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诊所 第72章 走投无路

隔着天花板传来悉悉索索的游走声，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嘶吼声，以及撕扯□□的动静。血腥气和**的酸臭夹杂在医院独有的消毒水的气味蔓延在空气中。网状碎裂的玻璃外偶尔飞过的纸张，像一闪而过的鬼魅。

一楼大厅内，午后的阳光依旧慵懒地洒在大理石地面上，不带怜惜地照亮了满地狼藉和斑驳血色。一头金色卷发的宽衣阔袖的男人，交叠着双腿靠坐在传送点边上的旋转椅上。腰间交错运转的星轨中，悬浮着一颗熠熠生辉的星。有他坐镇，终于再没什么人搞特权。

楚言走到队伍后头，摸了摸依偎在白则怀里的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小悬息的脑袋道：“你刚很勇敢。”

“可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小悬息垂头丧气道。

刚才要不是楚言及时到场，他的“铁头功”可能就要遭遇惨不忍睹的失败，他还太弱小，只是一只没用的雏鸟。

“你要以人类的身份生活，可不能只靠蛮力。”

小悬息偷偷看了眼刚被楚言拍晕的中年男人，楚言往边上挪了挪，挡住小悬息的视线，对前面道：“下一批，到那位拄拐的老爷子为止。”

老人在孩子们的搀扶下先后踏入传送点的光圈内，后面的队伍迫不及待地缩短着距离。然而时间还是不够。楚言算了下，这剩下的六、七十个走完，得再十轮左右，而这传动装置冷却时间为间隔五分钟，也就是说，顺利的话还需要一小时。这一小时里，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

“祝华，你先去长白山，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处理。等这里人员疏散完了，我和祀降善后。”楚言通过星玉道。

毕竟这些莫名其妙变得疯狂的藤蔓尚且属性不明，如果说有那么几根混在疏散的人和妖里去了长白山，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这也是他们没有直接把人转移到院外的原因。

“好，之前就嘱咐过了，把他们隔离在不同房间先挨个扫描，那我现在回去。”祝华说着，甩出星轨将跟前那个又朝着他伸出无数茎蔓的复原能力惊人的庞然大物切割成了无数片，用星魄装了几十份，从三楼窗口直接丢下来。

那场面就仿佛没素质的高空抛物。

楚言低骂了句“是人吗”，瞬移至窗外，将几十个星魄连同里头八爪鱼般挥舞着“触须”的藤蔓统统冰冻住，悬浮在半空。刚要动手，就听着高丙的声音响起在星玉彼端：“先等等。”

楚言回到一楼大厅，恰见着盛喻抱着台笔记本电脑走过来，高丙跟在他身侧，手臂上布满了蓄势待发的冰刃。盛喻看起来比上次见到时要更瘦一些，毫无血色的脸上，平静无波。楚言想起之前，高丙也时不时会去拜访盛喻，两人不知道在密谋什么，被他撞见过一次，便小心谨慎起来。

楚言心里不是滋味，却也不想让两人瞧出来，只匆匆一瞥，便挪开了视线。

却不料，盛喻径直走到他身旁，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护士台上，给他看上面的数据和影像分析:“这些佤族人已经彻底变异了，刚才高丙抓了个**给我，分析后确认被注射了促进细胞活化的物质，该物质成分和的楼青锦被注射的针剂成分，有百分之八十九的重合，是升级版。大范围的聚集能实现融合，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复制最优势的基因序列，以达到不断进化的目的。一旦融合，即便被切割开，理论上也能独立存活一段时间，直到找到下一位宿主。他们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和腐蚀性。”

盛喻说罢，一敲回车，大厅中央的传送光环立刻在光芒大盛中扩大了两倍，引来一阵惊呼。

“盛博士太厉害了！”站在末排的吴衣跳起来欢呼道。

“现在起，加快速度，一次上十二到十四人，听我指挥。”楚言也不含糊，盯着盛喻的电脑屏幕，核对着传输器每一次的最大运载人数，并用星玉同步给长白山。

此时，缉妖司的小吏们也都已经集结到了传输点。

“大人，各个通风口都搜过了，没有藏匿的了。”玄诚背着桃木剑，对楚言行礼道：“结界也已加固。”

“辛苦了。”楚言道。

玄诚给楚言的感觉很微妙，他身上背着太多秘密，却也在关键时刻不顾自身安危解地解救苍生。此时，他披头散发，脸上、衣上，都溅满了血迹。另外几人皂吏看着比玄诚要好些，但也都形容狼狈。杜莺音和几个护士纷纷迎上来，将从护士台找的纱布、胶带、消毒棉球都用上，配合着妖力帮玄诚他们简单处理了伤口。

“不对。”高丙忽然道，“为什么增援还没有到。”

他们分明在第一时间通知了袁睿仪和其他判官，但目前为止，仅仅是邻近的辖区前来支援。照理说，若有事耽搁了，也应当知会一声，而且，祝华从十分钟前开始就没有回复任何消息。

“星玉无法沟通外界，整个医院被隔离了。”从楼梯上一跃而下的祀降道。

他方才就注意到了这一点，去四周探寻，就发现那些怪物也出不去，他们摸索到医院外层看不见的边界，就会被烫得缩回触手，这结界，绝不是玄诚他们能构建出来的，恐怕被人动了手脚。

“手机怎么没信号？”不远处围着光圈的人们开始骚动，失去和外界的联系，使得他们的恐慌情绪达到了顶峰。

“圈套。”高丙觉得他们被引入了一个局，爆发地点非要选择在医院，一定有独特的原因。先用混乱将他们引来，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在众人商量对策打算分头行动时，就见着本在盛喻身旁坐着休息的范清尧，突然站起身，从嘴里呕出几截绿油油的藤蔓。那藤蔓还活着，在地上蛇一般扭动，周围护士们纷纷尖叫着闪避，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然而范清尧已经被控制了，他痛苦地嘶叫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球像是被什么挤压着向外凸出，随后瞄准了身旁的盛喻。

他张开嘴，嘴里的藤蔓喷涌而出，那速度太快了，周围人根本来不及阻止。然而盛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险的第一反应，却是扑向他的笔记本电脑。网络断开了，备用的供电系统也支持不了多久，他必须保护好储存在笔记本里的重要数据，这是证据，是解开一切疑惑的钥匙。

楚言眼睁睁看着那些藤蔓自他跟前喷射出，缠绕上了盛喻的颈项，随后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从护士台后头提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喉头也仿佛被人扼住了，他瞬移过去用星轨切断藤蔓企图抓住盛喻，然而范清尧的胸口已经窜出一朵骇人的“食人花”，将盛喻整个包裹进去，在惊呼声中撞碎玻璃跳出了窗户。

楚言几乎要疯了，立刻追出去，而那些原本用星魄禁锢住的藤蔓也受到感召一般，瞬间腐蚀了屏障从里面钻出来。它们不顾四处奔逃的尖叫的人群，只是游走着涌向范清尧所在的空地。范清尧被那些汇聚的藤蔓高高拱起，只露出一个头颅，原本纠缠在一处的藤蔓，渐渐分化出了人类的四肢，站成个两米多高的怪物。而盛喻，就被束缚在那怪物的腹部，惨白的一张脸被周围的藤蔓挤压着，露出痛苦的神情。

这是被展示的人质，怪物们通过控制范清尧的大脑，拥有了初步的智慧。更可怕的是，那庞大的集合体意识到楚言的星轨分裂成数个，企图包围并攻击它，便立刻俯趴了身子，四肢并用地朝人群爬去——这样的姿势也让楚言不知该如何下手，怕伤着盛喻。

那张属于范清尧的脸，此时正扯着个兴奋的笑容，凸出的一双眼紧紧盯着楚言身后，绿色的长舌时不时探出来，感受灵力的波动。高丙在维持秩序，让已经接近崩溃的人们抓紧撤离，祀降则用星魄展开盾牌般的结界，企图抵挡范清尧的攻击。

楚言忽然听到有人唤他，一扭头，就见着白则牵着小悬息，另一只手抱着盛喻的笔记本气喘吁吁地站在窗口冲他喊：“盛博士分析的结果里说，这些藤蔓是靠着感知灵力来行动的，所以才需要人类的五官和大脑来提升行动力。”

这话让楚言的理智瞬间被拉了回来，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范清尧那扭曲的五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