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琴一把抓住了含蝉的内丹,藏到了身后,浑身发抖道:“蝉哥,不行的,司灵官要是知道了,他会打碎你的魂魄。”
“你张嘴闭嘴就是这些话,烦不烦?横竖不就是死嘛,有什么大不了!”含蝉凶狠地眼神看着残琴,一股邪魅笼罩着他,继续道:“你是怕我连累你吧?那你赶紧滚啊,我不在乎魂飞魄散。”
他对着残琴摊开了手掌:“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快点。”
残琴又哭又笑,他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抹眼泪:“我怎么会怕你连累,我恨不得替你来做。”
他说着将内丹扔回了含蝉的体内,然后吐出了自己的内丹,又一把抓住,推向周慕安,这光华流转的内丹便飘向了周慕安。
含蝉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残琴的内丹,惊恐道:“你也疯了,我救我的王子,你少在这里多管闲事。”
“你能救你的王子。”残琴笑着,泪珠却不断地往下掉:“我就不能救我的吗?这三百年的朝夕相伴,竟比不上你这三十天的一厢情愿。”
含蝉一抬手又将残琴的内丹扔了回去:“还给你,少管我的事。”
残琴接过内丹,深深看了含蝉一眼,身形倏地隐去,消失了。
含蝉不再犹豫,便将他的内丹渡给了周慕安,然后伏在他的胸口上,深切的感知着。
含蝉的灵识追踪着周慕安的心脉,只见周慕安的胸膛起伏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活了。”含蝉喃喃道:“活了,我的王子,当真被救回来了。”
依靠三百年的灵丹加持,周慕安不仅极快恢复了气息,连脖子上的刀痕都愈合了。
含蝉却越发紧张了,他把手从周慕安的胸膛上缩了回来,他有些害羞了。
他畏手畏脚,轻轻地唤着:“王子殿下?王子殿下,醒一醒。”
周慕安并没有睁开眼,含蝉点着头,自言自语道:“可以喘气了,死是死不了了,但能不能睁眼又是一回事,是吧?这可麻烦了。”
他抓抓脑袋,满面愁容:“万灵典上面应该有法子。”眼睛一亮,站了起来:“肯定有法子,平时多读点书就好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含蝉话刚落音,万灵典便砸在了他的脚前,他笑了:“知我者,莫若我的琴弟。”
残琴显出身形,对着含蝉伸出了拳头,深情地望着他:“给你。”然后缓缓摊开了手掌。
光华流转的悬丝渐渐显现了出来,躺在他的掌心里,无风拂动着。
含蝉满脸的惊恐,他一把握住了残琴的手:“这是你的琴弦,只剩三根了,怎么又拔下来一根,疼不疼?”
残琴挥了挥手,细若游丝的琴弦便溶进了周慕安的身体,他道:“琴弦是我的灵体灵根,功效比不上内丹,但可以锁住凡人的奇经八脉,至少能保证他的魂体安稳。”
含蝉使劲抱住了残琴,撒娇的口气:“没有琴弟,我该怎么办哟,灵生也太无趣了。”
“松开。”残琴挣了挣身子:“赶紧想法子想让他醒吧,免得夜长梦多。”
含蝉捏了捏残琴的脸,又搞得残琴面目绯红。
他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翻查《万灵典》,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我以前看到过,好像不是怎么救凡人的,但也不妨试一试。”
残琴坐在了含蝉的旁边,说道:“大王子自刎时,那拔剑速度连旁边的大将军都没反应过来,这就说明他根本不想活了。我们把他救活了,他又自杀怎么办?你别忘了是大王下旨让他自尽的。”
含蝉翻书的手突然停下了,语气干脆利落:“胡说!”看着残琴:“你真是不懂人性,天底下怎么会有父亲逼死自己的孩子,不会的,肯定是那个大将军说的矫诏,就是有人假传谕旨逼死大王子。”
“我又不是人,当然没有人性了!”残琴反驳着,随即语气又柔和了下来:“那他肯定不想活了是真的吧?我们费尽心机救活了他,到头来再招人恨,一抹脖子又走了,那该怎么办?”
含蝉愣住了,叹息着:“你别说,还真是,很有这个可能。”
他又低头继续翻书:“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先救活了再说,后面的事走一步瞧一步。”
残琴攥住了含蝉正在翻书的手,说道:“你不用找了,我们能实现救活他的方法在三百零一页,你已经对他做过了。其余的不用看了,看了也没用,不是我们这种小精灵办得到的。”
含蝉把《万灵典》朝旁边一丢,看着周慕安,疑惑着:“那他为什么还不醒呢?”
残琴解惑道:“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走的,他不想活,天帝来了也没办法让他睁眼。”
含蝉当即满面愁容:“那怎么办呢?我的内丹也不能给他太久,否则我就死翘翘了。”
“他不想活就让他死呗,何必自作多情。”残琴难受急了,马上又要哭出来了:“我们已经犯了戒条。小小精灵插手人间因果,况且还是人王政事,还在乎什么内丹、外丹,反正也活不了几日了。”
含蝉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司灵台这么忙,司灵官更忙,哪有空搭理我们这些小精灵。”
残琴无奈道:“他们是忙,但也要分什么事啊。”
他继续说道:“万事万物都是环环相扣,所以有因必有果,现在你修改了其中一个环节,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假若阴曹地府等不到大王子的魂魄过来报到,你说他们会怎么办?必定追查到底。”
含蝉被残琴的话吓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害怕了:“你别说,还真是。”又思索道:“但也不全是。”
他继续道:“你说一切都是因果,一切都是安排注定好的,那他被我们救活,也早已是因果中注定的一环,对吧?那何来修改因果一说。这只说明他不该死,他的阳寿肯定还长着呢,所以才会意外生还。”
“强词夺理,自我安慰。我们不是阳间之人,不能算成他因果中的一环。”残琴苦笑着:“我相信也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小小的随葬精灵敢违抗人王圣旨,干起扭转因果的勾当。”
“本灵做都做了,我就干了,你说怎么办?大不了重修,为了我的王子值得了。”含蝉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又推着残琴:“走,你快走,这事跟你无关,都是我自己做的。”
“别推我,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残琴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抬起袖口一把抹走:“大不了从头来过,我们一起重修就是了。”
“不会的。”含蝉连连摇头:“这事情和你无关,要重修也时我重修,我会向司灵官为你辩护的。”
“得了吧,我们算什么东西,他有空听我们辩护?他会给我们辩护的时间吗?”残琴把一切都看透的样子,继续道:“还是赶紧把他弄醒吧。”
含蝉又深情地看着周慕安,轻轻地唤着:“王子醒一醒,醒一醒……”
没有任何反应。
残琴伸手拍了拍周慕安的脸,吓了含蝉一跳,攥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还动手动脚的,王子岂是你能打的。”
“放开。”残琴挣脱开了含蝉的手:“我要给他注入灵息,刺激他的意识,这样醒过来的可能大一些。”
含蝉嘴角一歪,哼了一声:“以前都没发现,你会得还不少呢。”
残琴把手放在周慕安的额头上,泛着白光的灵息从他的指尖渗出,缓缓地潜入周慕安的脑中。
他说道:“这算什么,万灵典上都有,谁让你平时不读书。”看了一眼含蝉:“他体内有你的内丹,又有我的灵体琴弦,严格来说,他已经不算是凡人了。如此,他才能承受我们的灵息,不可乱用知道吧。”
含蝉点点头,闭上眼睛感知着:“你的灵息在他体内乱游,呼吸越发急了,心跳也变快了……好快,不行,太快了,快停……”
含蝉睁开了眼,残琴也停止输送灵息,两个人对视一眼,残琴道:“我们应该是把他从鬼|门关活活拽回来的吧,好大的本事啊!”
含蝉摇摇头:“就凭我们俩?你骂得真难听。”笑了:“这说明王子殿下命不该绝,是上天庇佑、是命中注定让我救了他。”
残琴是有苦说不出,眼里尽是落寞。他看着周慕安:“他要醒了。”
含蝉又伏在周慕安胸口上,用他的灵识感知着,然后他又抬起身盯着周慕安的眼睛,就见周慕安缓缓睁开了眼,两个人四目相对。
含蝉莞尔一笑,娇滴滴的声音:“王子殿下。”
周慕安还没有反应过来,残琴把他扶了起来,他扭头四处看着,看到了母亲的棺椁,便轻轻唤了一声:“母后……我这是…...”
含蝉赶忙应道:“王子殿下还在人世。”
周慕安眨眨眼,反应了过来,适应了光线,虚弱地应着:“我没死是吧?没必要救我的,实在没必要…...”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这里却完好无损,又诧异道:“不对,我分明…...到底怎么回事……”
“伤口已经愈合了。”含蝉笑嘻嘻的应着:“我们把王子殿下救回来了,您的确还在人世。”
“什么?伤口愈合了?”周慕安又陷入了迷惑:“你们救我?对了,你们是?你们怎么救的我?”
含蝉的眼睛放着光,眨巴眨巴眼:“就是救你啊,又是那样又是这样救你啊。”
“你装什么可爱。”残琴看不过去了,白了含蝉一眼,接话道:“殿下,我们是守陵的精灵,如此才能救了您。”
周慕安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随即又闭上了眼,靠在了石壁上,眼泪又流了下来。
“你们不用救我的,救我干什么。是父王赐我自尽的,他已经弃了我,不再要我这个儿子。”
周慕安继续说着:“我已经没有立足之地,我也已经对人世已经没有任何眷恋了,你们不该救我的。”
看到周慕安流下了眼泪,含蝉这个心疼呦,他顿时间手足无措了。慌忙应道:“王子殿下,您错了,肯定错了。”斩钉截铁道:“没有父亲会弃绝自己的孩子,甚至要他死,绝对没有的。”
周慕安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在:“你们不懂。”
“我懂!”含蝉语气坚定道:“我虽然才修行三百年,年纪还小,可是我懂!”
他看了一眼残琴继续道:“我们是太祖王往生前的贴身用物,只所以能修炼成人形,完全是依托太祖王的灵体和精魄,没有太祖王就没有我们。”
含蝉继续道:“没有命格的器物尚且能如此,更何况血脉相连的子孙呢?如此,大王是绝对不会要您死,肯定是有人矫诏。”
残琴一旁听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带着哭腔说:“从前没看出来,你懂的还真不少。”说完便隐身消失。
含蝉想抓住残琴,可是没抓住,话也只说了一半:“你不要添乱了……”
但他此刻也没有心思顾忌残琴了,又笑嘻嘻地看着周慕安,继续道:“王子殿下,您想想我的话说的在不在理?”
“你还知道矫诏。”周慕安睁开了眼,点着头:“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其中的利害我与你一时半会说不清的。”看着含蝉,喊道:“小妖精……”
含蝉打断了周慕安,一副谄媚的样子:“我不是妖,我是灵,我是精灵!”
周慕安便改了口:“小灵……不对,小精灵,你的话很有道理。虽然你已经三百岁,可是你不谙世事,不懂人性,人心可是世上最黑暗的东西,你不懂的。”
含蝉愣了一下,随即又莞尔一笑:“我没有离开过王陵,不知道人世间到底长什么样,但我相信我的直觉,我相信大王子您是个是个好王子,大王是不会厌弃您的。”
周慕安看着含蝉,笑了,说道:“无论怎样,谢谢你们救了我,可我如今这个境地,没有办法回报你们的。”转念一想,顿觉不好:“我没有连累你们吧?若是被父王知道我还活着,只怕会追查到底。”
含蝉赶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没有第四个人知道您还活着。”
他想了想,很是纠结,但还是问了出来:“殿下,您不会还想不开吧?不会又……”
周慕安四处看着,除了冰冷的石墙,除了空旷的空间,什么也没有。
他应道:“我没想到这里,我也不知道,就在这地方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看向含蝉:“无论是不是父王让我自尽,但我自尽这事是真,如果让人知道我还活着,只怕不好。”
含蝉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我懂,我懂,那个想要您命的人一定会报复您的。”
他继续道:“那殿下您就先在王陵里修养着,反正这地方很少有人会来,等您身体恢复了,再做打算不迟。”
周慕安笑了,又看向含蝉:“不过,无论怎样,还是要谢谢你们,小精灵。”
这一下把含蝉整害羞了,他的脸刷的红了:“王子安好就行,安好就行。”
他又突然反应过来,看着周慕安:“殿下您饿了吧?您刚刚鬼|门关走了一遭,需要补一补元气,等着我给您搞一点参汤喝喝。”
周慕安诧异道:“你们也用吃东西吗?”
含蝉点着头:“吃,血肉之躯都要吃东西,吃得少而已。”
他说着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笑着:“殿下您稍等哈,我去后山找那个小人参精要点肉来,给您熬个汤。”
周慕安惊讶的张了张嘴:“什么?人参精?不可不可,我可无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