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冕第二次遇见那位拥有深蓝色眼睛的男人。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似乎是在上周,也许是在上周的某场上流宴会上。
那场宴会陈冕原本是没资格进去的,她起初也没想过要去。是好友Josie说,她打听到陈冕最爱的一位男歌手会出席这场宴会。
当即,Josie拨了通电话,对方大约是她的父亲,Josie十分骄纵地‘命令’着对方,“反正你要帮我弄两张邀请函。”
陈冕不知Josie的父亲费了多大力,两张轻飘飘却无比贵重的邀请函第二天被交到了陈冕手中。
“怎么样?”Josie宛如一只高傲的白孔雀,“我就说我有办法吧。”
陈冕用双手捧着小巧精致的纸片,‘吧唧’一声,在Josie脸上亲了下,赞叹道,“天呐,太棒了!”
她此时既是在感叹Josie的‘无所不能’,也是在为能见到自己心爱的歌手而兴奋。
然而,十几个小时后,她宁愿自己没来这场宴会。
陈冕确实见到了心爱的歌手,不过,对方看着并不体面。
他穿着一袭黑色的西装,西装内似乎什么也没穿着,此时此刻,歌手正匍匐在某位贵妇腿边,替她揉着脚。
那副做派,就像一只讨好主人的狗,垂涎地看着高台上的肉。
那一刻,陈冕宁愿自己眼瞎,她没有哪一刻这样唾弃自己的品位和眼光。
Josie也是。
她们俩默契地转过头,看天看地,看倒映在落地窗上明亮的水晶灯。
剩余时间Josie需要跟随自己的长辈进行社交,陈冕一个人在大厅里待了会儿,觉得闷,溜了出去,坐在花园的喷泉石阶上透气。
四周空无一人,远处的会场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灯,隐约能听见些从里面传出的零碎交谈声。
这一刻,陈冕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在这里并无亲人,朋友也只有两个,一位是Josie,另一位是Naomi。
平时除了上课,大多数时候陈冕都是独自一人待在公寓里。
玩游戏或者看小说。
她的亲人,用‘亲人’这个词来形容并不妥当,与她有血缘关系的那群人都在国内。
陈冕与他们已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了。
她回想了下,已经超过了半年。
陈冕低下脑袋,看着脚边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面,用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石阶凹凸不平的边缘。
等着宴会结束,她好搭着Josie的顺风车回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响起‘嗒嗒嗒’,清脆的脚步声。
陈冕没在意,只当是某位和她一样在里面待烦了出来散心的人。
直到,这声音逐渐离她越来越近,仿佛近在耳边。
她下意识抬起头,望进一双深蓝色眼睛里。
这双瞳孔的颜色和头顶的夜色出奇的像。
“您好,”陈冕直起身,局促地和对方打招呼,“是我影响到您了吗?”
“没有。”
“那您...”
正巧,手机响了。
陈冕快速说了句‘sorry’,侧身接起电话,“怎么了Josie?是要回去了吗?”
“今晚可能没办法回去了,父亲他还有事,我得在这里陪他,不如你也留下来吧,主人家有多的房间,可以供我们住一晚。”
“可是..可我今晚还要赶作业,明天下午就要交了。”
“啊!明天一早再赶不行吗?”
不到万不得已,陈冕不是麻烦别人的个性,她思索了几秒,难为情地说,“明早再做来不及的。”
“我可以送你回去。”
陈冕应声望过去,那个男人还没有走,留在原地,大约是在等她这通电话结束,
“我可以送你回去,”他好心重复了一遍,“正好我顺路。”
待陈冕稀里糊涂坐上‘好心人’的车后,后知后觉,她连自己住哪都没说,顺的是哪门子路?
“谢谢您。”
“没关系,我叫Eli,中文名叫周之训。”
周之训看出对方的国籍,在自我介绍时连中文名也告诉了陈冕。
“陈冕,Tiara。”
“Tiara,”周之训复述了一遍,赞扬道,“你的名字很好听。”
陈冕小声道谢。
车内只有她与周之训,陈冕自觉要说些什么打破两人间模糊不清又尴尬的氛围。
“您的父母有一方是中国人吗?”
“不是,”周之训注意着前方路况,抽空回她,“我的祖母是中国人,她嫁给了一个美国人,生下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又嫁给了一个美国人生下我。我的中文名是祖母替我取的,她很爱中国,甚至嘱咐我在她辞世后把她带回中国。”
陈冕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后续又聊了什么,陈冕已经记不太清了,对方把她送到公寓楼下。
她所租的这所公寓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治安不算好,垃圾会成堆地堆在道路两旁,在夏天总会闻到一股又一股挥散不去的酸臭以及尿臊味。
离去时,周之训很绅士地提出能不能留一个陈冕的联系方式。
陈冕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她看着对方将她的手机号输入进去,然后按灭手机。
“上去吧,晚安。”
“嗯,您也是,今晚谢谢您。”
陈冕不知道的是,在周之训的手机里早已存入她的电话,并且命名为‘darling’。
...
这是一家香气馥郁的面包店。
也是陈冕最常光顾的店铺。
她喜欢这里制作的可颂,外皮酥脆内里绵软,切开涂满黄油或者它这里自制的果酱,都无比美味。
而且,价格很亲民,可颂或者苹果派的价格在3美元左右。
陈冕不可避免地与窗边的人对视,她暗自叹了口气,原谅她是个十足的i人,实在不想碰上像周之训这样半生不熟的陌生人。
“您好,您也是过来买面包的吗?”
“嗯,”周之训见陈冕走近,顺势起身,“我看这家店很受欢迎的样子,不过现在还没选好,你有什么好的推荐吗?”
“这样吗,”陈冕拎着面包袋的一角,向对方展示,“这个就很好吃,搭配他们家的蓝莓酱。”
“好的,”周之训迅速地接受了陈冕的建议,他从一旁的木桌上拿了个铁制的小购物篮,往里放了两袋陈冕推荐的可颂以及一小瓶蓝莓酱,“还有别的吗?”
“其余的...”陈冕环顾四周,“其实我都觉得还不错,您可以都买回去尝尝,只是保质期很短,您这次先买几样试试吧。”
“嗯,”周之训果然听从她的‘安排’,又往购物篮里放了几样,“谢谢。”
“不客气。”
陈冕以为像周之训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不会出现在这样一家微不足道的面包房内,更不会吃这里面的食物。
事实上,周之训确实不会,他早已摸清陈冕的行动轨迹,每周的周末她都会一早来这里购买一周量的面包。
提早过来等她而已。
“为了表达感谢,我能请你吃一顿午餐吗?”
“不必了吧,”陈冕推辞着,“我根本没帮您什么,甚至都没将这些东西替您拿过来,您不用这样客气。”
更何况,她真的不想和周之训单独面对面待在一起,她都不知道和一位第二次见面的人聊些什么。
也不知道能和他这样的上流精英谈论些什么话题,说她那日复一日的学习,还是得过且过的生活?
无论聊什么,她想,她的一切生活在对方眼里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那样无趣幼稚且不值一提。
“我知道这附近有家很不错的餐厅,我一个人过去有些孤独,不如你陪我一起?我们相互做个伴。”
陈冕推却几次,最终无可奈何地跟着他走出了面包房。
之后,他们聊了很多,大多围绕着陈冕。
聊她的学习生活以及家庭。
一开始,陈冕还带着防备心,不想将自己太多**告知对方,但,面对周之训,仿佛鹌鹑对面雄鹰。
视线一旦触碰上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陈冕悲哀地发现她根本没办法撒谎或者打哈哈,如被审视的犯人般,将自身情况说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关于陈冕的一切,周之训早已调查清楚。
她的出生地在中国,父亲做了些生意,算是当地有名的富商。
据资料,陈冕的母亲在生下陈冕时,她的父亲是有家室的,她有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叫陈以衔。
餐后,周之训将陈冕送回公寓,分别时他站在公路对面,眼见陈冕被一个喝了酒,装着醉酒的人骚扰,他不放心地将她送到了公寓楼上。
房间相互间不隔音,周之训听着不知从哪户传出的嘈杂的音乐,皱了眉头。
在国外或多或少地会遭遇歧视问题。
陈冕也遇见过不少,只是她没想到会有人直接将黄色的尿液洒在她门口的软垫上。
软垫上的图案糊成一团,令人直犯恶心。
她猜想也许是上周找她要联系方式的那白人,她没给,就用这种恶劣的行为报复回来。也许是楼上那黑人,他每晚都得锻炼到凌晨,昨天陈冕忍无可忍找过他一次。
周之训神色复杂地扫视一圈,这和贫民窟没什么分别的楼。
Tiara就是住在这种地方吗?
这地方甚至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保障不了,他看着那还没他指甲盖厚的防盗门,一枪几乎能打对穿。
“Tiara,也许我能为你提供一个好的住宿环境,你愿意搬过来吗?”
-
在陈冕大二那年,她从一幢单独的居民公寓搬进了截然不同的庄园。
她的房间在周之训卧室楼上,一整层的空间,配备有衣帽间和书房,琴房。
陈冕看着令人咋舌的装潢,她的行李甚至放不满衣帽间的一个隔间。
她后知后觉,愣愣地盯着周之训提出她的顾虑,“先生,我甚至支付不起您房租。”
周之训很浅地勾了下嘴角,“不用叫我先生,你可以直呼我的大名,也可以叫我Eli。这庄园里有上百间房,空着也是空着,不用支付费用。”
说是这样说,陈冕也清楚周之训看不上她这仨瓜俩枣,但,白白住进来,让人心不安。
周之训似是看出她的困扰,“过几日我会去领养一只狗,你能帮我照顾它一下吗?我平日工作很忙,很少有时间。”
啊...
“可以的。”
“那就拜托你了...对了,你喜欢什么品种的狗?”
“伯恩山。”
“好,那就养这品种。”
总感觉...怪怪的。
陈冕说不上来,兴许有钱人就是有这样那样奇怪的通病呢,他们早已视金钱如粪土,提出这样莫名的需求也很正常吧。
也许吧...
“对了,”周之训正准备下楼时,想到什么,“先适应些时间,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陈冕呆呆地点了下头,在这样豪华的房屋里住着,怎么还会不满意呢?
-
当天晚上,陈冕十分难得地失眠了。
周围过于静了,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除了自己偶尔翻身被子发出的摩擦声。
她觉得有些荒诞。
分明自己昨晚还伴着隔壁邻居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入睡,今晚竟然会因为过于寂静而睡不着。
人啊,果然是自找苦吃的生物。
新的、虚构的故事,切勿带入现实[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