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诊所 第30章 牵手手

十一长假上来，白则就被自己的上司兴师问罪。

“为什么不买我家楼盘？”

其实金衍邢气的不是白则买了谁的楼盘，而是白则太见外了。明明是他一句话能解决的事，白则还去找中介，花了几天的时间到处跑，最终还被狠狠赚一笔中介费。

“是虞渊看中的。”白则有些不好意思道。

他知道他这位上司只是嘴巴毒，其实对他一直都挺好。

正说着，护士杜莺音就敲门进来，请金衍邢签字文件。

“你名下的房子，干嘛要他拿主意？”金衍邢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派克Duofold系钢笔签字。

白则边打印治疗记录单边小小声道：“因为是他出的钱。”

白则几乎是用气声说话，但那一句却仿佛往深海扔了一颗鱼雷。金衍邢定格片刻，默默打开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欣赏一下自家楼盘。真好啊，有人不懂欣赏，有人对领导秀恩爱。

杜莺音接过签字文件，眼观鼻鼻观心，迈着小碎步离开了。可刚奔回前台，就迫不及待地在“小糖豆日志”里狂发消息：“啊啊啊啊啊我死了！虞大人给小糖豆买房了！写的小糖豆名字！”

群里一片“我艹”。

“真的假的？！你再说一遍！”推着消毒车去病房的金晶拐弯时险些被滚轮压了脚。

“我亲耳听到的！小糖豆自己说的！”杜莺音恨不得化为原型在天上飞一圈嚷得满世界知道。

“以身相许还得清吗？”

“生三个！没跑了！”

“一个足球队！”

群主金晶姑娘直接把群名改为了“小小糖豆保姆群”。

这边小群里在沸腾，那边，胡萧萧敲门，探了脑袋进来道：“有时间吗？”

白则看看靠在窗边站成一抹风景线的金衍邢，金衍邢朝门口扬了扬下巴。

白则和胡萧萧一起找到隔壁的虞渊时，他正哄小悬息睡觉。小悬息奶胖奶胖的脸红扑扑的，头歪向一边，睡得直流口水。

见二人面色凝重地进来，知道是有事，虞渊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来道：“怎么？”

胡萧萧给虞渊看了一段聊天记录。

之前胡萧萧实在是嫌谢安廷烦，就答应了加他微信，前提是他不能再来医院骚扰他，也不可以随便给他打电话。

谢安廷当然答应，他早就也想通了，虽然再过两天就要进组，但鉴于胡萧萧是妖，要接受他这个人类需要点时间，要从长计议，所以他加了微信后，收敛了许多，每天不过是问候一下，自言自语几句，胡萧萧不回他，他也不会不开心。

胡萧萧其实还是会看的，在工作了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觉得谢安廷很奇怪，明明在演艺圈摸爬滚打这些年，却还保留着那种直来直往的坦率和天真。喜欢的事就去做，喜欢的人就去追，失败与挫折于他而言，似乎只是一种体验，他并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于这个世界的热忱，依旧用童心未泯的纯真将喜怒哀乐都珍藏在他的宝箱里，点点滴滴地细数着。

胡萧萧有时候有点嫉妒谢安廷，他一定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人，一朵玻璃罩里的玫瑰花。而他，只会是路过玫瑰花有限的生命里的一只不起眼的狐狸。他们很快会忘掉彼此，至少胡萧萧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今早，谢安廷却忽然给他打了个电话，口气十分焦急。

“萧萧，我一个朋友失踪了，他国庆前去的云南佤寨，说是去原始部落找一下下一部戏的灵感，这两天他忽然失联了，家里人也联系不到他，报警了警方说没超过四十八小时不受理。那里连路都没有，我找人飞了无人机去瞧，他最后给他父母发定位的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寨子，就一片林子。然后无人机拍到一个奇怪的东西……我知道你和你同事神通广大，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我怕再晚就来不及了。”

谢安廷发给胡萧萧的是无人机俯拍的一段视频。先是拉了远景的整体的林子。那林子像是弯弯的月牙，坐落在河边的峡谷里。随后无人机在操纵下不断靠近，不断下降，镜头拉近，对焦，随后忽然就在林子边缘的地面上，拍到了一张埋在地里的脸。

镜头定格了几秒，仔细看了才知道，那其实是一张埋在土里的面具，看着像是木质的，涂了黑色的厚厚的漆，上面用金线勾画了眉眼、嘴角和脸上的纹路。凸起的眼睛是雕刻成球形的木珠，嘴是镂空的，微微张着，凸起的上下唇都成长条形。

似乎是发现那不过是个质朴的不知道谁遗弃在此的面具，无人机便打算移开镜头继续往前探索，然而当无人机拉高了高度，左右移动时，却发现，那两颗点了睛的木珠，竟随着无人机的移动而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就好似，正注视着它。

则诡异的一幕，令胡萧萧也不寒而栗，所以他来找了白则和虞渊。

“当初我想复仇，有个蒙面道士找到我，说可以用灵力换我想要的东西。他当时戴的，就是这样的面具，只是上面的花纹有点不同。”

而之前鼓动江为杀了胡伊伊的，也是戴着面具的道士，当时江为也提到过这“金纹黑色鬼面具”。

这之中究竟有什么联系？还是说只是个巧合？

白则看向虞渊，虞渊点了点头。

——

连绵的山峰覆盖着皑皑的雪，主体的黑青则隐没在云海中，远望像一座座漂浮在海上的岛。云海之下的纵谷则全然隐没在阴影中，偶尔从云中泄露下的几束光，便雕琢出斑驳的玉色。

四人出现在山谷时，惊起一群黑雁，遮天蔽日。传送阵的光芒渐渐在四人脚下淡去。

“这、这也太神奇了吧？！”谢安廷看看脚下的草地，又抬头看看峡谷。

胡萧萧告诉他，虞渊是什么官，反正有妖就有仙，在他心里，虞渊就是位很厉害的神仙。

一身青衣、眉目如画的虞渊也的确仙风道骨，此时，他的目光从白则的脸上移到白则的手腕上。

白则的腕上已经换上了之前在黑市也用过的可以靠灵力运作的电子表。盛喻给这这电子表又多加了一项功能——用颜色来体现身体状况。绿色代表没问题，橙色代表有异常，红色代表情况堪忧。此刻，上头亮着令人安心的绿色。

本来，要一次性远距离传输多人，会在短时间内消耗大量灵力，对身体造成巨大的冲击，但这次转移，是借助了盛喻最新研发的传送设备，只要一次性灌入少量灵力，就能将四人同时传输到定位位置。

虽然是实验阶段，但目前为止都很顺利。

“等下万一走散了，没信号了，就直接用表联系。”胡萧萧将食指按在谢安廷的腕表感应器上，那腕表读取她的灵力数值后显示屏上的电池符号转为绿色满格——灵力供给对接成功。

谢安廷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跟前长满了高大古树的密林。

晋子由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他这次非要冒着危险跟来，也是想能提供更多关于好友的线索，而胡萧萧说是来确认什么面具的。但谢安廷总觉得，她多少有担心自己的成分。

虞渊在三人都确认腕表正常运作后，让他们留在原地，自己率先走入密林里，半蹲下，掌心往地上一拍。衣袂翻飞间，白光瞬间自他的掌心扩散开去，像是一股电流，顺着大地通往四面八方。虞渊半阖着星目，感应着来自于所有生灵的回应。这小范围的勘问之术，很快就为他们指明了方向。虞渊收了术，回头看白则，白则抬了抬手腕，示意上面仍是绿灯，虞渊这才放下心来。

四人一同在密林里前行。这里的植被几乎没被破坏过，大多是各种挺拔的杉树，还有连香树、水青树、珙桐、榕树……那些在都市里鲜少见到的植物们，在此处肆意生长着，有的盘根错节，有的直指云霄。还有好些个艳丽的奇花异草和各种菌菇，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山间的鸟鸣声与不知什么动物的尖细的叫声混合在一处，借着峡谷的回声盘旋在头顶。

分明刚才在林子外还觉得有些闷热，进了林子就感觉骤然降了几度。那种阴冷像是从脊背后头爬上来的，令人总感觉身后有什么在窥探。

白则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脖子，抬头看看。

在这样的林子里是会失去方向感的。如果没有电子表的话，就只能靠着日头来判断方向。然而渐渐的，那一轮茸茸的日头也偏向了西方，被茂密的林子遮挡住了。

气温又下降了一些，白则情不自禁地发抖，表上的温度显示的是十八度，可他的体感却仿佛只有五、六度。

他们已经走了快五公里了，越是靠近林子的中央，便越冷、越黑，越让人有一种逃离的冲动。

三人都开启了电子表的照明功能，然而照明的范围有限，也只能看清脚下一、两步范围内的情形。

俩俩前后走着，都安静地注意着脚下。

却听谢安廷忽然道：“你们听，有鼓声！”

身畔的胡萧萧随着他停下步子竖起耳朵听了听：“没有啊！”

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虫鸣声，偶尔有些尖细的奇怪的叫声。

“不，真的有！你们听！那鼓声……好像那边还有人在跳舞……”

虞渊一下子就感觉出了不对劲，回头一看，谢安廷已经双目无神地瞪着前方。虞渊刚要动作，谢安廷身边的胡萧萧却先他一步，一把抓住了谢安廷的手腕。

胡萧萧凝神运转内丹，输送灵力护住谢安廷心脉，随后助他丹田气血运转，驱散侵入的邪气。

不一会儿，谢安廷便身子一颤清醒过来，怔怔看向身边的胡萧萧，如梦初醒。

“你刚中了幻术。”

谢安廷听胡萧萧这样说，才意识到他听见看见的并不是真的，不禁毛骨悚然。

“可我什么都没做啊！”

“雾瘴。”虞渊言简意赅。

谢安廷用照明设备四处照照，才发现能见度极低，并且自己的冲锋衣上也都密布着水珠。

可他们是什么时候踏入这雾瘴里的？

“萧萧你没事吧？”谢安廷一把抓住了胡萧萧的手。

胡萧萧一下子红了脸：“我能有什么事？这些只对人类有效。”

说着就想抽回手，谢安廷却不肯。

胡萧萧和谢安廷暗自较着劲，偷眼去瞧白则，却见他根本没看自己，而是略微错愕地看向身边的虞渊。虞渊面不改色，单手捏了个诀驱散雾瘴，继续带着三人前行。

方才，他那宽大的衣袖罩下来，看不清究竟什么情形，可此刻走起来，便露了馅儿。只见他原本背在身后的手，如今正牵着白则指尖，而他腰间自行运转的三道星轨中，悬浮着一只毛毡戳的圆滚滚的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