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
一句话,水不允果然老老实实地拐了回来,虽然看起来还在生气,不过眼底已经生出一丝小小的欣喜。
“咳咳……”水不允佯装咳了一声,问:“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术卉心嘴角扯了个苦笑,道:“妖蛊以妖为食,这么多年,你为我杀妖猎取妖丹,所以我才能顺利控制体内妖蛊,而他不一样。”
术卉心刻意没有去提忘容枯的名字,可是依旧察觉水不允身上的细微变化。
“他有什么不一样?他在祈灵山也没少杀妖取丹。”
虽然是事实,但是妖蛊极为贪婪他又刚刚苏醒,一次性消化那么多妖丹,不能压制妖蛊,反而会适得其反。
术卉心摇了摇头,“我感觉得到,他没能压制住妖蛊,所以选择了与妖蛊融合,如今的他,已经不全是我认识的那个阿容哥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很大程度上因为,他们都有同一个目的。
杀尽天下之妖。
水不允脸色渐渐沉了下去,“那我更不能待在这里等死。”
“你可以相信湘湘。”术卉心在他身后平静开口,“湘湘一定可以消灭妖蛊,唯有她可以。”
“湘湘……”
水不允嘴角扯了个笑,“你竟然舍得让你的宝贝徒弟涉险?”
“不是我舍得。”术卉心滑着轮椅慢慢走了出去,远山被墨色勾出一条条浅浅的轮廓,倦鸟归巢,大地重新迎来宁静。
水不允跟在术卉心身后,听着她仿佛自语一般念叨,“我舍不得,但我却做不到,湘湘或许会恨我吧……”
湘湘……
床榻上的任湘湘眼角流下一行泪水,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不愿醒来,但又不得不醒。
屋外冷月悬挂在梢头,任湘湘披了件外衣,轻轻推开房门。
竹影婆娑,竹林深处建着一座小屋,小屋后又有一片收拾起来的院子,院子一角还堆放着些杂物。
墨忧不知为何突然来到这个地方,翻找起那堆杂物。
里面有些小孩子用的玩具,还有破了的板凳,以及一些烂木头,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墨忧在里面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块能用的板子,在院子中间扎起的秋千上比了比,竟然开始动手修复这个快要坏了的秋千。
秋千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任湘湘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你在做什么?”夜风透着寒意,尤其是在山林中,任湘湘下意识拢了拢衣襟。
墨忧看到是她,不由自主笑了出来,“你醒了。”
说着,他又拿起那块木板看了看,解释道:“把这里收拾一下,我爹以前住过的地方。”
“我帮你。”任湘湘说着便进了屋,墨忧没有阻拦,只是一边收拾一边道:“其实这里是他和那个女人住过的地方,你知道的,墨戎她娘,当初我离家出走就是因为他们,我恨他们,恨不得将这里一把火全烧光,但这几日,不知怎么又想来看看,结果……”
“我知道。”任湘湘没有多说,只是看着屋内简洁的布置,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他到死我都没有喊他一声爹,我以为我不原谅他,他就不会死。”墨忧一边扎着秋千一边像是在自语,“这是他为墨戎做的,小时候我很羡慕墨戎,但后来我才知道她过得并不容易,族里的孩子没少欺负她,她也没有任何朋友,连爹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护着她,还不如我在狛君那边生活的惬意自在。”
他说着停了一下,仰头看着扎着秋千的这棵老槐树,“我总觉得他们都欠我的,所以我无论做什么他们都应该无条件纵容原谅……”
“但是他们最后都死了。”墨忧回头看向从窗内投过来的目光,平静得好似一潭死水。
他们都死了,但我们都还好好地活着。
“是啊!”任湘湘收回目光,拂过桌上的薄灰,怅然道:“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寒风习习,两人就这么一个在院中一个在屋内收拾了一夜。
在天边将要泛白的时候,任湘湘对墨忧道:“我们离开吧!”
“好,要去哪里?”墨忧习惯性地问道。
任湘湘的心狠狠揪了一下,沉默片刻,道:“别妖谷。”
当阳光完全洒满竹林时,到处找不到墨忧的墨戎心急火燎地找到了这里。
结果刚打开屋门,便看到了过分整洁的房屋,又急匆匆跑到后面的院子,看到了重新扎过的秋千,秋千上还放着一个灰扑扑的娃娃,但看得出,被仔细的收拾过。
那是她娘给她做的娃娃,早已经不知道扔在了哪里。
“哥哥?”墨戎下意识叫了一声,捡起那个娃娃抱在怀中,喃喃自语地问:“是你做的吗?”
阳光很暖,只是有些刺眼。
与此同时的谪仙镇内,所有通往祈灵山的商队都已经停止了,更有从祈灵山跑到谪仙镇避祸的人。
“哎……那地方别提了,现在乱得不成样子,去了就是送死,那群妖师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工夫管别人死活。”说话的男人一脸沧桑,听起来就是从那里逃出,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其余人自然打消了贸然前往祈灵上的打算,只有一个看起来不足二十的年轻姑娘,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有六七月的样子,上前问道:
“老伯,除了你们,还有没有去祈灵山的队伍?”女子声音甜美,眉头微皱。
这些干苦力的汉子,乍看到这张如花朵似的娇艳面庞,一个二个纷纷搭话劝说。
“姑娘,你还怀着孩子呢,怎么要去那种地方?你男人呢?”
“是啊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别想不开啊!现在那地方,没人敢去,给多少钱命都没用,命都没了拿什么花啊!”
“对啊对啊!你若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大伙儿也好给你想想办法。”
“对、对!”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劝阻,倒说的女子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地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只是我家人还在那里,我想回家去……”
“那你更不应该回去了!”方才那男子急切地跳了起来,“阳殿全毁了,剩下的被妖师带走,你就算去了也找不到他们,还不如——”
“不是的。”女子急忙摇头,有些焦急地解释,“我不是要去阳殿,我要去祈灵山外的琉雾林。”
我要找师父,算算时间,我也该回去了。
好不容易升起的太阳,却在临近晌午时忽然藏了起来,阴沉沉的天仿佛随时都会下雨。
蛊爷原本在树上晒着太阳打盹儿,不知怎么突然惊醒,一阵风吹过,后背竟然微微生寒。
他摸了摸额上的冷汗,有些难以置信,有种不祥的预感攀上心头,令他惶惶不安。
但最近无论是蛊王还是妖师那边都没有传来新的动作,尤其是蛊王,好像再度陷入沉睡,连蛊后也极少出现。
他和蛊媪以及两个被控制的妖守在四角位置,随时监听着那群妖师,但妖师基本在险峰峦,根本不见出来。
他略略一思,实在找不到令他心慌的理由,谁知身下幻树忽然伸出一根枝丫,蛊爷一惊,脱口道:“有什么东西靠近?”
独自走在密林中的寇槐心里已经把蔑尘欢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之所以是心里,因为当面他不敢说。
原本这件事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除了与阿虫共命这一个能力外,就是个毫无战力的普通人,结果当蔑尘欢听完师父的安排后,只提了一个要求。
“我觉得寇槐也可以一同前往,上次我和他同路,他有对战蛊爷的经验,况且想要吸引蛊爷,不是还缺一个饵吗?”
蔑尘欢解释的头头是道,寇奇宇也简单地认为是两人关系不错,寇槐也想参与进来,所以便点头同意。
但他哪里知道不是寇槐不想反驳,而是蔑尘欢那把诡异的大刀就对着他,发丝里的阿虫都瑟瑟发抖,显得害怕极了,何况是他。
寇槐欲哭无泪,硬是被蔑尘欢拖着来到了这片熟悉的树林,之后甩下一句:
“你任意发挥,我相信你的能力!”
说完,眨眼没了踪迹。
寇槐找了根树棍在前面探路,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空气潮湿透着丝丝寒意,脚下是松软的枯枝残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突然躲进了云里,天气莫名阴沉下来。
“主人小心!”耳边一声尖叫,寇槐想也不想就地一滚,一道凌厉寒光嗖的从他头皮上擦了过去,他后背一凉,立刻连滚带爬的躲进灌木丛中。
几乎同时,阿虫的惊叫再度刺痛他的耳膜,寇槐来不及骂娘,因为他看到了早已死透了的蛊郎正挥着薄翼刀向他砍来。
“救命啊!”寇槐一声惨叫,在蛊郎那张狰狞的笑脸逼近时,一头钻进了厚重的灌木丛中。
轰隆!
“啊啊啊!要死要死要死,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啊啊啊!好疼好疼好疼啊——”
林中寇槐惨叫连连,躲在暗处观察的蛊爷却面露疑惑。
怎么会是他?
下一秒,仿佛心有所感,他迅速抽动幻树猛地向后退去,两道寒光闪电般劈了下来。
嗖、砰!
幻树飞速撤退,蔑尘欢与夜红兰芝一击扑空,紧跟着一道红影忽然从树中现身,巨大的蒲公英横扫而出,银霜铺天盖地。
“不好,是蛊女!”
“假的!”
蔑尘欢头也不回对夜红兰芝道:“这只蛊擅长制造假货。”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寇槐怒骂,“天杀的蔑尘欢,我跟你没完!”
说话间,蛊郎一刀劈下,却听铮的一声被影眸一枪挡住,又用力震开,大笑一声,道:“就这点本事还想拦住你爷爷我?”
“真的蛊郎怎么可能这么弱?”蔑尘欢头也不回地冷笑,继续说道:“不用管寇槐,他死不了!”
话音一落,寇槐简直气得七窍生烟,但他的怒意还没上头,蛊郎扭身又是一刀。
这回影眸直接冲向蛊女,与夜红兰芝一左一右,剑芒与长枪迅速从蛊女身形穿过,寒光暴涨,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藏在幻树中的蛊爷心神俱颤,仓皇召回蛊郎,而与此同时蔑尘欢的声音突然在他头顶响起。
“嘿嘿……原来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