很寂寞。

多来和我说说话吧。

叶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