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弋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被太阳炙烤过的大地上,步履蹒跚。他路过一家商店,从橱窗玻璃上看到自己是什么样子,穿着一套不知袁哲瑞打哪儿挖掘出的短袖短裤,他原来那件衬衣上都是血,早就扔掉了。
短袖皱巴巴得像是咸菜,短裤到膝盖的位置,材质像雨伞布,走起路来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前边两条系带被洗得失去了弹力,一根特别长,一根特别短。
更不用说他头上还缠着一圈纱布,他看上去像是从某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谁能想到几天前他还是个衣着整齐,准备参加公司培训的职场新人。
不知道是不是脑袋被打孔的副作用,他发现自己很难走成一条直线,即使他努力地想要恢复成正常的走姿,他也做不到。因为他的视线已经无法聚焦到现实世界上,他感觉自己看到两个世界融合在一起,马路一会儿塌陷下去,被黑影融化了,对面经过的行人走着走着就整个人被黑影覆盖。
地上到处是扭动的黑线,有的像一堆摆放在路边的施工电线,有的像蛇,等他走过就会扭动起来要缠住他,也许要咬他一口。
郝弋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他以前正常的时候,不,这都不必用以前,他还没失忆,这就是四五天前,他的世界还是正常地在运作,什么黑影,什么电磁场,什么辐射,统统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的视野里从来不会出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都是被那个奇怪的女人害的,还有她的帮手。自从他的脑袋上被开了一个洞,并且他活了下来,他就失去了理智。
郝弋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去警局报警,然后被送去就医,接下来可能会被送进精神病院,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在保险公司的工作自然也就没了。不对,还有一样,如果他的这个能力被上面的人知道,一定会有人把他关起来,关到另外的地方,或者让他做什么事。
他混沌的大脑对这个情况进行了逐步升级,即使在浑浑噩噩中,他也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他的黑影能力决不允许被夺走。
那个女人说他很幸运,因为之前颅骨开洞的几个人都死了,而且就他获得了黑影场。
郝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只剩下个黑影,所以他一定不能让别人拿走,而且这个能力非常有用,他心想,换做之前,他怎么可能制服得了那个看守他的男人。他先前被压倒在沙发上,四肢就像被压了千斤铁块,动弹不得,这种力量上的差距让他放弃了袭击他逃跑的念头。
但现在,只要把人拉入黑影场,他就可以逃脱,他也搞不懂其中的原理是什么,总之,他的出逃非常顺利。
他躺在沙发上头痛欲裂,呻吟不断,这不是假的,但与此同时他始终想着怎么出去,或者说,他对那个女人所说的黑影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他想起那个女人碰了他一下就把他拉入了她的黑影场。如果他能碰到那个男人,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
郝弋身上所有的身份证明,他的手机,都被那两个人收走了,他现在身无分文。他该去哪儿?与此同时,他还要躲避那两个人的追捕。
他离开的时候,那个男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但他不清楚他什么时候醒来,也许很快,而且女人采购回来也一定会发现他逃跑的事情,作为重要的实验品,他们一定会追过来,这是肯定的,就算郝弋现在脑子没法正常运作,都能知道这个道理。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郝弋没有再往大马路上走,他的形象太扎眼了。他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一条小巷,于是他拐了进去。此时是乌和县特别行动组开完会的第二天。
那天晚上姚解从茶水间离开后回到会议室,不一会儿郎客去完洗手间也回来了,坐在他旁边。其他人都在三三两两地讨论,姚解和郎客哪边都不想加入,主要是加入了也是坐冷板凳,再加之没有谁真的想听他们两个编外人员的意见。
于是郎客装模作样地看档案,好像真能从里面看出杀人凶手,姚解则更加干脆,这段讨论时间直接成了休息时间,只是在看手机。
晚上八点会议准时开始,几个人发言过后,没有多久,文代华就发言了,她说的内容和姚解告诉她的差不多,只是对论据上也多了一些改动,显然她也已经查过资料,同时还和实验室那边沟通过。
“郑主任说虽然实验室对于这个猜测无法测试,但他觉得对面的组织未必不会这么想,这个想法的可能性很高。他们可能想大量人为产生黑影持有者。”
文代华发言结束后,戴凌阔紧随其后表达了支持,显然她也对过去这个荒唐的理论有所耳闻。
换做姚解发言,必然没有这样的效果,他看到崔崴神色一动,似乎已经被说服了,又听取了其他几人的意见后,他说道:“如果真的要核实这个情况,那么只能和海外三组沟通,看他们在国际上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或者另寻渠道。当然,事关重大,我必须先和战略规划办公室的几位领导汇报。”
“另外,既然凶手的身份已经确定,我们就没有再待在乌和县的必要了,明天我们就启程返回蓟阳,然后派一部分人去最新的高台市等地再进一步调查。”崔崴说完这件事后,就宣布散会。
终于要回去了,郎客的心情明媚起来,同时姚解的心情也不错,文代华的发言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这一切都按照他希望的方向发展,接下来他只能期待海外三组能够给出一个有用的答案。
至于外派到高台市,其实姚解有预感自己还会被派出去,毕竟当时这个就是他跟郎客负责的,但现在嫌疑人已经确定,尽管姓甚名谁还没有答案,但也快到了分功劳的阶段,因此说不好,可能他和郎客就此在处于行动组的边缘,天天在蓟阳无事可做了也说不定。
在宾馆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这一行人坐专车回了朝州市,飞机的航班在下午四点二十。在前面的那段空余时间内,他们还去了朝州市局一趟,见到了那名犯罪模拟画像师。
她跟王霁认识,应该说是经由王霁介绍,才立刻连夜从蓟阳赶来,她叫康潋,今年三十多岁,在上午已经和所有目击过犯罪嫌疑人的宝坻新村居民沟通过,同时还观看了仅有的三段录像。
“虽然大部分居民都说不出面部五官的细节,但是通过比对,至少能算出头脸的大致比例,以及排除掉一些可能。”康潋说道,“首先嫌疑人在女性中属于个子较高且身形瘦削的一类,身材比例能够从水果店的录像中看出来,尽管当时她头上还戴着头盔。但由于在宝坻新村的录像有她戴冷帽的录像,所以能够大概判断出她的头围绝对不大,否则戴不出那个效果。”
“接着再去看围巾和头发的遮挡部分,她应该属于偏狭长的鹅蛋脸,颧骨不高。”
“根据走访调查的结果,我问了几个人,都说不出明显的面部特征。可见嫌疑人是没有显著五官缺陷的,例如鼻头大、塌鼻梁、凸嘴、斜眼等等。并且她和周围的邻居都没有交流,因此气质上应该较为疏离冷漠。那么综合起来看,就可以绘制出她的模拟图像。”
康潋画了一张嫌疑人的全身像草图和一张她精细的正面人像。
姚解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只是通过电话交谈,当然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可是燕横波见过,但他这会儿没办法用手机偷拍下来传给燕横波看,否则也太容易暴露了。这不是相当于拿着个大喇叭在喊姚解有问题么。
在素描纸上,姚解见到了一个五官姣好的年轻女人,鼻梁挺直,嘴唇厚薄适中,嘴角微微向下,下颔骨线条锐利,眼睛明亮,目光坚定且冷漠地注视着纸张之外的观察者。
不出姚解所料,崔崴立刻叫人扫描了这两份图纸要带回蓟阳,等日后再做比对。
康潋在这里的任务完成后,就和特别行动组一块打道回府,她本身在蓟阳下的某个区任职,正好顺路。
至于朝州市局,他们的任务还没结束,毕竟乌萤已经确认失踪了,他们已经联系了周茜曼。尽管母女间情感缺失得厉害,但面对女儿的失踪,周茜曼到底不能熟视无睹,因此她将在这两天内到朝州市报案,正式确认调查乌萤失踪一事。
同时她也知道了自己女儿的失踪和乌晟德离不开关系,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姚解不得而知。但多半她已经恨不得乌晟德活过来再死一遍了。
这几天时间实在过得非常充实,先是到乌和县,再去曲陵市,又回朝州市,跑了朝州市平城区与河浦区,接着再次回乌和县,最后再由朝州返回蓟阳,在这几个地方跟陀螺一样打转,比寻常的出差要累一万倍。
姚解一上飞机,就闭上眼睛打算睡了,中间的飞机餐都被他省略了过去,他让郎客别叫他,要是发餐了给他拿了,他要么下飞机吃,如果是盒饭一类,郎客想吃的话就吃,不吃的话不用替他拿。
郎客是不会错过晚饭的,他问了乘务人员,说是有鸡腿排三明治套餐,他就帮姚解取了,心想这东西下飞机他肯定会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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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理智与疯狂(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