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民警在开始的半个小时里完全没发现哪里不对,一间间仔细搜索,从下到上,没放过任何一个房间,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发现。
等他想下楼再问问两个保安时,却发现出口不见了。
原本别墅大门的位置变成了一堵墙。
男民警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他转了一圈,发现一楼不仅入口的大门消失了,连原本十分显眼的落地窗也不见了。
男民警想起了保安口中的“鬼”,紧接着他猛摇头,“不可能,一定是我太累了。”他闭上眼深呼吸,在心里暗示自己。
不要怕,一切都是疲劳下的幻觉,是我的大脑在欺骗自己,等我再睁开眼,一切就都会变回原样。
念叨了好几遍,男民警缓缓睁开眼,整个人都失色了。
大门没有出现,连原本存在的窗户也没了,周围甚至还燃起了冒着绿光的蜡烛,鬼片气氛直接拉满。
男民警同手同脚的转身往楼上走,嘴里不停嘟囔,“幻觉,都是幻觉,睡一觉就好了。”
他上楼随意找了个房间躺下,用枕头蒙住头,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听不看,但他控制不住脑子乱想,越想越睡不着,心底的恐惧就像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这一整晚,男民警始终清醒,却僵在床上,假装自己在熟睡。
谢昭野来看过,见人好好喘着气就放心了。他的目的就是把人留下,等小孩儿第二天醒来认人,他自认留人的方法已经十分温和了。
同样一整晚没睡的还有外面的两个保安,他们不敢进来,只能躲在车里等人,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两人倒是也想过离开,但没办法,车钥匙被拔了,他们又不敢下车,蜷在车后座好几个小时,人都麻了也不敢乱动。
屋内,感受到天色变亮的男民警缓缓睁开眼,见没什么异常才小心翼翼的坐起来,活动着酸痛的身体艰难起身。
天亮了,应该没什么事儿了吧。
抱着侥幸心理,男民警走到楼梯口,看到客厅内同样有光亮时,他心底一喜,下楼却发现门的位置还是墙。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安安迷迷糊糊的小奶音,“警察叔叔?”
男民警转身看到安安,又惊又喜,赶紧上楼把人抱起来,“安安!你没事吧?”
安安摇头,然后双手捧着小肚子,瘪嘴道:“好饿。”按理说他不该醒这么早,但他昨晚就饿,现在更是直接饿醒了。
男民警很为难,这鬼屋想也知道不会有人吃的东西,他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
安安从他肩膀探头往餐厅看,“管家叔叔准备好早饭了吗?”
“……管家叔叔不在这里。”民警轻声哄道:“安安能再忍耐一下吗?等到了中午,叔叔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中午,一天中阳气最重的时候,门应该会出现吧?
躲在暗处的谢昭野面露不满,这人竟然不是小孩儿的家长。
安安摇头,挣扎着要下去,男民警不明所以的将人放下。
安安落地就往谢昭野藏身的地方跑,一双眼溜溜的大眼睛精准锁定他,“爸爸,小宝儿饿了。”
谢昭野:……就邪门。
男民警看着安安对虚空喊爸爸,瞬间起了一身冷汗,他哆哆嗦嗦开口,“安,安安,那边没有人。”
安安眨眨眼,转头看了男民警一眼,懊恼的催促:“爸爸!你快变成实体,你吓着叔叔了!”
男民警刚想说不用,眨眼的功夫,高大的男人就凭空出现了!看着那张看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的脸,男民警白眼一翻,直接躺倒了。
安安被“咣当”声吓了一跳,转头就见男民警晕过去了,他顿时谴责的看向谢昭野,“你把叔叔吓晕了。”
谢昭野啧了声,拒绝背锅,“把他吓晕的是你。”说着,他伸出食指往上抬了下,男民警便漂浮起来,平稳的落在沙发上。
谢昭野又低头看向安安,“我们聊聊。”
“不要。”安安提出要求,“小宝儿要吃饭。”
谢昭野有些头疼,他一个独居鬼王,怎么会有人类小孩能吃的东西。想了下,他指了指小孩儿的手表,“让昨晚的保安给你送吃的来。”
安安眼睛顿时亮了,“爸爸好聪明!”
谢昭野呵了声,完全没发现自己对小孩儿的称呼越来越适应。
安安伸出肉乎乎的手指头,在屏幕上戳戳戳,很快就把消息发了出去,还附带了五十块的感谢费。
外面,看到信息的保安欲哭无泪,大早上的,他去哪儿搞里脊肉饼?!
等餐间隙,别墅内的父子俩展开了一场深入交流,起因是谢昭野无意间看到了安安手表上的时间——2065年8月16日,而现在是2050年。
谢昭野并不觉得是手表上的时间设置错了,他眯了眯眼,问:“你叫什么?”
安安正捧着水杯喝水,老宅虽然没有食物,但饮水设备还在,能自动加热,喝口温水不成问题。
“我是安安呀。”安安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爸爸,可以不要再玩这个幼稚的游戏了吗?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谢昭野继续问:“安安是小名吧,你大名叫什么?”
安安无奈摇头,配合道:“我叫谢安澈,今年四岁,爸爸是谢昭野,爹地是江不夜。”他说着点开手表相册,将照片投屏到了谢昭野面前。
谢昭野瞳孔猛的一缩,虚空投屏!这绝对不是现在能有的技术!就算有也不会用在儿童手表上!最让他震惊的是照片上的人。
安安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笑的很开心,对着镜头比耶,男人则是面带宠溺的笑容看着安安,那个男人,跟他很像,或者说几乎一模一样。
但那绝对不可能是他,他不可能笑的这么……幸福。
如果这一切是有人故意做局,那他只能说,背后的人实在不了解他,这照片的破绽太大了。
如果不是……谢昭野看向安安,难不成安安真是他儿子?这怎么可能呢,鬼还能跟人生孩子?等等,安安刚刚说他还有个爹地?他喜欢男人?!两个男人更不可能有孩子了!
谢昭野眸光涣散,显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或者说,有喜欢的人这件事本身就很扯。
他这个样子,喜欢谁都是把人往火坑里拽。
谢昭野失了兴致,不再开口。安安倒是看上瘾了,照片一张一张的滑动,几乎都是父子俩在各种地方的合影,偶尔会出现其他不认识的人,但很少。
“秦朗?”谢昭野终于见着了一个熟人,他的特助秦朗。照片上的秦朗要比他记忆中的成熟稳重很多,眼角也多了点细纹。
安安连连点头,“是管家叔叔哦。”
谢昭野沉默,心中的天平逐渐倾斜。
这些证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从昨晚开始,他就不自觉地对小孩儿退让,底线一退再退,还破天荒的担心小孩儿睡不好,怕他被外人带走有危险。
别说变成鬼,即便当人的时候,谢昭野都没对哪个人这么纵容过。
没多久,门铃响起。
安安眼睛一亮,哒哒哒的跑过去开门,他的早餐来了!
门一开,外面确实是拎着里脊肉饼的保安,但他后面还站着一群穿着制服面色严肃的警察,其中之一便是昨晚跟安安聊天的女警。
安安先是接过肉饼,又礼貌的对保安叔叔道谢,然后才看向女警,“姐姐早上好,你是来找警察叔叔的吗?”
这会儿,女警已经把安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他不像受伤的样子便松了口气,然后笑着点头,“安安知道叔叔在哪儿吗?”
安安转身,示意女警跟上,“叔叔在沙发上睡觉哦。”
女警闻言一愣,随后示意同事们稍等,深吸一口气,踏入了别墅。
经过半晚上的调查,他们对这栋别墅已经有了十分充足的了解,虽然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但还是控制不住本能的害怕。
等真正进入屋内,女警松了口气,神情放松了不少。
除了大了点,装修奢华了点,采光好了点,跟她家也没什么区别嘛。
“老谭!”女警很快看到了沙发上昏睡的男民警,她快步走过去,推了推人。
老谭缓缓睁开眼,意识恢复的瞬间瞳孔一缩,眼底浮现出丝丝惊恐,猛地坐了起来。
还好女警反应迅速躲开了,不然少不得鼻血狂飙。她蹙眉,“你怎么了?”
老谭这才看见她,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说话同时还警惕的环顾四周,除了在餐桌上吃早餐的安安,并没发现其他身影。
不,或许有,只是他看不见。
“你怎么了?”女警见他左顾右盼的心底也跟着发慌,话就多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昨晚找到安安之后你就应该带着他尽快离开。你倒好,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还睡到现在,我们都要急疯了……”
“我没有。”老谭抬眼看她。
女警看到了老谭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老谭说:“我昨晚没找到安安,门也不见了。一直到早上,安安自己出来了,然后……”他咽了下干涩的喉咙,抖着唇道:“谢昭野也出现了。”
女警瞳孔骤然一缩,大脑一片空白,谢昭野不是死了吗?什么叫出现了?!
听到爸爸的名字,沉迷早餐的安安忽然抬头,好似知道两人害怕一样,安慰道:“爸爸现在不能出来啦,不用担心哦。”
老谭和女警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更担心了好吗!!
老谭看了眼大门,果断起身,大步走到安安身边把人捞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门外,女警紧随其后。直到两人成功沐浴在朝阳下,才默契的松了口气。
被老谭抱在怀里的安安嘴里还咬着肉饼,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还没反应过来的茫然。
留在外面的警察见人出来了,纷纷上前想要询问,老谭却面色凝重的摆手,“赶紧走,回去再说。”
等一辆接一辆的车开出云顶山A座,老谭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安安咽下最后一口肉饼,仰头询问:“叔叔要带安安去哪里?”
老谭神色复杂,这孩子……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爸爸的情况?还有那个查无此人的爹地。
老谭叹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叔叔先送安安去爷爷家里好不好?这段时间,安安先跟爷爷一起生活,等叔叔联系上你爹地……”老谭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安安的神色不太对劲儿。
原本带着笑意奶呼呼的小娃娃,随着他的话音逐渐变的面无表情,最后甚至透出点阴森,圆溜溜的眼底还浮现出了……红光?
老谭浑身紧绷,小心翼翼的询问:“安安是不喜欢爷爷吗?”
安安盯着他不说话。
老谭更紧张了,他扯出一抹干笑,“不喜欢就不去了,先跟叔叔回警局好吗?”
安安眨眨眼,面色稍稍回暖,歪头疑惑道:“安安已经找到爸爸了,为什么还要去警局?”
老谭绞尽脑汁,“叔叔有些事需要安安帮忙,还有一些流程没走完……你能明白叔叔的意思吗?”
安安恍然大悟,工作流程嘛,这个他知道!
安安又变成了善解人意的乖宝宝,“安安明白,安安会好好配合的。”
老谭笑了下,扭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车内的其他同事神色完全没有变化,似是根本没察觉到安安刚才的异样。
老谭心底一沉,安安……貌似不止是能看到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