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窗如昼 第81章 庄头抓人

郝掌柜冲上前去，一把将林香艾拉到自己身后，赔着笑说道：“这位娘子是外地来的，不懂咱们本地的规矩，大爷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要不是她缠着我问东问西的，谁搭理她啊。”冯万没有理会郝掌柜，扬着棍子对四个手下说道：“别墨迹了，赶紧把人给我绑好带走！”

手下绑住了四个人，又把四个人绑在一根绳上，“庄头，其他人都跑了，怎么办？”

冯万看了看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了，连那些乞丐都跑得无隐无踪，天气炎热，他也耍够了威风，不想再折腾了，于是一抬手，指向了郝掌柜，“把这个男人也绑走！”

郝掌柜顿时两腿一软，跪了下来，“大爷您高抬贵手吧，我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全指着我开店的这点钱过活，您要是把我带走了，我的家人可就全都要没命了。”

冯万丝毫不理会郝掌柜的求情，把短木棍别回腰间，朝自己的马走去，两个人拿着麻绳走到郝掌柜面前，拉起他的手就要把他捆起来。

林香艾用力推走那二人，护在了郝掌柜的身前，“你们要抓就抓我吧，放过郝掌柜，我去给你们干活。”

冯万回过头来，“你想跟我们走？你这细皮嫩肉的，哪像是会干活的样子？”

“我很能干的，而且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们把我带走，不会有任何人来找你们的麻烦。”林香艾说道。

冯万有些犹豫，如果她是望海县的人，直接杀了都没关系，但她偏偏穿着历国的服饰，让冯万不敢随意处置，不过，她说是来这里探望朋友的，也许是把自己最值钱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听她的谈吐也不像是权贵人家的女子，要不然怎么会没有首饰装点，也没有仆从跟随？

“好，那就把她和这个男人一起带走。”冯万说道。

冯万刚说完，就有人拿着绳子要来捆林香艾的手，林香艾挣扎着大喊：“我跟你走，但你得把郝掌柜留下。”

“我冯万要带走谁，还轮得到你说了算了？都带走！”冯万一挥手，下人们便纷纷去绑人去了，林香艾跟他们拉扯着，定要把郝掌柜留下。

这边还在争执，那边一匹快马从街上疾驰而来，又在冯万背后猛地停住，吴思宇从马上跳下来，拉开林香艾身边的人，喝止住了众人。

“都住手！庄娘子身份尊贵，不是你们可以妄动的！”

冯万挥挥手，让手下都退了下去，笑着向吴思宇行礼道：“原来是吴大人，不知道您在这里，没能去跟您打声招呼，真是失敬。”

吴思宇把林香艾手腕上的绳子解开，生气地问道：“冯庄头，你明明看见这位娘子身穿历国服饰，你怎么可以把她也给绑了？”

“这可不能怨我，是她自己要我绑的，您就别吓唬我了，她自己都说了，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她愿意到我们王庄混口饭吃，我还能拒绝吗？”冯万嬉皮笑脸地说道。

吴思宇心疼地抚摸着林香艾手腕上的红痕，轻声责怪道：“您怎么可以去王庄为奴，这不是存心想要害死我吗？”

林香艾推开吴思宇的手，过去解开了郝掌柜胳膊上的绳子，“郝掌柜这样热心地帮我，我不能眼看着他被人绑去为奴。”

郝掌柜冲着林香艾不停鞠躬道谢，“多谢庄娘子！多谢庄娘子！”

“这位娘子有吴大人护着，要留下就留下吧，那边那个男的我得带走。”冯万说道。

吴思宇摆上了一副笑脸，“王爷的王庄缺人手，庄头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来一趟，您要多少人？我明天就给您送过去。”

尽管吴思宇态度谦恭，冯万却并不买她的账，“我已经在知府大人那里交了钱，知府大人特许我可以过来随意挑选，就不用麻烦吴大人了。”

林香艾走到了吴思宇的身边，向她问道：“他说的是什么王庄？是王爷的王庄吗？王庄里的人都是从这里抓过去的？”

“他们是恒亲王的人。”吴思宇小声答道。

“王庄当然是王爷的王庄！”冯万高声说道：“你也别说什么抓不抓的，我们可是付过钱的，能给王爷干活，是他们的荣幸！”

“冯庄头说的是，您这次来，想带多少人走？”吴思宇微笑着问道。

“青壮年劳力，要十个。”冯万答道。

“天热炎热，冯庄头还专门来一趟，真是辛苦了，我请庄头去望海楼坐坐，这十个人，我来给庄头准备吧。”吴思宇说道。

冯万确实觉得热了，正想去喝茶解解渴，于是对吴思宇说道：“行啊，那就交给吴大人了，不过，我抓的这五个人，都得给我留着。”

吴思宇面露难色，“庄头横竖是需要十个壮劳力，我给庄头找就是了，只不过这些人都还需要养家，一时走不开，我给庄头另找合适的吧。”

冯万走到了吴思宇面前，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吴大人，我的意思说得很清楚了，这些人，我今天一定要带走，你要一个不差地给我送过来。”

冯万说完，也不等吴思宇说话，就带着手下骑上马，往望海楼去了。

吴思宇握紧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情绪。

“你不是官差吗？怎么要听一个庄头的话？”林香艾生气地问道。

“他是恒亲王的人，就是知府大人来了，也要买他三分薄面，对他毕恭毕敬，我又算得了什么。”吴思宇松开拳头，向被捆绑的四人走过去，去解他们身上的绳子，林香艾和郝掌柜也去帮忙。

被绑着的人重获自由，他们揉着身上的伤，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吴思宇，等候着她的发落。

“你们愿意去恒亲王的王庄去干活吗？”吴思宇问道。

四人连忙摇头，“不愿意。”

“那就赶紧走吧。”吴思宇说道。

四人互相看了看，向吴思宇道了声谢，转身跑开，消失在街巷里。

吴思宇看向郝掌柜，“郝掌柜，这两天你就不要开门做生意了，回家躲一躲，避避风头。”

“哎，好。”郝掌柜脸上有些犹豫，“可是，放跑了我们，您怎么跟那庄头交差呢？”

“我怎么说也是知府大人的手下，他虽说是恒亲王的人，可到底不是官差，不能拿我怎么样，他来这里是要找干活的人，我给他就是了，你放心吧，我也不是头一年在这里当差，能应付得来，你快走吧。”吴思宇说道。

“多谢吴大人。”郝掌柜向吴思宇行了一礼，又向林香艾道谢，他店铺的伙计从大街上跑过来，他赶紧让伙计跟他一起收拾东西，关门回家。

吴思宇去凉棚下的墙边拿起伞，给林香艾撑起来，“这里马上要关门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坐坐吧。”

林香艾看着一片狼藉凉棚，刚才还有一群人在里面喝着祛暑汤，聊着天，现在桌子也翻了，汤药也洒了，人也都不见了，他们只是想要好好生活的普通人，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

林香艾叹了口气，跟着吴思宇走了，见她一手牵马一手打伞，林香艾拿过她手中的伞，把伞举到两人之间。

吴思宇笑了笑，“我今天真是有福气，竟然让您这样的大人物给我打伞。”

林香艾的语气难掩沮丧，“我算什么大人物，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那庄头说你是自愿要跟他们走的，是真的吗？”吴思宇轻声问道。

“我听说他是王庄上来的，还以为是王爷的人，想着他把我带回去，我知道他把人都带去了哪，也好让王爷放了他们，没想到，原来不是郡王，却是亲王。”林香艾说道。

“恒亲王没在王庄上，就算你跟着庄头去了，也没有人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到时候难免受苦，还好药铺的伙计机灵，去通知了我，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您怎么不跟他们亮明您的身份？”吴思宇说道。

“我是偷偷出来的，不想把王爷牵扯进来，而且，王爷是真的不愿意管这些事，让他知道了，又要跟我吵架。”林香艾说道。

“也许王爷的态度才是对的，您牵扯进这些事里来，一点好处都没有。”吴思宇说道。

“我只是想为那些受苦的人做些事，我拿来的银子还没散出去，想请那些乞丐吃饭，都还没请，我的计划，都被那个庄头搅乱了！”林香艾生气地说道。

吴思宇叹息一声，“一点银子，一顿饭，也只是扬汤止沸而已。”

“我不懂你说的羊汤什么的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尽力去做我能做到的事，只要去做，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林香艾说道。

吴思宇看向林香艾，“庄娘子，您是以什么身份在做这些事？”

林香艾眨了眨眼睛，“什么身份？一个有钱人的身份？”

吴思宇有些惊讶，而后笑了起来，“不是公主，也不是福晋，只是一个有钱人？”

“没有钱，我就帮不了他们，我身上的银子虽然不多，去钱庄换成铜板，也能让好多人吃上饭了。”林香艾认真地说道。

“您跟我想象中的真的很不一样。”吴思宇收起了笑意，她停下脚步，看向林香艾的眼睛，“庄娘子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您去办，把银子换成铜钱，让乞丐吃一顿饱饭。”

林香艾也停下来，看向吴思宇，“你放走了那些人，要去哪里再找十个愿意去王庄的人给那庄头？”

“给那些年轻的乞丐换身衣服就是了，去王庄好歹能吃上饭，会有人愿意去的。”吴思宇说道。

“你难道是在保护那些百姓？”林香艾问道。

吴思宇没有回答，牵着马去了一旁的茶楼，把马交给小二，带着林香艾去上了二楼，楼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掌柜送上来茶水和点心，就下去了，楼上只剩她和林香艾。

两人在窗边对坐，有海风吹过来，轻抚着两人鬓边的碎发。

“即使护住了这几个人，也会有其他人被抓走，这五县之内，有太多人在受苦，我能做的实在有限。”吴思宇说道。

“所以你才找到王爷，找到我？”林香艾问道。

吴思宇的手指抚摸着茶杯的杯壁，脸上有不加掩饰的疲惫，“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我以为王爷和他们不一样，虽然他不愿意理会我，但只要能让您知道五县百姓的惨状，就有一丝希望，谁成想，在贤王的名声之下，竟然只有您在为了百姓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