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鼎 第1章 弑君

天奉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三。

今儿见不到日头，天上阴沉沉的，好似即将有一场大雨要来。

从八月初至今，长安已经连着二十多天未曾见到雨水，河流几近干枯，田地里的苗更是快要被日头烧死，这一反常态的热度，实在是让百姓忧虑今年的收成，而朝廷亦是担心，这会不会是连年大旱的征兆，今儿天总算阴沉下来，长安里外的人也都松了口气。

上林苑里，陈亦敛顶着闷热跑马跑了快两个时辰，打了六只兔子，她将兔子挂在马鞍后的袋子里，长长地出了一口闷气。

燕祐柦比她身宽体胖，骑术也不如她，陈亦敛等了半晌，他才策着马追上来，气喘吁吁地道：“白、白哥儿！你跑那么快，我追不上！”

“七殿下，是您骑得太慢了。”

燕祐柦面色不太好，一方面是喘气喘得，一方面是陈亦敛过分疏离的语气。他和陈亦敛姑且算是一起长大的，七岁就在一处读书，快十年了，这份如同兄弟的情谊从来都没有变过，如今却……

“白哥儿，你当真不愿意做我的妻吗？”燕祐柦问道：“这会儿咱们不论君臣，便只有手足情谊，若我不是天家子嗣，只是个普通人，你会不会愿意嫁我？”

“我不愿，你应当知道，自小我就对你无情。”

“可你若是肯嫁给我，便不必被父皇纳进宫里了。”燕祐柦急切地道：“父皇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你嫁给我我定然会好好待你的，你若是不愿意，大不了等父皇百年之后，我悄悄地放你走便是了！可若是落到父皇手里，你这辈子……”

“那我也不愿意。”陈亦敛策马而立，她黑褐色的眼睛盯着燕祐柦的脸，锐利得如同鹰狼，但很快，眼神又柔和了些许。“我既不会做你的妻，也不会做陛下的妾。”

“那你要怎么应付父皇？”

“……我自有办法。”

陈亦敛将燕祐柦甩在身后，独自骑马回去了。

“陈亦敛！”燕祐柦连名带姓地喊她：“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变了，是因为拿我当手足，你我之间尚且还有些情谊吗？”

“不是。”陈亦敛头也没回地道：“你向着皇后娘娘求娶我的那一日，我和你之间就再无手足情谊可言了。”

我的眼神变了是因为，你的脸和我心爱的人有些像。

而不是因为你。

陈亦敛回去，听到皇帝的口谕，面无表情地吩咐人将兔子拿去厨房炖了，还特别叮嘱，将最鲜嫩的送去皇后那儿。等她沐浴更衣再出来，却听到伺候的婢女将兔肉端了回来。

“姑娘，皇后娘娘说身子不舒服，便不用了。”

陈亦敛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盯着那一盘兔肉，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才将闷气压下去。

“端下去赏了。”

她自己一个人闷在房里，躺在床榻上看了会儿《公羊》，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再醒过来，日头已经西垂，房里不知是谁点了烛火，摇曳昏黄，在纱帐上映出一个人影来。

陈亦敛警醒地翻身起来，就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卧着看书，仔细伤了眼睛。”

皇帝的声音不复曾经地威严，透着股刻意而为之的温和，陈亦敛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想吐。她将手缩在袖子里，掀起纱帐。

“陛下，您在微臣的卧房里，怕是不太妥当。”

“这甘泉宫乃是朕的，朕在何处都妥当。”皇帝淡淡道：“坐到朕身边来。”

陈亦敛没动。

“听不到朕的话吗？陈亦敛。”

陈亦敛沉默了一会儿，道：“陛下，微臣今日策马时，不慎扭了脚，这会儿有些站不起，还请您恕罪。”

皇帝有些诧异，见陈亦敛脸色难看，便也信了大半。他便自个儿站起来，走到了陈亦敛身前，“怎地未曾请太医？”

“微臣担忧惹人瞩目。”

“这有何惹人注目的？不过是太医而已。”皇帝瞧着她，眼神中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今儿，你擅自和老七去上林苑跑马之事，朕不与你计较。但之后朕不允你再行此事，男女有别，长幼尊卑，你应当懂得了。”

“陛下的话，微臣听不太懂。”

皇帝俯下身子，按着陈亦敛的肩膀，道：“朕已经给你父亲下旨了，诏你入宫为妃，之后，你便是……”

朕的妃子。

他还未来得及说后半句话，贯穿胸口的锐器便将之打断了。

皇帝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神里透露着迷茫与难以置信，陈亦敛已经将刀子从他胸口拔了出来，鲜血四溅。待反应过来时，陈亦敛捂着他的嘴巴，往他喉咙里又刺了一刀。

“陛下，皇后娘娘应当没说过吧，您的嘴巴，真的很臭，让人很恶心。”

陈亦敛用力地将刀子拔出来，喷溅出的鲜血扬了她一脸。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配让我入宫。”

皇帝身体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他很想说点什么，但被捅穿了的喉咙里只有嗬嗬声，他拼命地捂着喉咙，也阻止不了生命与鲜血一齐流逝。

余光中，他瞥见门口立着一个人。

凤袍华冠。

皇后。

杭芷。

沾满鲜血的手伸了过去。

“……啊……嗬……”

陈亦敛慌张地站起来，手里的刀子还在滴血，她像最纯真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宛如皇帝身上的两刀不是她所为。

“娘、娘娘……”

杭芷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怎地这么胆大？好歹与我说一声，这样要如何收场？”

“陛下实在太臭了，我一不小心……”陈亦敛嗫嚅着，“而且陛下旨意都下到我父亲那儿了，便是假消息，昭告天下也怪、叫人嫌恶。”

“罢了。”杭芷叹了一声，她走近几步，悲悯地看着皇帝“陛下，您就安生地去罢。都与您说了，陈家的姑娘不适合入宫，您非要坚持，一不小心便驾崩了，给我凭空填了许多麻烦。”

皇帝瞪大了眼睛。

“……贱……”

陈亦敛凑到杭芷身边，不小心踩住了皇帝如同鸡爪般痉挛的手，她却全然不顾，“娘娘，我今儿出去跑马，手帕不小心遗失了，这会儿没有帕子能擦脸。”

杭芷无奈地点了下她额头，从袖子里掏出条白净的帕子，细细地帮她擦了脸上的血迹。

“可不许有下回了，将自个儿弄得脏兮兮的，这身衣服都不能要了。”

“知道了。”陈亦敛眷恋而痴迷地看着她，眼睛里有火苗在升腾，“娘娘，我想换个卧房住，这儿好脏，我能不能住到您那儿？”

“你再粘着我，七郎又要抱怨了。”

“娘娘……”

“就今儿一日，听到了吗？”

“谢谢娘娘！”

皇帝终于看出了些什么，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却也没能掀翻踩在他手上的陈亦敛。

淫/妇！

妖后！！

他看着这对淫/妇妖后，猛地喷出一口血，再没有了气息。

非双c，女主之一有亲生的孩子，不喜误入，保留体面，谢谢。

开篇是倒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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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