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 第7章 余光

林秋不再主动找江书言聊天，江书言在讲台上安排假期注意事项时林秋也躲开她望向自己的眼睛。

九月三十号晚自习，很多班级都在放电影，江书言在得到班主任同意后也打开了多媒体屏幕。理科班男女生比重差不多，大家在电影类型的选择上犯了难，纷纷等待班长决断。江书言让有建议的同学把电影名字写在黑板上，最终每人两票投票决定。

很快讲台前排起了队，黑板上出现各种各样的电影，有恐怖片，喜剧片，爱情片，科幻片，文艺片…写了小半个黑板。江书言给电影名字排序，1-12，大家依次报两个数字投票。

最终寄生虫和寻梦环游记票数最高且持平，写下这两个电影名的同学在众人的期待里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寻梦环游记胜出。

“那我们这次就寻梦环游记，下次寄生虫。”江书言温和地笑，“前排觉得视角不好的同学可以搬凳子坐到后面。”

教室灯被全部关上，电影开始，不少人纷纷动身换座，观感无所谓，主要是去找自己的朋友一起看。许伊一偷瞄着江书言，江书言侧目观察着许伊一，昏暗的教室里某一瞬她们对上了眼，许伊一忙使眼色，江书言轻笑点头回应。

最后两排话多的同学都被安排了“单人雅座”，林秋很少有机会花时间看电影，正认真盯着屏幕，旁边突然放下一个凳子，她以为是许伊一，转头正要说话，眼前却是是轻轻坐下的江书言。

长长的马尾从肩膀垂落到后背，接着是一双带着笑看向自己的明亮眼睛。周围一片暗淡，江书言的瞳孔里却跳跃着色彩，还有自己的影子…林秋心跳漏了一拍，忙转过头去。

江书言坐下的同时看向林秋，期待还能看到她明媚的笑容。屏幕反射到林秋脸上的光五彩斑斓，她的眼神却似一片大海深沉又平静，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似乎带着点惊讶和着迷？

江书言觉得那片海像是要淹没和吞噬自己，而她竟然对此有些隐隐期待，以至于无法克制地心跳加速。

海突消失了，林秋不再看她。江书言静静地平复着心情，气氛微妙，谁都没有说话。

过道狭小，肩膀挨得很近，她们都尽力放缓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余光里是对方的侧脸，那么近，就在自己身边。

林秋觉得坐立难安，靠前把胳膊撑在桌子上双手托腮。江书言的身影终于消失，脑海里那双明亮的带笑眼睛却挥之不去。

屏幕里的小男孩被长辈们的灵魂簇拥着，笑得天真烂漫，可是自己又拥有什么呢？妈妈是爱她的，可是妈妈并没有什么爱人的能力。她关心自己冷不冷，但如果回答冷，她会在没有钱给女儿买厚衣服的同时自责到睡不着觉，这样的爱让林秋难过。

学校里大家服装统一，食堂的饭并不贵，三十块的书包和三百块的也看起来差不多。所有人坐在教室里似乎没什么不同，以至于林秋差点忘了自己用尽力气得到的只是别人生来就有的。

她作为学生甚至没有用全部时间来学习的资格，这样的自己真的有爱人的能力吗？林秋心里有自己的答案，却仍然在思考，好像想找到并抓住一丝转机……

江书言看着林秋的背影，刚才对视的几秒钟林秋虽然没有表情，但分明是惊喜的，可是这惊喜中有不舍，有哀伤，有无奈。她回想着那一刻，似乎明白了文学故事里所描述的“惊天动地的一秒”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林秋。’

江书言没有再看电影，只是望向林秋。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动作，江书言却觉得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想要做点什么但无从下手。

“Remember me

请记住我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虽然我要说再见了

Remember me

记住我

Don't let it make you cry

希望你不要哭泣

For even if I'm far away

就算我将要远走

I hold you in my heart

你也会在我心里

I sing a secret song to you

我唱关于秘密的歌给你

Each night we are apart

在每一个我们分开的夜晚

……”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江书言的不安情绪被渲染到了顶峰。

下课铃响后过了十几分钟电影才结束，晚自习前大家早已收拾好书包等着放假。小部分人卡点撤退，许伊一妈妈在校门口等着，她也向林秋示意后先走了，大多数看到结尾才陆续离开。

播到片尾曲时教室只剩江书言和林秋，林秋还是没有回头，但所谓的“转机”已经有了点头绪，只要不表白就没关系不是吗。

江书言没有搬凳子回座位，而是径直起身走上讲台关掉屏幕，随后关上门，停留片刻但没有选择开灯。

她统计过所有人的离校时间和方式，林秋明天早上才走，江书言不想带着顾虑度过漫长的七天...

林秋见江书言缓缓走来，下意识站起身想逃，又觉得这样躲得太刻意了。下一秒就对上江书言带着关切的眼睛，本就心虚的林秋先开口：

“班长还不走呀。”

林秋背靠窗户逆着月光，教室里没有了屏幕的光亮，江书言看不清她的神色。

“是发生了什么吗，你好像不太开心。”江书言担心道。

林秋知道她既然说出来就是已经确定自己情绪不对了，思索片刻：

“我不太想见到我妈妈，我们之间的相处不太，自然。”林秋用真话撒谎，

“也不是她对我不好，就是她很依赖我，但这种依赖会给我很大压力。”

江书言松了一口气，往前一步，没有劝她妈妈也是出于爱之类的话，而是说：

“不开心了就回来，给我发消息，我带你出去住。农田是他们的农田不是你的，你可以不这么尽责。”

窗口的风吹起林秋的头发，江书言低头给她拉校服拉链，

“我知道你不忍心妈妈受苦，但她是个成年人，你是学生。对自己不要那么严苛，也相信妈妈的能力好吗。”

拉链拉到最上面，但江书言不想自己的手离开林秋身上，于是又去整理她的头发。接着说：

“回去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林秋颈侧有疤，江书言摸上自己发丝时她下意识想躲开，但身体诚实的没有动。静静听着江书言柔声的嘱咐。她竟然开始共情李明轩，如果是这样好的一个人要和自己绝交…确实得想办法挽留。

江书言见她没说话，以为还是在担忧回家的事，免不了有些心疼，于是转移话题：

“七号晚上你想看我穿什么样的衣服，裤子还是裙子，长的还是短的，或者什么颜色。万一我穿丑了给你丢脸怎么办”

林秋果然立刻从绝交的问题里出来了，她听到了什么？江书言是怎么把她自己和丑这个字挂钩的？

“可别跟我开玩笑了班长大人，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漂亮。”林秋放松了不少，

“诓我也要有个限度，你看我像大脑发育不完全的吗？您真是忽悠错人了。”

见林秋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还能开玩笑，江书言终于放心了：

“好好好，我们秋秋最聪明了，聪明的秋秋要多笑。”

林秋被这两声秋秋叫得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知道已经不早了，担心江书言回去晚，

“很晚了，我们走吧。”

林秋背上书包，去搬旁边江书言的凳子，江书言没跟她客气，应了声好往自己的座位走。

关门离开教室，林秋还惦记着江书言怕黑，掏出手机准备开手电筒，江书言开口：

“今天没有上次那么晚，楼里可能还有巡逻老师，还是别用手机了。”

她往林秋身边挪了一步，

“你可以牵着我走嘛。”随即伸出了手掌。

林秋也不是在这种事情上磨叽的人，先覆手上去盖住江书言的掌心，然后抬头看她:

“那我牵啦小班长。”

林秋本打算像握手一样拉着她走，这样亲昵又不失分寸，江书言却直接五指分开嵌进她的掌缝。

十指相扣，江书言握紧身边人的手:

“小什么小班长呀，我比你大三个月呢！”

江书言脱口而出，马上心道‘不好！’

“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大三个月？”林秋眯起眼睛:“你调查我呀？”林秋笑着看向江书言。

一向做事周密的江书言在牵到林秋手以后变得脑袋晕乎乎了，忙避开目光找补：

“我是班长，整理学生信息的时候看过你们的身份证，你长得好看，就多留意了一眼罢了。”

“昂～原来班长觉得我长得好看？”林秋打趣她，“哪里好看？”

江书言看她高兴了，自己也乐：“那江同学刚才说我漂亮，又是哪里漂亮？”

江书言眉眼带笑，漂亮，鼻子高挺，漂亮，嘴巴看起来软软的，应该很适合…停！林秋见氛围又要不对劲了，决定力挽狂澜为自己和江书言塑造一个健康和谐的正经朋友的交流：

“上次我的问题你都没回答我诶，所以我现在也不想回答你。”林秋做出死党间拌嘴的样子。

“等我想想，现在就回答你。”江书言认真思考，林秋也不催她，安静感受着手里柔软的温度。这本该是梦里才会有的场景，林秋希望这段路可以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我想好怎么回答了。”江书言紧了紧握着林秋的手，停下来侧身看向她。

牵手了牵手了(???`?)*??*～[竖耳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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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