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暮云平 第43章 掌门

毕扬毫不留情地将剑横在石宗晦面前，出鞘的剑泛着寒光，质问着来意。

她已然准备好随时出招。

若是刚才听了卫泱的一番话还有些许怀疑，此刻毕扬的一系列反应更像是印证了这个惊天的秘密一般，呼之欲出。

“你从盟会救走他时，便知晓了吗？”石宗晦伸出两根手指抵在毕扬的剑上说道。

毕扬执剑的手霎时感受到强劲的阻力，她同样倾内力相抗，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真有此事？”远处椒三娘的声音发问着，却没得到回音。

形势一下子得到了扭转，卫泱见如了自己的意，神情上松懈了不少，摇着扇子的手轻阔地摆弄着，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实话跟你们说了也无妨，我今日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只怕毕先生身上还故意带走了别的什么东西。”卫泱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扇骨，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毕扬被他的话吸引过去，见其目光如炬，满中是胜券在握的自信，如此笃定的模样不像是来到此地才起的怀疑，更像是早前便已知晓内情。

得到这样的结论，毕扬心中暗觉不安，一度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没想到漏洞百出，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无从得知。

思绪飘摇疾风起，她一时难以专注于手上的应对，石宗晦察觉到了毕扬的波澜，心觉此时正是反败为胜的好时机。

他使出全部的内力并运筹帷幄地大步向前走上一步，不料横在自己面前的剑仍未动分毫，僵持的局面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没想到短短一月的时间中，不光自己在勤学苦练，毕扬也精进了不少，只怕未来也是个实难较量的对手。

石宗晦低头暗暗沉思着，刚抬头便对上她审视的视线，只是不知为何毕扬的脸上竟生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一度以为自己恍惚看错，正想细探，却不料指尖触碰着的剑刃愈发冰冷，寒意顺着经脉直窜入心口。

青灰的剑身突然泛起诡异的波纹，如同山岩在月光下流动。石宗晦轻轻地弯动着手指，发觉自己指尖竟凝结了一层薄霜！

这不是普通的寒意，而是岩曲剑法第十二式的断潮，只是招式未出便能有如此效果，她是怎么做到的？

“没想到石少主听信了几句话，便要擅闯民宅。”

毕扬手腕使着劲道，余光瞟着卫泱，不知自己的这番螳臂当车还能顶住几时。

“扬儿此话差异，”卫泱走到二人身旁，用扇柄敲了敲横着的剑刃说道，“作为你的舅舅，我可算不上擅闯民宅吧。”

不等毕扬反应，卫泱快步行至门房前，眼看一切如自己所愿，笑意再也忍不住洋溢而出，从容伸出了手。

毕扬下意识回头要去阻拦，可身旁的石宗晦眼看有了空档，随即向前一步逼近着，她只能重新将剑横在身前，无措的视线环顾到南溪站立的方向，发现椒三娘站在前方同样挡住了她去路。

没有人可以帮她。

心在热油上烹，毕扬恨不得自己此刻有三头六臂。

吱——是门开的声音。

“毕岚，你果然还活着！”卫泱的声音中透着从容和激动，他的嗓门大得出奇，吓走了不远处停在树梢的山雀，树枝轻轻摇摆起来，只怕是恨不得所有人听到他揭露秘密的功德。

“这……”椒三娘倒吸一口凉气，面色严峻。

石宗晦视线紧紧盯着打开的门，吃惊的双眸只顿住片刻，便利落地将自己手中的剑出鞘对在毕扬面前。

“眼见为实，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石宗晦压着怒火问道。

毕扬死死握紧手中的剑，她不敢转身，也不知道众人究竟看到了什么样的场面，她细细盘算着即将免不了的一场交战，若是解决了面前这一个，另外两个又该如何？

“卫泱，”均逸的声音突然响在身后，平淡而冷静，“见了紫雁掌门为何不行礼？”

“你说什么？”卫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猝不及防。

同样始料未及的还有石宗晦，剑上因思绪的停滞而泻了力，毕扬抓住机会用内力他逼退后转身而望。

只见毕岚完好无损地立于门前，一侧由均逸搀扶着，一手牵着毕笙——他正专注地玩弄着手中的拨浪鼓。此刻的毕岚气定神闲，气息平缓，嘴唇虽还有些寡淡，可绝不再是终日卧榻孱弱之状。

均逸挺直了身板，听到卫泱问出早就料到的回答，克制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勾起嘴角重复道：“紫雁门弟子请向新任掌门行礼。”

卫泱眼中的光逐渐暗淡下去，低声辩解道：“我才是新任掌门。”

“这可奇了，”均逸眼神看向身旁，得到毕岚的点头示意后立马伸出手说道：“难不成你也有掌门之印？”

说话间，均逸将掌中的那方青玉掌门印亮在视线内，印纽上盘踞的紫雁泛着翠光，正是他苦苦寻觅的，万事具备只差一物的，掌门之印。此时他就离它这么近，甚至说触手可得也不为过。

“是紫雁的掌门印！”椒三娘惊呼道，又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神情复杂的南溪。

“真有意思。”石宗晦的语气略带轻松，边说着边收起手中的剑，干脆抱着手站在毕扬身侧看起了热闹。

均逸自小耳濡目染见惯了威胁人的场面，如今也是游刃有余地操刀起来，见卫泱没了刚敲门的盛气凌人，干脆乘胜追击地说道：“怎么样，此印对你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吧。”

毕岚究竟是怎么得到它的？父亲为什么不愿把掌门之位传给我？

诸如此类的种种疑惑和猜测此刻对于卫泱来说都不再重要，他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得到这个信物，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掌门！

卫泱忽然抬手展扇，发出暗针，直取均逸咽喉，左手直抓向青玉掌门印，均逸虽早有准备，可卫泱来势汹汹，自己又未佩剑，下意识只能先行躲闪。

小菜一碟，眼看要得手。

站在身旁一动未动的毕岚伸出手捏着均逸的手腕轻轻一翻，掌门印随即掉落在自己袖口中，紧接着掌心向外直接擒住卫泱的手肘，逆方向弯折而去。

“啊！”一切发生得太快，卫泱痛的大叫一声。

站在另一侧的毕笙瞬间被这声惨叫吸引了视线，举着拨浪鼓“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来不及揉搓，笑声引起了注意，卫泱立马改变目标，右手收回扇面直对着毕笙而去。

毕岚挡在前方，将毕笙推到均逸身侧，迈着轻功过了卫泱的身侧，只身飞向庭院。

卫泱已愤怒到极点，边追赶着边号令门口的几个小厮道：“还愣着干嘛，一起上！”

见此形势，毕扬正想冲到院门口，忽而又停下来看向石宗晦。

“放心，我没那么多管闲事。”

“多谢。”得到了他的回答，毕扬执剑便向毕岚背后的几个小厮而去。

哪不知自己的速度完全跟不上毕岚的脚力，最先扑上的小厮还没等毕扬抬手便被毕岚一掌击退，第二个刚触碰到毕岚的衣角就被强劲的袖风带倒在地。

没想到爹真实的功力竟这么深厚，毕扬来不及吃惊，随即专心应对起剩下两个小厮，可实在是功力悬殊，几招后两人就败下阵来。

卫泱原本想着趁人多势众一举拿下，想着一屋子残兵弱柳不足为患，可毕岚的出现不光是多了一个人这么简单，以他现在的功力只恨没再多带些人来。

大局已定，卫泱愣在原地，百战百胜的千蝶浮梦扇低垂在手边。

毕岚轻咳一声，眼神示意召唤着均逸。

“来了师父！”均逸大喊着小跑而来，将一本竹纸和毛笔递到毕岚面前。

毕岚写得很快，顷刻写完又将本子递到卫泱面前让他看，毕扬不太放心，也跟了过去，因此她也同样看到了纸上所书内容：

“掌门之位，名正言顺，未有胁迫，事出紧急，故未能告知于你。”

卫泱黯淡的眼神快速浏览过内容后诧异地问道：“你……你竟无法开口了？”

毕岚点了点头，面色无喜无悲。

“是父亲伤的你？”

毕岚继续点了点头。

“父亲是你杀的？”

毕岚停顿了片刻，想摇头却又停下，微微点了头。

卫泱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明白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打斗如此激烈最后的结局竟然是毕岚接任掌门之位。

同样震惊的还有毕扬，只是因为站在毕岚同侧，并没有被察觉。

“不对，”卫泱沮丧的脸上似乎又想起什么，赶忙问道，“紫雁的暗器秘籍《翎天公谱》明明在我这，难道……难道他也给你了？”

毕岚神色仍旧一如既往地平静，原本还想继续在竹纸上写点什么，想了想又放下了笔，点着头。

最后一点希望就这么破灭了，卫泱低垂着头，再没了精神，几个倒地的小厮见状，也露出同样的神情。

天色未晚，远处的天空堆积着厚重的云层，阳光被切成破碎的光块，斑驳地投在卫泱的身上，影子斜投在地上，淡泊又脆弱。一阵凉风吹过，庭院里的老树撒下几片发黄的落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