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诊所 第14章 虞判官的回礼

所有吃瓜群众目瞪口呆地看着胡萧萧又看看白则，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更像“狐狸精”。

白则刚在想心事，都没仔细听他们说什么，此时才反应过来，险些切到手指。

他硬着头皮擦了擦手，跟着小狐狸出了玻璃房。

此时，虞渊已经站在壕车前了。

昨天的衣服洗了，他穿了白则给他买的另一件白T，配了小脚牛仔裤、白色板鞋。头发洗过了，不像昨天刚吹好的造型那么惹眼，略长的刘海放下来，相较之前全都束在脑后的严肃，多了份随性与自在。映着湖光山色的眼眸，此时正看着走过来的白则。

依旧趴在窗口吃瓜的群众们再度沸腾了，他们打电话呼朋唤友，以至于二楼、三楼也都探出来好些激动的脑袋。

“我天！帅哥你谁？”

“给我上呼吸机！”

“虞大人要出道还下海啊？！”

“有生之年啊！”

“裙带关系稳了！”

而此刻，顶着众人热切目光的白则却有些不知所措。阳光下，白色的法拉利和穿着白T的虞渊都太过耀眼。

“这……是什么意思？”白则双手插在白褂口袋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接送方便。”虞渊似乎并不想展开说说他买车的心路历程。

白则从那话语里听出了“长远打算”的意味，不禁愣住了，只是抬头盯着虞渊瞧，似乎想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推断出他的意思。

“是不是……什么人让你买的？”倒不是钱的问题，像虞渊这样被供奉着的判官，基本上要什么有什么，但是左思右想，白则总疑心虞渊是被什么人骗了。

被标记为“爱贪便宜的老年人”的虞渊，并没有接白则这句话，而是指了指车门，意思是让白则上去试试。

白则可不敢：“我本本族，大学里拿的驾照，早忘了。”

虞渊没说话，边上代驾机灵，赶紧把白则塞进驾驶座，陪同练车。片刻后，白则在代驾的鼓励下，总算是以龟速在医院环岛绕了一圈。而白则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各位“裙带关系”给他发来的恭喜短信几乎占满了内存。

———

下午一点的个案，约的是欧月。

欧月生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年纪轻轻就拿了好几个奖项的金牌甜点师，但他一直都很自卑。他不善交际，没什么朋友，工作中也时常被孤立、被排挤，因此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跳槽。他每次压力大都用吃来解决，得过贪食症，病情一直有反复，近三年来来胖了几十斤，年纪轻轻就得了糖尿病，不得不住院治疗。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住院期间，他的病区主任是一条喜欢欺负他的蛇。

“楼主任，昨天又让我变回原形了。”欧月绞着手嗫嚅道。

白则之前让欧月做改变认知的“四栏表”作业，每天记录下发生的引起情绪波动的事，再评估情绪，写下想法，最后试着寻找认知的错误，然而作业里百分之八十的事件，都和楼青锦有关。

共享表格里的最新一条是：

“事件：昨天，楼主任让我变回原型，戴兔耳朵帽子给他拍照。

我感受到：焦虑90分，恐惧100分。

我想到：我明明不情愿，却一次都没拒绝过他。我真没用。”

白则试着往下引导，看看有没有认识曲解的部分，但欧月完全卡在这一步，一如既往彻底地否定了自己。

“我就是没用。”欧月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小肚腩，愈加觉得自己讨厌了。

这感觉太压抑了，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白则试着换个角度切入道：“欧月，你的家庭是怎样的，有哥哥姐姐吗？”

“我们鼠妖，都是一大家子的，我有八个姐姐、哥哥，我是最小的。我们祖上运送木材的，以前家里也囤了些东西，日子过得还可以，但后来我爷爷去世分了家，我爸就变卖了好些家产，说要做生意。”欧月下意识地摸了下脖子上挂的红线，“但他一直都不顺利，每次喝了酒就打我们，所以我哥哥姐姐都早早离家了，就我陪着我妈。我一直想让我妈能过得好些，所以才来大城市打拼，考了甜点师……我希望有一天能把她接过来。”

“那妈妈是怎么想的？”白则听欧月说这些，也有些难过，

“她一直支支吾吾的，说我爸现在也没工作，总喝酒，喝得肝脏不好，需要照顾……我寄回去的钱，其实她都拿去给我爸了，我爸就搓麻将，赌钱，不顺心了还时常打她。”

“那你一定很着急吧？”

“是的。”欧月眼眶红了，“都怪我没用，什么都做不到。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白则将纸巾递过去，等欧月情绪稍稍缓和些了才继续道：“可这不是你的错，现在的生活，也是你妈妈自己的选择。”

“不，她是没办法。”欧月并不想承认这一点，“如果我更有出息，存更多的钱，让她放心依靠，她也不会……”

“欧月，你会觉得愤怒吗？”

“什么？”

“从小到大，你有没有对妈妈，感到过怒吗？”

欧月瞬间瞪大了眼，好半天才回过味来：“怎么可能？她是我妈妈啊！”

她母亲的遭遇已经够惨了，为了他们，一直忍受着父亲的虐待，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扯大。而他是母亲唯一的希望，唯一一个还关心她，想将她救出火坑的孩子。

可就在刚才他回答了白则的时候，内心又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如同开水的气泡般咕噜咕噜往上冒。

“为什么要继续和这个男人过下去？！”

“我不想见你痛苦！”

“不要拿我当借口！”

“为什么不结束这一切？”

随后它们忽然众口一词地冷着脸对伤痕累累缩在角落里的母亲道：“都是你的错！”

欧月吓坏了，“腾”地站起来，带得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可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对白则说了句“对不起”，便匆匆跑出了玻璃房。

白则心道糟糕，赶紧追出去，却险些撞到了拿着一打病历的楼青锦。

“啊！楼主任，看到欧月了吗？”

“欧月？”楼青锦冰雪质感的脸上绽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也正要找他！”

白则无奈，只好顺着走廊继续找。

等白则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楼青锦才从白大褂里掏出个瑟瑟发抖的小毛团道：“你是不是，又和白医生说我坏话了？”

白则终究是没能找到欧月，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只好发了段文字给他。

向来，是他太心急了，看不得欧月那样攻击自己，才在咨访关系还不那么稳定的时候便企图往深里挖。

白则越想越懊恼，他是真的很想帮助欧月。

如果欧月一直试图拉拽他的母亲，那他可能根本帮不了她，还会把自己也陷进去。

白则些许沮丧地走进电梯，然而，等他推开促醒室的门，却意外地发现，以往一直躺在床上的小悬息，竟然坐了起来！

他坐得还不那么稳，大脑袋一转，就有些摇摆，但他显然十分地开心，抱着虞渊的手指咯咯笑。

正举着虞渊手机给“母子”俩拍照的胡萧萧一见着白则进来，便兴奋道：“白医生你来得正好！快看快看！”

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白则激动得几步上前，一把抱住肉嘟嘟的小家伙，开心地顺着他的一头红毛道：“我们的小悬息能坐了。”

小悬息似乎听懂了，圆滚滚的小脸上绽开个甜甜的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得意。

白则陪他玩了会儿，便又一手托着他后颈，轻轻让他躺下。

“哒哒！”小家伙忽然道。

白则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发音，是人类婴儿最早学会的几个发音之一，相当于在喊他“爸爸”。

白则还没有抽回手，他就那样俯视着这个被他半抱在怀里的小生命，忽然眼眶湿润。

这一声，太沉重了，像是认可了他这么些天不太熟练的照顾，并愿意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让他参与他的所有喜怒哀乐，见证他点点滴滴的成长。

他们仿佛在这一刻，正式确立了感情的契约。

白则那么多年来渴望的东西，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弥补。

小悬息似乎也感知到了白则的情绪，但并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哭，就那样伸出莲藕般的小短手，企图去够他的脸。

然而还没够到，他的小手便被抓住了，塞回了被子里。

“没事，小悬息睡会儿。”

白则并不想让虞渊和胡萧萧察觉他一瞬的失态。

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微笑着抬头道：“看来得买护栏了，很快就会滚会爬了。”

虞渊盯着白则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睿仪来过。”

白则愣了下：“说什么了？”

白则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如果袁睿仪坚决反对他和虞渊一起带小悬息，反对他领养小悬息，那么……

还没来得及发愁，就见虞渊把一样牛皮纸包的东西从桌上推到白则跟前，白则打开来，就见着了袁睿仪替他保管的户口簿。

他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