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终成仁 第5章 第 5 章

可惜，命数无人掌控。

我再次生病了，让花海海都束手无策的病。她查阅了许多资料，换着给我喂了好几种药，可我还是拉肚子，越来越消瘦，最后躯体支撑不住又再次埋葬在梨花树下。

我应该离开的，可我一直等，等在梨花树下，等在她窗前的那抹风里。

“大哥”的躯体之上，萌发出了许多小草，被那几个同伴母鸡吃进肚子里。来年，花海海用鸡蛋成功孵化出八只小鸡，我又在其中。

我想让她知道，我一直都在，所以我想生病。努力让三月的风侵蚀自己。

出乎意料地，这一世我的毛发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我是一只纯白色的公鸡。让她意识到我一直是我，简直太难了。她叫我“白白”。一直以来不是只有我拥有名字，我们在她眼中都有特点，几乎每个都有名字。当她叫我们名字的时候，那个人会感到可笑:他们不都长一样吗？

这一年花海海找到一份工作，开始上班，陪伴我们的时间便少了。夏秋两季每天可以见两次，到冬季时，她晚上天黑才回来，有时也会来鸡圈看我们，随便跟我们闲聊几句。

她最想做的事情是赚钱，想回家看看，当然她也想:把一直作为食物而存在的我们当成宠物养。可她几乎没有这个机会，那个人的父母每年都要来，来一次或两次，都要杀我们。

每当她向他们提出这种想法时，几乎没有人不觉得她可笑。她也怀疑过自己，可那想法真真切切存在她的脑袋里，她确定想做，她选择尊重自己，即便那可能是可笑的。

这一世无病无灾，加上花色惹人喜，即便那个人的父母看到我也不忍心杀我，我以为我或许可以存活很久，或许可以实现花海海那个‘把一只鸡养到自然死亡’的想法。

可那夜风雨大作，有个大叔越墙而来，把我还有其他几只鸡给抓走了。脱离花海海的童话，当天我们就被屠戮殆尽。

我飘荡回去的时候，看到花海海在找我们，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地瞅，甚至还去了更远的地方，那天她根本没有心思上班。

又一年春，我没有选择同样的方式回到她身边。其实花海海的生活有了些变化，我时时刻刻在她的窗边看着。

虽然她像往年一样养了鸡，但是这一年她不再给生病的鸡治病。鸡同人一样，有生老病死，严格意义算起来，鸡比人要脆弱得多。

其实前几年，即便我没有生病，总有其他鸡病，花海海每次都会照顾，一丝不苟。是的，她看起来很累。我记得有一次她同时照顾三只生病的鸡，三只是完全不相同的病，她每个都单独照顾。当然她不是神医，并不是每只生病的鸡都能起死回生。

今年她辞掉了工作，有很多的空闲时间，可她却不像以前那样按时作息、锻炼，睡懒觉、中午喝醉是常有的事情。她还是会经常来鸡窝，可是不再像以前说那些好听的话，几乎每天都在哭。

“生病了，就死吧，早晚有一天都会死的，提前病死不是很好吗？不用面对被杀戮的恐惧……”花海海那天说。

病死的，她都会好好安葬。那天她亲手杀了一只鸡，是鸡窝中那只战斗力最弱的鸡。那只鸡不堪忍受其他鸡的欺负，开始绝食。花海海想保护它，抓它出来，可它更害怕花海海。

花海海觉得自己发疯了，因为她继续用人的思维去考虑那只鸡，她觉得那只鸡应该是心理上产生了疾病。她一直在观察那只鸡，离开鸡窝的它走得特别远，一点也不想回归鸡群，吃饭也只是一点，花海海想抓它，却怎么都抓不住，它几乎在用尽全身力气逃跑。那完全不是正常的鸡，正常的鸡跑累了会停下来，可它只会拼命跑。只有到晚上什么都看不见了，它才会停下来，花海海一直等到晚上。

它不知道受了什么伤害，性格发生了突变。

花海海想救它，给它服用了她平时自己在吃的有关精神稳定的药物。可那只鸡没有吃多少饭，却依然在用蛮力挣扎、喊叫，力气用不尽。

直到把那个人给吵了出来:“你在干什么？”

“它病了，我给它吃药。”花海海解释，头也不抬想把药喂进去。那只鸡很顽强，紧闭嘴巴。

“它看起来好好的。”那个人感觉不可思议。

“我知道它有病。”花海海继续说道。

他们之间出现了比以前更严重得问题，已经没有所谓对彼此的信任感。在我看来，就是那个人糟糕透了，但花海海不太想质疑自己一开始喜欢他的决定。花海海一开始很喜欢他，是抱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与他交往，可后来却发现他越来越多的缺点，可这样一个人，是一开始她自己选择的啊？花海海不想抛弃自己以爱情选择他的初衷，希望他能改变，变成一个可以让她继续喜欢的人。

“你才有病。”那个人呵斥她。

花海海终于掰开了那只鸡的嘴巴，充满希望地把两片神经药物喂入了它的嘴巴。那只鸡被放到地上，一直使劲扑腾，过了许久，它才平静下来，已经没有了呼吸。

花海海一个人抚摸着它的躯体，知道刚刚自己亲手杀了它。那两片充满希望的药片大概率是卡入了它的气管里。

她很自责，但也有幸，似乎觉得帮它有了解脱。我不希望她喜欢这样的结局。她如果不在了，我就会再也找不到她。

再一世，我还是回到了那个鸡圈。花海海的状态并不好，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开始，我很不起眼，她并未多注意我。

花海海喜欢我们每天吃饱饭的样子，所以我每天都在努力吃饭，每次我都奋力抢东西，在我的影响下，其他鸡也跟我一样保持着对食物的高度热情。

那天，我们几乎全部发生了积食，前一夜肚子什么样，第二天一大早肚子还是什么样。花海海一大早就发现了，买了干酵母片喂给我们。

她叹了口气：“我好累！”但说完还是一个个地给我喂药。

其他鸡吃了都有效果，可我似乎没有好转，只感觉头晕乎乎的。

到了第二天，我的肚子还是依旧，并且睁不开眼睛，依照前几世的经验，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有好几只苍蝇在我身边飞来飞去。花海海把我放到清晨的阳光下，想让我沐浴阳光，可我的躯体只想睡觉。

花海海轻轻拍拍我，躯体没有反应，我的脑袋是耷拉在地上的。

又要死了？这一世我还想好好活呢！

花海海取了铁锹，在树下挖了一个大坑，准备把我埋掉。可她刚一抓起我，我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看那样子，花海海被吓到了，差点把手里的我给扔出去，她庆幸地说:“原来你没死，我还以为你死了。既然这样，我带你出去兜兜风。”

花海海把我放到自行车框里，我闭着眼睛特别安静，一动都不动，到了集市上引来许多人的关注。

“姑娘，它已经死了吧？”有人问道。“一只鸡娃而已，扔了吧。”

花海海不想多做解释，只回应道:“嗯。”说多了也不会有人理解她。

“赶快扔了吧。”大家全部好心建议。

“等它最后一口气没了，就埋。”

“这人真奇怪！”大家全部这样评价她。

买好东西之后，花海海轻轻拍了拍我，问:“还好吗？”

我睁开眼睛来回应它，她笑道:“这次眼睛睁得够快，说明有好转。”

我终于再次看到她笑了。

花海海带我疾驰在马路上，清凉的风穿过我的身体，让我感觉无比惬意，暂时忘记了躯体的不适。

不久回到家，她摸了摸我的肚子，惊喜地说:“小绿，你肚子里的东西好像消化了。！” 然后把我放在院子一个阴凉角。也许是自行车颠簸和凉风的缘故，谁知道呢？反正我好起来了。

我好像给她带来了惊喜，不过这只是刚开始。

我蹲在那里，一直都在睡觉，那天晚上她没有给我喂药，而是专门给我煮了豆子和花生，给我强吃了十几颗。

第二天花海海把我放在外面，我依旧是耷拉着脑袋，不过肚子里的食物已经消化殆尽，花海海又给我喂了十几颗充满水分的豆子和花生。我精神有好转，可是却无法活动自己的身体，尤其我的脑袋和脚。

那个人又来管闲事:“这治好了，你要伺候一辈子不成？”

“不然呢，已经把它救活了。”花海海赌气道，其实她也有所犹豫。她想，不会有人喜欢一天到晚动都不能动的日子，鸡也不会喜欢。

“就是啊，已经把你救活了，这可怎么办？”花海海无奈地冲我说道。“你那天应该是发烧了，可我不知道……当时及早给你吃退烧药就好了。”

我每天都吃十几颗豆子和花生养精蓄锐，花海海小心翼翼地把我抱在怀里，就像第一世一样，她那天忽然说:“你有点像‘大哥’，不管是毛发还是意志，你都很像它。”所以情不自禁地，她才会叫我‘小绿’，是第一世的备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