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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害我横穿三百年后 第5章 番外-第一版申签文废稿

作者:杏野鹊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10-23 17:03:23 来源:文学城

山晴喜竭力向上凫水,破出水面的那一刹那脖子被人掐住。

山晴喜全身一震,猛睁开眼侧头朝旁边呕出肺中浑水。脖颈上那只铁手掐得更紧,山晴喜定睛一看,呕在地上的哪是什么林中湖水,分明是染着魔气的黑血。

衣服湿塌塌地粘在身上,不是被湖水浸湿,而是被鲜血染透。那人动手把山晴喜重重摁下,另一手手夺过山晴喜手里长剑贯穿她的腰腹,将她狠狠钉死在地上,像处置一只刚刚捕获的猎物。

怎么回事,谁在捅我,好疼……

山晴喜无力地张张嘴,有心想起身大骂对方祖宗十八代,身体却沉重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剑锋寒意顺着伤口向身体深处蔓延,山晴喜体温流失得很快,魔气如风化墙皮上的漆黑裂纹,快速爬上她的面颊。

山晴喜瞪大双眼,失焦的瞳孔映出漫天流窜的黑色魔气。天边被血色染红,宗门校场的巨大石碑下,无数尸体横陈堆叠,蜂蝇环绕,堪称人间最惨烈景色。

……这么多魔物,没人收么?宗门的除魔师们去哪了,魔气累积到这么浓郁的程度,怎么还不动手处置?

山晴喜歪头,瞧见不远处有一片月白衣角,正待细看,却被先前那人捏着脸强行转回来。那个制造魔气的混蛋,山晴喜努力想看清他的样貌,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视线愈发模糊,山晴喜只能看见一片黑白晕影——

“归墟鼎在哪里?”山晴喜听见那人用沙哑的嗓音问。

归墟鼎是什么……喘不上气,这人是谁,男的,女的,老的,还是少的?他有什么目的,他为什么要杀她?

大脑一片混沌,完全无法思考。山晴喜眼前愈发暗沉,她再看不清任何东西。朦朦胧胧中,她又听见那个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还活动剑柄,试图把她叫醒。

你大爷的,要是让老娘知道你是谁,非报这一剑之仇不可。

山晴喜就这么想着,意识彻底陷入无边的虚无之海。

*** ***

山晴喜于一片黑暗中醒来,躯体在深水中不断下沉,口鼻浮出的气泡扭旋着向上浮去,奔往的方向有一片透明的光亮。山晴喜双脚后蹬,滑动双臂竭力向上凫水,破出水面的那一刻,再次感知到落入某个实体当中的震荡感。

“哈啊——”

山晴喜急喘着睁眼,后背离开冰凉的墙面,双手捂住胸口一阵心悸。

这次没有呛水,山晴喜向下摸摸腰腹,没有剑刃穿过,没有铁手锁喉,长剑被她抱在怀里,一切都是好好的。

山晴喜靠回墙面缓了两口气,四下观察环境,发现自己正蹲在先前望见的那座巨型石碑之下。

天色暗沉,魔气依旧。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血沫腥气随风而来。山晴喜蹙紧眉头,正待弄清到底发生了何事,却见一黑衣人悄无声息地从石碑侧面转出来,正是片刻前杀她的那个可恨魔修。

山晴喜心脏瞬间狂跳不止,手腕不受控制地哆嗦,整个人越抖越厉害,最后竟生生打起了摆子。

——为什么,难道她害怕这个人么,因为他杀过自己一次?不,并不是这样。她对此人现有的态度,无非就是这是个作恶多端需得人代天收的恶棍,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想法,他们甚至今天才第一次打照面。

那她到底为何会抖?难道此人有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被她知道了,所以气得身体发抖?这理由绝对能说的通,就在当下光是对方杀人蓄魔这一条,就够山晴喜这个除魔师把他恨死了。

黑衣人越走越近,山晴喜这次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貌,他披着一件巨大的纯黑擦地斗篷,下垂的兜帽盖住整张脸,只露出小半截苍白脖颈。对方身形高大,顶起斗篷的肩膀粗壮圆厚,看着肌肉相当结实。

这人块头虽大,但身形却不笨重,走路悄无声息,像只无脚的鬼。

鬼转过来,帽兜正正朝向山晴喜,自三尺之外猛地欺身飘近,探手又要来掐山晴喜的脖子。

山晴喜大惊,弃下怀中长剑猛地飞身后退,右手背到后面摸索腰上百宝囊,不料却寻了个空。山晴喜心头巨震,躲开那黑衣斗篷人劈来的利爪,扭头往自己腰上一看,非但不见百宝囊,身上青丝绣线的防御法衣还被换成了一身材质普通的麻布弟子服。

——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体!不知原因为何,此时此刻,她竟上了另外一个人的身!

山晴喜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此时情况危急,她再一探,周身竟空无一物,她自己的符文法宝灵石丹药等等通通不翼而飞。

慌乱间,山晴喜肩头被那黑衣斗篷人击中,右臂瞬间软绵绵地塌下去。血流如注,山晴喜放弃动用成符的念头咬牙还击,左手并做剑指掐出一点灵力当空画符,而后转腕运掌,将画好的灵符拍向那黑衣斗篷人。

见山晴喜竟舍剑用符,那黑衣斗篷人一时愣住。只这一瞬间迟钝,便叫山晴喜抓住机会,接连打出几十道灵符,全部向着那黑衣斗篷人招呼而去。

黑衣斗篷人错失了躲闪机会,被那道闪着青光的符咒贴脸爆开,炸得身体后仰连退三步。一招退敌,山晴喜不敢松懈,生怕敌人反应过来,再置她于不利之地。

雷符,火符,飞剑符,爆裂符,各色灵光的符咒在那斗篷人附近炸开,气浪翻涌,飞沙走石。校场上烟雾弥漫,灵力碰撞声不绝于耳。

上空魔气疯狂涌动,尖啸着向四周逃窜。山晴喜记着先前被杀的仇,一心要置敌人于死地,因此下手格外不留情。随着心念涌动,山晴喜指尖流出各类符咒,誓要将对方炸得片甲不留。

黑衣斗篷人旋身挥舞斗篷,将符咒伤害全部隔绝在外。他似乎对如何应对符咒很有经验,右臂挡在身前劈开烟雾从中飞出,接连躲开山晴喜数十次攻击。灵符擦着他的斗篷滑开,连他的斗篷都没有掀动一点。

时间一瞬间被无限拉长,黑衣斗篷人探出右臂直指她的项颈,两人距离不断拉近。山晴喜瞳孔微缩,指尖灵力飘忽,隐隐有不稳之象。

——他大爷的,这原身的灵脉竟然出了问题!灵力用一半耗一半,明明还没办多少事,竟已经快要见底了!

山晴喜心里狂躁不已,暗道今天若要因为这点破绽被杀,那简直可以称作死得屈辱。眼见那黑衣斗篷人快要拿住她,山晴喜指尖擦得快要起火,终于挤出最后一点灵力,一笔画出道金刚护身符丢在脚下,在黑衣斗篷人抓到她之前,将自己密不透风地保护起来。

“轰”地一声,那黑衣人一掌拍在山晴喜身外的金刚罩上,两股力量悍然对撞,金刚罩上震荡之意生生不绝。山晴喜被他打飞出去,金刚罩受到重击于半空中片片碎裂消融,转瞬化作几点微光飘散于风中。

而那黑衣人肉掌撞上金刚罩,滋味也绝对说不上好受,半边手臂震得发麻,形容相较于山晴喜好点,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山晴喜滚到地上,终于还是呕出了那口积压瘀血。灵力耗尽,全身骨头摔得快要散架。山晴喜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暗怒这原身的身体素质不好,瞧外形明明是个练武的剑修,怎生比她这个学文的符修底子还差。

那黑衣斗篷人见她已无还手之力,缓缓走过来毫不留情的抬腿,一脚踩在她的背上。山晴喜扭身要挣,却被那人更狠地踩了踩,警告她最好不要乱动。

“……告诉我,谁教你的这些符咒?”那道教人打从心底生厌的声音再度响起来,高高在上地悬在山晴喜的头顶,让她听着反胃。

她忍不住出言讥讽:“没人教过你要把嗓子打开说话么,你那破铜锣嗓子嚼过炭吧,跟抻了脖子的公鸭子似的,难听死了。”

“你找死!”黑衣斗篷人大怒,狠狠在山晴喜胸腹上挝了两脚,将山晴喜踹翻过去。

这人气性不小,冷静下来时,早已忘了要过问山晴喜身份的事。他蹲下来,照旧伸手掐住山晴喜的脸颊,压着嗓子冷冷地问:

“归墟鼎在什么地方?”

“什么归墟什么鼎,那破玩意儿我听都没听过。”山晴喜朝那黑衣斗篷人吐了一口血唾沫,被那黑衣斗篷人侧头闪开。

角度偏转,山晴喜终于看清楚对方藏在兜帽下面的光景,对黑衣斗篷人的细节补充更丰富些。黑衣人的斗篷下面没有脸,只有一张紧贴面皮扣着的鬼面具。那面具上红下白,整体混着一点青色,形状凹凸不平模糊不清,像胡闹的小孩子用秃笔沾脏水乱涂的大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只依稀能看出来仿照的可能是某个上古凶兽的样貌。

丑死了。山晴喜在心里面想,然后她脸上便被那黑衣斗篷人打了一拳。山晴喜不服,当着黑衣斗篷人的面又啐了他一口,于是脸上又挨了一拳头。

山晴喜动手和对方扭打在一起,对方力气大得出奇,加之山晴喜并不精通体术,所以很快便被对方制服,再次用剑钉在了地上。

那黑衣斗篷人冷冷道:“你最好给我死透点,别再跳出来耽误我的大事。”

山晴喜想咽下涌上喉头的鲜血,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她视线追随着那黑衣斗篷人离开的背影,又望见那片月白色的衣角,自上次望见的地点,由远而近向她靠过来。

那两人相逢半路,停在距离她一丈左右的地方对话。先开口的那个声音是个冷冷清清的男声,语气稍带着点上位者高傲的姿态,应当是那穿着月白衣衫的人。

山晴喜听见他说:

“何必杀她,你又杀不死她,何况她死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杀她能让我心里痛快,你最好少多管闲事。”那公鸭嗓说。

稍顿,他又开口道:“你不是会问灵么,看看她,玄剑门到底把归墟鼎藏在哪里了,赶紧把它找出来交给我。”

那男声冷哼一声道:“你放心,我从不多管闲事。离我远点,你身上的血腥味恶心死了。”

对话至此结束,山晴喜听见属于那男人的脚步声朝她缓缓靠近,只是还没等到看清他的脸,山晴喜便再一次晕厥过去。

还是深不见底的湖心。

山晴喜鼓气睁眼,怀着对反杀敌手的深切渴望,四肢用力再次向着湖面粼光游去。

一阵灵魂落地的熟悉震荡感过后,山晴喜睁开眼,发现自己又换了个地方。这次她被压在几具尸体之下,属于原身的那柄长剑被她背在背后。

推开身上附着的重物起身,山晴喜发现这是一间封闭的石室,除她脚下的这几个,石室四角还各堆着一堆尸体,西侧石门大开,从外界透进来的天光照亮石室外几层青灰色台阶,也连带着照亮了石室西侧的一角空间。

山晴喜推测,她可能又向前回溯了一段时间,只是不知这次即将面对的又是何种情景。

她指尖点亮一张灵符,捏着这点灵光在石室内踱步一周,发现石室中心有个石台。山晴喜靠过去,发现石台面上积满尘灰,当中有个圆形空缺,料想是原本这石台之上放着什么东西,现下已经被取走了。

山晴喜又到石室门口,仰头望见室外红日当空,果不其然,此时正午时分,距离傍晚她被杀之前,还剩下两三个时辰供她思考应对之策。

山晴喜行事虽然冲动,却并不鲁莽,情绪上头的时刻过去,便能冷静下来处理问题。

首先,来到这地方之前,她随师兄师姐下山除魔,正在山下密林当中追击一头被魔气感染的独角妖兽。过程中她不慎遭到那独角妖兽的攻击,坠落到密林当中一处深湖之中,出水后便猝不及防来到此处。

来到此地之后,她上了一名剑修的身,而后被一个正在寻找归墟鼎的黑衣斗篷人杀死。此地门派环境陌生,与山晴喜记忆里任何一个剑道门派都对不上号。因此她现在只知有一个剑道大门派已被魔修灭门,至于这门派叫什么,具体位于修真界什么地方,山晴喜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接下来是关于此事中的几处疑点。

首要一点便是她为何会到这里,还附在了这名剑修的身上。因为知觉共感,此刻山晴喜多多少少能感知到证明剑修的身体状况。此人之前受了不小的伤,体内灵脉断裂,心跳鼻息全无,已然是个任由山晴喜灵魂摆布的死人。

山晴喜猜测,此人门派被灭,死前可能产生了巨大的怨念。而后这人便利用因怨念滋生的魔气施展禁术,将她从远远的门派密林拉到了此处。

山晴喜是阵符双修,所在门派更是修真界第一大除魔门派青城山派,对各类以魔气为引的禁术不可谓不精通。要施展请人上身的秘法禁术,施术之人必须精通阵法符箓,且需得和请魂之人有密切联系。

两条件缺一不可,缺一则阵法不成,缺二则引魂不成。山晴喜料想这剑修她定然认识,否则千里迢迢的,她绝不可能被此人拉到身上。

所以,这个剑修究竟是谁?

山晴喜将剑套从背后解下来,取出剑身端在手上细细打量。前两次轮回情况紧急,她都没有时间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此刻终于觅得喘息时机,自然要好好探索一番。

此剑长三尺六寸,刃宽二寸七分,青黑鲛皮做鞘,剑刃抽出时似有龙吟之声,剑光清冽如见雪芒。剑体通身无多余金线绣饰,只剑柄上挂着一只小巧的青色剑穗,因为剑主人的常年搓磨已经显得陈旧。

山晴喜跪在石室门口,对着门外天光凝神细找,终于在剑格内侧找到两个几乎快被抹平的小字,乃是剑主人为此剑亲手刻上的名字,名曰非镜。

但山晴喜对此剑名毫无印象。

记剑无果,山晴喜便只能再去翻这剑修的身上。这剑修身无长物,甚至可以说穷得要死,不仅衣服是破麻布缝的,就连个百宝囊储物镯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山晴喜翻来翻去,只在腰封里掏出来两块下品灵石,一瓶快空的劣质金疮药,以及一块薄得中间快要破洞的老旧手帕。

山晴喜把灵石和金疮药丢在一边,单举起那块破损手帕对着阳光展开。这是块青白色棉布手帕,四角绣织金色符文,尽管可能经过多次清洗,但布缝里还残留些黄褐色的血迹。

山晴喜之所以会注意到这块手帕,并不是因为这块手帕有多特殊,而是因为这是从她手里出去的东西,而手帕上所绘纹样,恰恰是山晴喜半月前刚刚自创出来的凝神静气小阵符。

这件事离得不算远,因此山晴喜还记得很清楚。那日她下了父亲的堂课,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捣鼓了很久,终于研究出这么个东西缝在了手帕上,试过后效果不错,于是拿去和她师兄邀功。

得了夸奖,她便把这块手帕送给了她师兄。又过几日她与师兄下山采买,恰好撞见一只初具人形的小镜妖,被一群猎魔师打着藏匿魔气的由头为难。

山晴喜吓跑了那帮品质恶劣的猎魔师,救下了那只小镜妖。彼时那小镜妖的胳膊上正有一道刮伤流血,于是山晴喜又把这块手帕从她师兄那要过来,包扎在了这小镜妖的伤口上。

后续她把这小镜妖带回了宗门养伤,再后来,她便穿到这剑修身上来了。

所以,这剑修难道是她前几日救下的那只小镜妖吗?

但是时间对不上。且不说这块手帕经过多少岁月磨洗,就单说这剑修的骨龄便与那只小镜妖对不上。这剑修成人少说有三百岁年纪,而那只小镜妖成人不过一年两载,外形上还是个总角之年的孩童,这两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有关系。

但这块手帕确实出自她手,且天上地下仅此一块,连缝针的针脚她都还认得,绝对做不得假。

山晴喜越想越乱,索性设置阵法,准备把这剑修的魂魄叫出来问一问。没有灵石,灵力不足,山晴喜只能以最原始的方式,以血液代替朱砂,以地面代替黄纸,一笔一划描摹出招魂阵法。

这剑修死的不久,且与她关系亲近,山晴喜有信心能把魂魄召回来。符文催动,阵盘运转,血阵在灵力灌输之下发出微弱红光,山晴喜凝神静气默默等待着,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感受到来自身体深处,心脏轻轻一下如槌击鼓面般的震动。

那剑修的魂魄居然还没有离开肉身。

山晴喜很惊讶,但现有灵力能维持阵法的时间不长,她只能趁着力竭之前快话快说。

山晴喜问:“你是谁,姓甚名谁,此地何处,同我前几日救下的那只小镜妖是何关系?”

剑修的灵魂很虚弱,被困在身体深处无法开口说话。山晴喜感到她相对完好的左臂动了,以指为笔蘸着鲜血颤颤巍巍地在地上画了几道。

山晴喜扭头辨认了半天,才发现这是几个镜像字。于是她在旁边另找了块空地方,趴下来一边分辨那剑修歪扭的笔画,一边蘸血在另一边将翻转过来的文字画出来。

待整个翻译过来,山晴喜才识读到那剑修的意思。

那剑修一共写了三行字,第一行是“山姐姐”,第二行是“乐时遥”,第三行则是“玄剑门”。

山晴喜捡到那只小镜妖的时候她还没有名字,但和山晴喜有关联的所有人里,只有那只小镜妖会这么叫她。

如预料般的猜想验证为真后,一股莫名的落空感席卷了山晴喜。她无端生出一种被愚弄的愤怒感,让她有种想立刻就冲出去,把那群魔物全部消灭的冲动。

在山晴喜的印象里,小镜妖生得很可爱,软软小小的一个,也没有修魔害人的心思,每天就绊在她的脚下吵啊吵,问她这世界有多大太阳到底有多远。明明她刚把那只小镜妖从山下捡回来照顾,怎么天一黑一白,这小镜妖就沦落到身受重伤丢失性命,必须动用禁术献祭躯壳向她引魂的地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山晴喜几乎控制不住语气起伏,嗓音挑尖又立刻压平,后槽牙紧紧的咬住,像自己在和自己拼命的较劲。

剑修这次写的文字很长。

山晴喜把它们一一翻译过来,看见剑修写的是:

山姐姐,天地大阵已破,万魔出关。魔修欲取我派镇宗之宝归墟鼎收敛众生怨气。无论如何,请务必阻止它们,清缴魔族以报我派灭门之仇。

山晴喜读完之后瞬间深吸一口冷气,额角涔涔外冒,打湿了她垂散在鬓边的碎发。

她几乎不敢接受现实,忍不住出言质问:“此言当真?你可知天地大阵损毁代表着什么?那里由我青城山派弟子镇守,历代长老层层灵力加固,封印幽冥妖魔鬼气不侵人间,如此谨慎关照,怎么可能轻易被破坏?”

剑修这次的回复只写了三个字:

斗篷人。

望着那三个字,山晴喜大脑一片混乱,各类想法猜测一齐上涌,竟让她嘴巴一时堵住。她还想再行质疑,可回想起前两次在宗门校场上空看见那积云般厚重的魔气,便再说不出天地大阵牢不可破的话。

她仔仔细细回想着自从进入剑修身体里之后所经历的事,一张张一幕幕有如观花彩灯般在她眼前不断轮转。她尽量理清思绪,挑其中的重点问道:

“既然那个斗篷人是此事的关键,那他身边跟着的那个男人,你知道是谁吗?他是否牵涉其中,是否参与谋划,也是你的灭门仇人之一吗?”

剑修操纵左臂,一笔一划在地上写道:

他是——

最后一笔狠狠的画出去,在地上擦出一道狰狞的血痕。血阵灵力不支频闪几下,而后化作一滩脏污的血迹在地面上晕开渗漏,最终成为一个报废的残阵。

山晴喜手臂垂在地上,愣愣注视手下字迹半晌,才反应过来与剑修已经断联。她撑着酸麻的腿脚起身,将地上残留的痕迹全部抹了,眼神失焦地盯在屋角堆叠的尸体上,迟迟缓不过神来。

扶墙站立半晌,山晴喜蹲下将剑修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回怀里,郑重其事的将乐时遥的那柄剑拿起来,重新背到背上。

由寒铁打造的利剑对于一个重伤在身的人来说实在太过沉重,但相较于山晴喜反复受到冲击的糟糕心情来说,还是显得太过轻飘无感了。

山晴喜把肩上斜着的那根麻布搭肩又拽了拽,右手按着心口轻声念道:“多谢你叫我来,告诉我发生的这些事。你放心,姐姐定会为你报仇,想办法将那些魔物赶回地下去,修补天地大阵,不叫你今日所努力的这一切变成无用之功。”

山晴喜背着非镜出了石门,迈过台阶来到地面。

正午阳光最烈阳气最足,震慑妖魔鬼气的能力最强,因此在一天当中,正午时分是魔物活动最少的时候。

山晴喜没有放松警惕,调动灵脉挤出些刚刚积蓄的灵力,给自己增加了一层隐身罩。四下无人,到处都是被斩杀的断肢残骸。等到傍晚时还会有一场屠杀,只是不知道那批门派弟子现在正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山晴喜绕开地表阴影,尽量挑有阳光暴晒的地方走。她来到校场中心巨大石碑面前,按着地基石兽的脑袋跳跃到碑面之上,手脚扒着石碑上凸起的符文纹路,快速攀爬到石碑最顶上。

如她所料不错,这块石碑应该就是玄剑门的最中心点。看门派规模,玄剑门定是一剑道大宗,像这种大型门派,无论修习方向是不是与阵法相关,都一定会借助阵法的力量在门派当中设下重重防御机制,用以守护财产和抵御外敌。

果不其然,这石碑正是护山大阵的中心阵眼位置。山晴喜站在石碑顶上环顾四周,大致摸清了各个阵脚所在位置。

玄剑门依山而建,包括中峰在内一共七个峰头,每座峰头都以铁索吊桥作为链接。在这七座山峰之间,山晴喜所在的中峰是主峰,其他六座山峰环绕在主峰之侧,面向南侧隐隐呈包围之势。

护山大阵的几个阵脚便落在这些山峰之上,大阵小阵相互嵌套,形成一个复杂庞大的运行系统。接下来山晴喜便打算依靠这护山大阵的力量,来达到打败斗篷人的目的。

她想过了,以她现在一个剑修弟子的残缺身体,对上那个能力高深莫测的黑衣斗篷人的话,是绝无任何胜算可言的,前两次轮回也深刻地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如果她能利用护山大阵,发挥她在阵法符咒方面的特长,那她再对上那黑衣斗篷人,便有了一战之力。

接下来的任务,便是想办法重启大阵,利用它成为自己的终极杀招。

山晴喜低头不断转圈观察着这座大阵,心中笔画描摹,推演着这座大阵的运行方式与灵力流转路程。灵力以脚下石碑为起始,顺着吊桥流往六个阵枢,而后又以六个阵枢为小阵眼,自西向东不断循环轮转。

灵力运转到东侧入山口处戛然而止,山晴喜皱眉,心中笔画一顿。那处山口有魔气暴力破坏的痕迹,乱石废墟成堆,料想魔族入侵时便是以那处为突破口,破坏大阵后强行进入其中的。

山晴喜绕过此处继续推演,将几处阵法空缺都谨记于心,而后从石碑上下来回到地面。她边行动边在心里盘算,脑海中大致略过几种常用阵型。

她只有一个人,临时清理废墟后接阵肯定办不到,也没有充裕的时间允许她这样做,只能考虑在原有阵型的基础上改阵。阵基自然还是以玄剑门的峰林山水分布位置为根本,而后再通过改动阵符的内容与灵力流转的方向,达到变换阵法作用的目的。

山晴喜准备把护山大阵改动成针对那黑衣斗篷人的大型杀阵,各种方案一想再想,细节操作一缩再缩,最终拟定出最简略动作最隐蔽的一版。

只需要在现有大阵的基础上,将灵力发出的初始方位变换为从六个阵脚,灵力统一接收位改成阵眼就可以了。大阵运行起来后,随着灵力不断汇聚,阵眼灵力将在不断压缩后彻底引爆。

到那时候,山晴喜只要确保灵力爆炸时那黑衣斗篷人在石碑旁边,就算杀不死那黑衣斗篷人,至少也能扒下他两层皮来。

山晴喜又搓出张灵符,截来半根树枝,临时削了块糙面罗盘出来。循着罗盘指针的大致指引,山晴喜迅速摸进玄剑门储存灵石的仓库,利用其中的灵石贮存,先是充满了空虚的内府灵台,而后又在里面找到不少法器装备,抱着防患于未然的态度将能利用起来的法宝全部装备在了身上。

——这便是那群魔修的大意之处,他们修炼魔气,依靠魔气供给力量,所以不会轻易想到通过毁坏正派的灵力储备的方式断绝正派生存的后路,就像长期栖息在水地里的龙类,只能想到折断鸟雀翅膀阻止它们飞翔的办法,而想不到断掉空气让它们窒息而亡一样。

但不得不让人感叹的是,剑修乃正道最穷这话果然所言为虚,整个宗门的灵石储备加起来,居然还没有山晴喜预算的一半多。

山晴喜不得不再把阵法缩减一半,连带加上些法器珍宝,这才勉强能应付。

山晴喜全程开着隐身罩忙碌,将大量灵石从府库里搬出来,分批运往各个阵脚点位埋伏,紧接着又在阵脚与阵脚之间绘制新的符文,好不容易忙完时,山晴喜抬头一看,太阳已然垂到西山。

云霞赤红,叫人分不清究竟是残阳映红的,还是鲜血染红的。虫鸟嘶鸣,山晴喜踩着湿烂的腐泥一路狂奔回主峰之上,登上校场时正看见一队衣衫破烂的剑道弟子,被浑身散发着魔气的另一批弟子控制着缓慢驱赶到石碑下。

那些押人的弟子形状还算完全,只是脑袋低垂四肢僵硬,已经失去生命本源,变成了受魔气操纵,听命于那黑衣斗篷人的傀儡。山晴喜躲在宗门建筑的一根粗大门柱之后,望着校场上献祭似的森然场景暗暗心惊。

那黑衣斗篷人也随之出现,就站在石台之上,透过斗篷的垂挡,或轻蔑或怜悯地俯视着下方这些人。山晴喜先前听过声音的那月白衣衫的男子从南边大路走过来,就停在校场边缘垒起的石砖上,借这段距离均衡高度差远远平视他。

“喂,”那男子朝黑衣斗篷人冷声喝道,“你再考虑考虑,与其同妖魔为伍,不如跟我合作。你想要的东西我都能给你,没必要再行恶事。否则待将来到了阴曹地府,少不了要油锅伺候,抽筋扒皮,到那时若是再后悔,可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黑衣斗篷人没有理他,连头都没有偏一下。月白衣衫的男子冷哼一声,也把头偏到别处去,不再看那个黑衣斗篷人。

黑衣斗篷人问题照旧,对着下面的一众剑道弟子道:“……归墟鼎在哪里?”

没人答应他。

大家零零散散地在石碑下站着,有的遥望夕阳,有的低头不语。更有的盯着那黑衣斗篷人冷笑,不仅出言讥讽,还朝他吐唾沫。

黑衣斗篷人不喜欢别人朝他吐唾沫,当即对着人群中的那个刺头伸出魔爪,要将他爆头示众,杀鸡儆猴。

山晴喜在心里默念清静经,背身攥紧手中引爆符箓,右手凌空画出一道飞剑符,而后旋转蓄力狠狠向那黑衣斗篷人抛去。

灵符于半空中化成一道白色剑气,击穿了那黑衣斗篷人的手掌。那黑衣斗篷人掌势一顿,翻转凝望着自己被击穿的掌心,而后偏转视线,准确无误地朝着山晴喜的藏身之处凝视过来。

“又是你——”黑衣斗篷人怒声斥道,像被惹恼了的疯狗,从石台上直扑而下,脚尖在地上连点三下,运转轻功如弹丸一般向山晴喜飞射而来,直取山晴喜的项上人头。

山晴喜咬牙没有选择逃遁,而是从藏身之处跳出来,拼着消耗法器,反方向冲着石碑狂奔而去。即将相撞的瞬间,山晴喜竭力后仰,滑不溜手地从那黑衣斗篷人身下擦了过去,与对方来了个擦肩而过。

她顺手掏出怀里一早就准备好的,充盈灵力时积攒下来的一大把符咒,边冲边沿路往那些低级的不会闪躲的尸傀身上拍打,将它们通通定在原地,长声大喝道:

“诸位道友听我一言,我是来救你们的,现在速速站于我身后——”

剑道弟子长老们一朝恢复自由身,纷纷喜出望外,撸起袖子擦热手掌,站到山晴喜的身后便打算跟着她干倒反派。

山晴喜很感动,可惜现在并不是和黑衣斗篷人拼人多的时候。眼见那黑衣斗篷人已经飞身回奔,山晴喜看准时机,捏爆手中引爆符箓,同时右手向脚边丢下一道瞬移符。

山晴喜此刻灵力催动到极致,脚下踏出阴阳鱼疯狂轮转,九宫八卦于八方浮现,铜制机盘声铮铮作响:

“乾为天引,坤为地门,阴阳轮转,万界通遁。开休生门,给我开——”

山晴喜身旁那位剑道长老瞥见山晴喜捏爆符咒的动作,似乎是发现了不对劲,不由惊声开口喝道:

“遥儿你等等——”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剑道长老的声音被盖在下面,山晴喜一点都没听到。法阵运行,百十来号人瞬间被传送到山门之外。

与此同时,校场中央石碑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灵力压迫,坚硬的玄武岩由下向上开始爬上裂纹,层层碎片化作利刃爆开,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激射——

巨大的冲击波震荡在玄剑门主峰山巅,山晴喜冲各位剑道嫣然一笑道:“诸位道友且在这里等上一等,我与那魔道妖人还有两剑之仇未报——”

先前那位长老出手要拦,山晴喜却已抛下符咒,重回峰顶之上。硝烟弥漫,目不识人。那黑衣斗篷人被几片巨石击中,一团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正死死地盯着爆炸中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山晴喜干脆利落地抽剑抹了他的脖子,隐隐看见那月白衣衫的男子从烟雾迷蒙中奔来,山晴喜描画符咒,正准备瞬移到那人身后给他也来上一剑,眼前却突然一黑,再次陷入了不知所谓的茫茫虚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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