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衡虽然已经想过谢琰想要除掉的或许是她身边人,但未曾想到居然是李墨山。
先前她就听闻谢琰一直在为当朝皇帝做事,难道陛下是已经察觉到李墨山有谋反之意?
“不知家父做了何事竟让将军如此不快?”李玥衡将疑虑藏在心底,浅笑问道。
“李娘子既然要我坦诚,自己又何必装傻。”谢琰没在她脸上看到惊讶,但听出了她话中的试探。果真是位处事不惊的女郎,在听到让她弑父的话后作出的第一反应竟是试探。
“你是聪明人,不会看不清自己在走什么路吧。”
谢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在处处提醒她自己已经被他摸清了底细。
话说得有些多,李玥衡端起方才未喝到的茶润了润喉,问出真正想问的问题:“那我总该知道这些话究竟是将军本人的想法,还是背后某人的?”
“你知道得很多,也很少。”他先是说了句令人费解的话,随即又回答道:“是我的意思,你根本不用顾虑我身后有什么人。”
“没想到将军倒挺真诚。”李玥衡心安,调侃道:“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只蝼蚁,还值得你亲自与我见面。难道就不怕我会毁了你的计策吗?”
“不怕。”谢琰戏谑道:“我会在那之前就杀了你。”
“谢将军这是在威胁我?”李玥衡对上他的眼睛,从容问道。
谢琰在她眼中只看得到平静,似乎两人聊的不过是寻常事。他微微笑道:“自然不是。威胁无法与人长久共事,虚言更不能。我这是在展现自己的诚意。”
他的诚意李玥衡无福消受。
“既然如此,那便预祝我们得偿所愿。”
“原本我以为说服李娘子还要再费些心思,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李娘子答应的速度倒让谢某怀疑,你是李大人派来的了。”谢琰听她先前讲话的口吻,还以为她要推拉几个回合再松口,未曾想她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还是说,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墨山养的乖女儿竟同意被他利用,甚至是弑父。看来这李家并没有表面上的和睦。
李玥衡的指腹用力按压着杯壁,她将杯中余量茶水饮尽,笑对谢琰:“我不再过问将军的目的,将军也莫要再好奇我的心思。”
“茶凉了。”她瞥了一眼桌上摆放的茶壶,站起身来。
“回见。”
说完,转身离开。
推开包厢门后,李玥衡才轻轻舒了口气。
云遐还在原地等候,满面焦虑。看到她走过来表情才舒展开,靠近她低声好一通问。
李玥衡微微摇头示意她安心,接过幂篱重新戴好,两人离开茶馆。
马车上,李玥衡还在思索着方才和谢琰的谈话。
谢琰这人十分敏锐。她在试探他的同时,谢琰也在套她的话。显然,两人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目前可以明确的是,他们的目的都是除掉李墨山。
想至此处,李玥衡心中冷笑。她那在外名声极好的父亲,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曾经她尊重敬爱的阿爹,在她得知阿娘真正死因时就已烟消云散。
阿娘死前凄惨,临死时还在不断地呕血,手中的帕子瞬间被浸红。年幼的她手足无措地将手捧过去,除了沾染一手血外无济于事。
李墨山当时令人将她带了出去,再从屋中出来却是告诉她阿娘没了的消息。
李玥衡连着做了好几夜的噩梦,梦中她和阿娘身上都是血。醒过来后她就要找李墨山,因为她没有娘只有爹了。
阿娘生前都是她在管家,死后却得不到一个体面的葬礼。
因无人管束,下人怠慢起来,而她的父亲以悲痛过度为由躲在书房中。或许是天意弄人,本该严守在书房的下人玩忽职守,才让她听见了不该听的。
她以为阿娘在病逝是意外,却没想到是李墨山的阴谋。
她陪李墨山作了那么多年父慈女孝的戏,已经倦了。如今能借他人之手结束这一切,哪怕是利用,哪怕是玉石俱焚,她也毫不畏惧。
马车驶至太师府门前,李玥衡下车恰巧看到南安王府的侍女正要往里走。
那侍女见她在府外,便顿住了脚,微微屈身行礼。“见过李娘子。”
“王妃近日在王府中设宴,盼您务必前去。”
说完,双手奉上配着朱红小印的米白绫纹笺。
“劳王妃记挂,还让你亲自跑一趟,这些只当是吃茶钱。”李玥衡微笑颔首,身侧云遐双手接过拜帖又拿出一小荷包送过去。
“谢娘子。”侍女接过荷包弯身道谢。
待侍女离开,李玥衡回到自己的院中。
她今日有些乏了,斜倚在小榻上,懒懒地让云遐给她略读帖子内容。
“南安王妃想请娘子两日后去参加王府的赏春宴呢。”云遐粗粗看完帖子说道。
“赏春宴?”李玥衡皱眉。如今初春时节,天还冷着,哪有什么春可赏?一听就是个幌子。
这种打着一番旗号唱另一出戏的宴会她最不愿参加了,偏偏又是南安王妃派贴身侍女亲自送帖,也不好驳了人面子。
李玥衡轻轻叹口气,正头痛着。
朝蕊嘻嘻笑着,凑到她身侧问道:“娘子可以带奴婢去赏春宴吗?”
李玥衡被她的话逗笑了。朝蕊素来贪玩,不过与云遐小两岁却仍是一副孩童模样。
未等李玥衡开口,云遐先出声数落道:“上次你跟着娘子去了宫宴,回来就丢了半截耳坠子。这次再跟着,又想少什么东西?”
她边说边拿了个暖炉塞到李玥衡手中。“做事总是顾前不顾后。这么大了还那么毛躁。”
“娘子,奴婢才没有。”朝蕊被她说得委屈,看向李玥衡。
“你又这样。”云遐剜了她一眼,冷哼道:“每次说到你的错处,你就向娘子扮乖。”
李玥衡赶紧起身调停两人,笑着对云遐说道:“上次耳坠确实不怪她,是我不小心弄掉的。”
说完又捏捏她的脸颊。“这次宴会你也去,总是闷在府中都要成小古板了。”
南安王妃的赏春宴几乎宴请了燕京中所有年轻的世家娘子和郎君,明摆着是让人彼此相看的。李玥衡意识到这一点便越发没了兴致,但沈观禾邀请她出府游玩时,她还是同意了。
攒仙阁是京中有名的首饰铺子,款式新颖,新鲜花样又多,多是年轻娘子来买。
攒仙阁通常都会将饰品送到各府上选购。多次下来,攒仙阁的掌柜已经将各位世家娘子认了个脸熟。这会见李玥衡两人进来,忙迎上去。
沈观禾在掌柜的推荐下试戴了几支,掌柜不住地说着好看,将她夸得晕头转向去问李玥衡的意见。
李玥衡本身是来陪沈观禾看首饰的,自己没怎么试戴,只在沈观禾问她时也夸了几声好看。
沈观禾在几重夸赞下,将试戴的几只簪子全都买了下来。掌柜乐极了,忙让人包起来。
李玥衡还是不太舒服有人跟着,便让掌柜去忙其他,她们再看些别的首饰。
看着首饰,李玥衡不禁又开始思忖。南安王妃给半个燕京的娘子和郎君下帖,难道就为了给他们促成亲事?未免太过于隆重些。她也不信南安王妃会有这些闲心思去给人牵线。
“观禾,你可还知道此次宴会上会有什么特别的人吗?”
沈观禾正在看着镯子,听完后思索着:“大多都是些和你我一样的世家娘子和郎君。不过还有些是那些边疆将领的儿女,都不怎么认识。”
“边疆将领?那应该是当时随同谢将军一起回朝的将领。”若说是为了那些边疆将领的儿女特意办的宴会倒也是有可能,但她总觉得不太对。
“你快别提那位将军了,听着吓都要吓死了。”沈观禾一脸菜色,出声阻止她。
李玥衡看她的样子想是当日在及笄礼上被谢琰吓得不轻。也是,谢琰当时一身黑衣带着人贸然闯入她的及笄礼,宛若修罗,她也被惊吓到了。
谢氏满门忠烈,几乎都战死沙场。谢琰作为遗子养在宫中,后来随军出征立功无数,承袭谢老将军官职,可谓是风光无两。这是他的本事,也是陛下的恩宠。
谢琰行事张扬荒诞,让人捉摸不定,这些都是世人他的定论,李玥衡也是这般想的。但上次在茶楼一会,谢琰说话分明滴水不漏,绝不是浮于表面之人。
他这副使人惊恐,不着调的面貌也不知到底是在给谁看。
“玥衡,你说这镯子我戴着是不是会很好看?”沈观禾抛去对谢琰的不好记忆,转身又看起镯子,兴奋地问道。
李玥衡被她打断思绪,看着她指的饰品,笑着说道:“好看,你戴什么都很好看。”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沈观禾虽然嘴上不满,但面上还是满满笑意。
“混账奴婢!”
两人还在说笑着,却突然听见店铺一角传来一声怒喝,循着声音看去。
“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