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暮云平 第79章 过招

“我们问你是何人！”车夫往后看了看自己的同伴说道。

毕扬心中一凛，确实，自己此刻孤身一人，又未带兵刃，对方人多势众，若真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讨得好去。

但她面上却丝毫不露怯意，反而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如今是你们行径奇怪在先，还好意思来问我是谁？我看你们还是老实交代为妙！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她试图用强硬的态度唬住对方，然而，这些押运之人虽被她方才的身法惊到，又见她言辞犀利，似乎有些来头，但毕竟人多，且似乎负有指令在身，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后，虽然依旧有些支支吾吾，却并未被彻底吓住，反而隐隐有围拢过来的趋势。

毕扬见言语威慑效果不佳，心知必须立刻立威！她眼神一凝，身形骤然前冲，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右手并指如电，精准地点向站在最前方、那名刚才出声反驳的车夫的穴道！

那车夫根本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上一麻，顿时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

这一手点穴功夫瞬间镇住了其他小厮！他们脸上唰地一下变了颜色，原本犹疑不定的神情变成了惊惧，下意识地纷纷后退了一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地转向了押送队伍的最后方——

只见一直沉默地跟在马车最后、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穿着与其他小厮无异，但眼神明显更为沉静阴鸷的年轻人，缓缓从马车底部的隐蔽处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腰刀！

他握紧刀柄，抬起眼，目光如毒蛇般冰冷而凶狠地盯住了毕扬，嘴角扯出一丝狞笑：“哪里来的野丫头，敢管爷们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

毕扬心中猛地一沉，空手对白刃，本就吃亏，何况对方人数占优，且这持刀者显然是个练家子，眼神狠戾，虽看内里不如自己，可仍旧不容小觑。

要是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就好了，哪怕是把粗糙的柴刀也好！

她心想道，目光急速扫视四周，然地面是碎石尘土，旁边是矮木灌林，眼前是沉重的马车和虎视眈眈的敌人……根本没有趁手的东西可用！她暗暗着急，眼睛滴溜溜地转，手心微微沁出冷汗，盘算着如何空手夺刃，却又毫无把握。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急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诸位！诸位好汉！且慢动手！误会！都是误会！”

茯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额上带着汗珠，显然是一路急追。

他冲到毕扬身边，先是紧张地看了她一眼，确认其无恙，随即立刻转向那持刀的小头目，拱手作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有礼。

“这位大哥，请息怒。小妹年纪轻，性子急，若有冲撞之处，我代她向各位赔个不是。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见此珍贵木材运往深山，心中好奇，多问了一句。绝无阻拦诸位办事之意。”

话一出，前头神色慌张的小厮倒是舒了口气，松开攥紧缰绳的手拍了拍衣裙，眉眼露出几分后知后觉的得意。

茯林乘胜追击继续说道：“大家都是辛苦讨生活的人，何必动刀动枪？伤了和气多不好。不如各行其道，在家与小妹便就此别过了。”

那持刀的小头目上下打量了茯林一番，见他文质彬彬，眼中轻蔑之色更浓，狞笑道：“赔不是就完了？问了不该问的，看了不该看的，就想这么轻易走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根本不接茯林的话茬，刀尖一摆，指向两人：“我看你们俩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说不定是山里的贼匪探子！兄弟们，把他们拿下，回去带给大人细细审问，你我只怕还能得更好的赏赐！”

其他小厮见头目发话，又有了主心骨，纷纷壮起胆子，再次围拢过来。

茯林脸色一白，没想到对方如此蛮横不讲理。他下意识地将毕扬更紧地护在自己身后，虽然他自己也手无寸铁，身体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了脊背，试图挡住逼近的危险：“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岂能无故伤人？！这又是何必呢！”

然而，他的话语在对方明晃晃的刀锋和凶狠的目光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小兄弟，我们只想绑了你带回去，你若是不反抗，自然伤不到你，何来无故伤人一说？”小头目举着刀一步一步走到前面来，脸上浮现着握有胜算的窃喜道，“拿下！”

眼看对方步步紧逼，就在茯林因紧张而下意识将手向后摸索之际，紧贴在他身后的毕扬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手碰触到了后腰处一个硬物。她目光疾速一瞥，竟看到茯林腰带间别着一把样式古朴、鞘身短小的匕首——显然是他在山中采药时用以防身或切割药材的工具。

这就好办了！

时机稍纵即逝，毕扬毫不犹豫，手腕一翻，迅如闪电般先一步将那柄短小匕首抽出鞘中！

“我来！”她低喝一声，同时足下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从茯林身后疾冲而出，竟主动迎向那持刀扑来的小头目。在与茯林错身而过的瞬间，她甚至还有余裕回头，朝他扬眉一笑，语气带着几分久别重逢后欲展示成果的跃跃欲试：“你在外游历见识广博，今日也瞧瞧我这几年在山里，除了追兔子撵山鸡，还学了些什么别的本事！”

话音未落，她已与那小头目短兵相接！

“铛”的一声脆响！匕首与腰刀猛烈撞击，溅起几点火星！

毕扬虽兵器短小，但身法灵动异常，步伐精妙，闪转腾挪间，手中匕首如毒蛇吐信，专攻对方腕、肘、关节等薄弱之处，招式刁钻狠辣，与她那看似娇柔的外表截然不同，竟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她将岩曲剑法与短兵刃的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几个回合下来，竟逼得那持刀小头目手忙脚乱，险象环生，身上衣衫被划破数处，虽未重伤，却也惊出一身冷汗。

眼看毕扬匕首逐渐逼近木材，小头目表情愈发不对，原本的轻视早已化为惊惧。

他猛地向后跃开一步，拉开距离，色厉内荏地喝道：“等等！”

毕扬持匕而立，气息微促，眼神却亮得惊人，紧盯着他。

小头目眼神闪烁，强自镇定道：“我当是什么高深功夫，原来是江湖中广为流传的岩曲剑法，想我多年前也得过一本，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东西！不过……看来二位与山中门派有些渊源，与我们也勉强算是同道中人。”

他话锋一转，抱拳于胸道：“既然如此，寻常剑法再打下去也是难分胜负，徒耗气力。今日之事或许真有误会，我等尚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缠。不如就此罢手，各自散去，各忙各事，不再做无谓纠缠。”

他嘴上说着漂亮话，眼神却依旧警惕地盯着毕扬手中的匕首，显然已心生退意，不敢再硬拼。

一旁的茯林闻言，眼睛一亮，见对方主动提出和解，正想顺势拱手回礼，应下这息事宁人的提议。

然而，毕扬却听得心头火起，这岩曲剑法虽非什么绝世秘技，但也是她苦练多年的功夫，岂容对方如此轻蔑地贬为“算不得稀奇”、“广为流传”？更何况，她拦路的本意就并非为了打架！

她手腕一翻，匕首并未收回，反而向前微指，冷哼一声：“谁跟你同道中人？少套近乎！我原本来就只是想问句话，是你们先亮兵刃欲行不轨！如今话没问明白，就想这么糊弄过去，一走了之？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今日不把这木材的去向和用途说清楚，你们谁都别想走！”

她态度坚决，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姑娘你可好没道理，明明是你先动手点了我们人的穴道。”小头目小声嘀咕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没想到这女子如此难缠。他握刀的手紧了又紧，眼神阴鸷地扫过毕扬和茯林，似乎在权衡再次动手的利弊。

现场气氛再次僵持不下。

沉默压抑了片刻，旁边一个看似机灵些的小厮似乎有些沉不住气，偷偷凑近小头目，压低声音急切道：“头儿，要不……就告诉她算了？反正……反正这个时辰，船早就出发了，她就算知道了追上了，也无力回天了，更何况她说不定真就是随口一问，何必在此跟她耗着，耽误了咱们回去复命的时辰……”

“闭嘴！”那小头目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了那多嘴的小厮一眼，眼神凶厉得几乎要杀人，立刻将那小厮后面的话全都吓了回去，缩着脖子不敢再言语。

小头目转回头，盯着毕扬，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姑娘，我瞧你身上有点功夫，这才真心说一句，劝你见好就收。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我们也不过是听命办事，别的一概不知，言尽于此，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虽然依旧强硬，但语气中那丝不易察觉的急躁和心虚，却被毕扬敏锐地捕捉到了。

船？无力回天？

毕扬心中猛地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