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之后，并肩而行 第52章 The Answer of love-2

“开什么玩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后纳能把她投入了战争！！！战争！！！！”

先艾丽卡一步吼出口的，是沉默至今的工程部长。他抑制不住言语中的愤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所有人都因此看向了他。工程部长的年纪不输已经一百来岁的山崎沧汰，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足量的证据，他的鬓角也是全白的。他的手因为常年接触精密工具本来该是最稳的，此时却有些微微颤抖，此刻，那颤抖变得异常剧烈。

工程部长的脸涨得通红，那种巨大的、无法排遣的痛苦在他布着褶皱的面容下逐渐缩成一团。

“她怎么能…她为什么……呜……呜呜呜……………………”

将Wendy几乎看作自己女儿的工程部长抱着头失声痛哭了起来，无数的泪珠低落在他陈旧却工整的工程部制服的前襟上。他试图再说些什么，但也只能发出类似哽咽的气音。

在任职2号空间站工程部长的更之前，他就负责改造Wendy了，甚至1号空间站的Wendy Shell也是他的团队负责部署的。毫不夸张地说，如今Wendy的每一个新机体都出自他手，甚至每次Wendy想要什么新功能了，都会悄悄和他提要求，就像个想要糖吃的孩子，可谁能想到这背后是真的小孩？

舰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抬起的手终归还是放下了。任何官方的安抚在此刻都将是苍白的，他明知道自己也过不去那道坎，还怎么好意思安慰别人。

看来，派系战争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的进展，而能让这场席卷全球的实质性战争可以被纳能堂而皇之将其称之为‘处理闭塞论者’，是因为能够处理极端情况的Wendy被投入了战场。这件事竟然是真的，她从没想过纳能竟然利欲熏心至此。

她是无数个艾丽卡目睹的无人机，是代表轰炸的无人坦克，更是每个被投入战场的人形机体……搭载AI的战争机器过于无成本，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成功将辛迪加从地表碾进了地底——

也绞死了无数个像艾丽卡这样的普通人。

只是，在这场空前浩劫中，她幸运地活了下来。

之后Wendy是被怎样处理了？就艾丽卡对Wendy的了解来看，她声称她并没有参与过派系战争。她的记忆起始点在1号空间站事件，也正因如此，艾丽卡才不忍心让Wendy待在2号空间站甘愿被人类利用，人类过于依赖AI，将如此具有丰富思考能力的她关在太空的牢笼中……这是当时与劳森一拍即合决定劫走Wendy的艾丽卡怎样也接受不了的事实。

她完全没想到Wendy背负着比她想象中还要沉重的过去。

现在想来，纳能刻意保留Wendy对1号空间站事件的记忆，没准是因为东窗事发而无法隐瞒。如果要在1号空间站事发后继续运行这个来之不易的高效AI，无疑只能让她以留存记忆的状态下存在，否则强调技术无罪的纳能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针对其政策的反对声音应该会更大吧……名义上，据说当时是1号空间站的安保部长引咎辞职，才将Wendy保了下来，否则纳能也找不到理由继续在明面上使用Wendy。

简直就是**到流脓的组织，真不敢相信人类在过去的将近三十年都甘愿被这样的政体统治！！

而从头到尾知晓这些的特瑞斯、陆航宇、山崎沧汰，竟然任由这件事发生了，明明最熟知他们秉性的艾丽卡很清楚，他们绝不会对这种事坐以待毙。

可是，最终却什么都没做，任由纳能摆布吗？

毫无疑问，她从坐在主位的三人脸上看见了无比深邃的情绪，甚至让艾丽卡都无法出声责怪。如今的舰队体制就是他们对无数个纳能与辛迪加犯下的错所作出的最好回答。

她愿意相信，决定让Wendy退役这件事是他们的赎罪。

而她，则应该为了赎罪的结果来得更快些而努力。

此时，耳边只有一个老人心碎的哭泣不绝于耳。

艾丽卡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就连手提袋是如何重新回到她手上的这件事都忘记了。

之后的事，她有些记不清。会议议程继续，山崎简单确认了一下编译新AI的基本流程，确认了下次会议的日程。大概是因为久久无法忘怀Wendy的事，艾丽卡少有的听得模糊，明明她平常会认真聆听山崎的话，现在却走神了。好在确认具体流程是编译部长的工作，这部分通通由她来安排，会上的其他人也因为注意到这件事对艾丽卡的冲击而没有强迫她的心思回到会上。

这下让她怎么在晚餐会上面对7274？她满脑子想着这样的事。

诚然，技术做出来的Wendy仍然不能称之为‘人’，而只是用人类的部分作为部件来组成的，她仍然是机器，只是背负的代价实在是太过骇人。可是，艾丽卡能就这样冰冷地认为吗？她突然觉得很无助，这是就算求得前人经验也无法获得答案的问题，她很确信她无法在当下得到答案。

会议结束，艾丽卡木木地起身，科研部长和编译部长示意她跟着，出了会议室，里面所提到的内容将会如一开始所说的那样，所有人对此应当保持缄默。

只有她沉重的心情执拗地在离开后无法随着缄默原则留在原地。老实说，要参与这样的计划让她感到很抗拒，她多希望她还是不知道为好。她知道这不是该小题大做的问题，会上的其他人都在找自己的应对方法，她也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闹脾气放弃她的任命。

离开会议室之前，艾丽卡回头望向山崎的方向，山崎则是坐在原位低着头掐着鼻梁，少有的将自己的为难表现在明面上的他还在和特瑞斯、陆航宇商议事情，会议室里还有一些人留下，看样子是还有什么事要说，但那已经不是和艾丽卡有关的事了。

她一时哽塞，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竟然就这样背过身离开了。

她甚至无法直面在会议室门口等待着的Wendy的眼神，科研型的机体并不像跟在母亲身边的7472那样懂得体察人的心情，她如山崎的意思，站在门边待命，也没有和人打招呼。

艾丽卡进一步意识到人类用了什么在塑造、在束缚Wendy。

她嘴边留下的只剩下沉默。

她为自己的狠心感到绝望。

和科研部长及编译部长搭上离开舰桥指挥区的短途列车，艾丽卡在居住区被放下，显然他们还有别的工作。

“明天你会按照你提交的时间按时到岗吗？”科研部长问。

“…我会的。”

“那好，明天我们来商量一下具体细则。”科研部长挪开目光，坐在他旁边的编译部长见艾丽卡很低落，还是朝着转身离开的艾丽卡补了一句：“接下来你会很忙，抓紧时间回家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