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终成仁 第26章 第 26 章

“花海海，你不要害怕，不管是人是鬼，它已经被你吓走了。”她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转过身发现院子里漆黑一片，斜坡上明明月光皎洁，可这院子里感受不到一点月色，阴沉至极。

“一定是这两棵树太大了，毕竟幼时进来玩时已它们就很丰饶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回到房间去，可刚走几步，西边传来异响，就像那会儿的脚步声。

心脏咚咚地仿佛要跳出来，整个后背凉嗖嗖。虽然很害怕，但她还是忍不住循着声音走近了几步，没有任何光亮，磨盘在西边，有个身影此刻正在慢悠悠的推磨，正是——孙奶奶！

“花海海！”

“花海海！”

紧张而又急促地声音，把花海海不知道从哪里拉了回来。

看着眼前陌生的脸庞，花海海还在尽力调整思绪。

他是谁？

而自己又身处何处？

“来，我背你回家。”眼前的人把她拉起来，而她也机械地跟随着他的动作伏在他的背上。

宽大结实的臂膀，像一个温柔的港湾，熟悉又安全。

曾几何时，父亲背着她穿过相同的月色，不同的是父亲的手粗糙硕大，而此人的手光滑纤细。

“睡吧。”

“一会儿就到了。”

温暖的呢喃令她沉醉。她不止一次做梦，父亲没走，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与她见面。

现实是所有人都告诉她父亲已经死了，拉着她，不让她抱，也不让碰。她不相信，只能在地上撒泼打滚，像曾经她不理解的那些人一样。

有关死亡的第一课，痛彻心扉，这是花海海哀怨的源头。

“你哭了。”他问道。

“你到底是谁？”花海海下意识脱口而出。

“龙井，你的朋友，你的亲人。”

迟钝的大脑开始转动，过了好久才搜索到这个名字，随即她一挣，从龙井的背上滑落下来。

“你不叫龙井，你叫凛子路。”花海海冷淡回复道。

方才所有的记忆一下子侵袭而来，空气里漂浮着的全是她惊恐的细胞。

花海海紧走了几步到家，还好龙井没有锁门，于是她直接进去迅速将门反锁。

“你干什么？”龙井拍拍门赶紧追问。

“你应该去杨心灰那儿，这儿不适合你。”花海海说完赶紧跑回屋子。

花海海躺在床上，盯着巨大的窗户看外边月色，孙奶奶的脸就在外面飘来飘去，她不敢闭上眼睛，生怕一个不小心，她的脸就会溜进屋子里来。

如果死去的人都变成了鬼，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见过的父亲的魂魄呢？只是偶尔把一些奇怪的声音或者生物当做是他。

“孙奶奶，你漂浮不去，难道真的有什么冤屈？”

“我刚才无意打扰你，只是想帮你照顾房子。”

“小时候你确实对我很好，可我当时完全没有自我分辨的能力，只是跟随着一些大人的话去做。”

从小到大，每次祭祀时，家里长辈叠元宝数纸，花海海都跟着做，这样做的孩子并不多，首先得灵，要适合做这件事，其次，要本人意愿诚心诚意。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做得时候要保持心灵纯净，心中默念对神的尊敬，轻诉一些夙愿。

父亲去世之前她会求一些**，比如赚大钱，学习一路升之类，但后来就是反反复复简简单单几个字，家人平安。

“奶奶，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请您离开吧，回到您的房子去。”花海海双手合十，恭敬地请求着。

很长时间过去，她的脸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更加猖獗，会趴在窗户上盯着她看。

花海海用被子蒙住头，拨通了一个号码。凌晨三点多，大部分人都在熟睡中，估计他也是吧。仔细算算，他们大概有三天没有联系，她明明把话同他讲得那么清楚，可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拨他的电话。他会不会正在遗忘她呢？那她会不会太唐突了？

“喂。”有些迷蒙地声音响起。

“海海，是你吗？”

温柔磁性的声音让花海海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是。”

“很高兴你能给我打电话，一会儿我坐的飞机就要开了，早上九点会到J城。”尹希温柔询问道，“你没睡？”

“你去外地了？”旅途劳顿，他大概很辛苦，“我不打搅你了。”

“你肯定有事，长话短说，不然我不放心，你要知道提心吊胆也是很辛苦的。”离开的三日，他忙得几乎没有时间打电话，每时每刻都在担心她。

“外面有鬼，她一直跟着我，现在房子外面飘来飘去。”

“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花海海想起了凛子路。

“或许她想要我的命。”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鬼呢？”尹希知道即便那是幻觉，也是花海海真真切切感受到的，他要问清楚。

“是孙奶奶，从前对我很好的一个奶奶。”

“既然对你好，怎么会伤害你呢？”尹希安慰道。

“好，但我……把她忘记了。”花海海吞吐道。

“海海，其实我除了是心理医生，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地府判官。人鬼殊途，除非你自己有意愿，不然她是无法伤害你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尹希只能用这样的说法安慰她。“人与鬼毕竟处于不同的维度空间，它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可能在我们看来非常奇怪。”

“我还知道很多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间讲给你听，海海，这个世界远比你以为的要精彩。”

我会慢慢带你走出来，重新拥抱这个世界。

花海海听到了飞机上空姐的声音，没有多说什么，道了一声感谢挂掉电话。

被窝的世界很静，花海海沉溺了一会儿，才把头探出来，窗户外没有孙奶奶的头颅，只是微醺的黄色灯光。

外边的灯一直都是坏的。

应该会是龙井吧，不可能是鬼魂修灯开灯吧？

花海海准备开门出去，却怎么也推不开，外面的门栓被拉上了。

嬉皮笑脸的龙井把头贴在旁边小窗户上对她挤眉弄眼道:“我在外面睡不着。”

“把门打开。”花海海没好气道。

龙井又可怜兮兮道:“你又赶我走，总该告诉我一个原因吧？”

“你在我家不合适。”

“哼，你不说清楚，我就不给你开门。”龙井也把脸一横，假装生气道。

花海海并没有很想和他理论，门开不开是无所谓的，但有些话早晚都要说清楚。

“你是有妇之夫，已经结过婚的人，不能在我这里赖着不走，不管对你、对我还是你的妻子，都很不好。”花海海一本正经道。

龙井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结婚他还是能理解的。这几天他在工地上班也听明白了很多事情，结婚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不能轻易反悔。

“我说明白了，明天你就走吧。”花海海无动于衷道。

“我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吗？”龙井难过道，虽然变成了人，但他做得比以前多得多。当鸡的那些日子，每天除了吃喝拉撒晒太阳，没有任何额外的事情，就算这样，花海海每天的目光大部分都停留在它身上，她会毫无保留的冲他微笑亦或者哭泣。

为什么换了一种身份，她完全没有感知自己的能力。

花海海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人是很奇怪的，从一开始认识便是，如若她还留存一些好奇之心，那她可能会一探究竟，但她的心随着时光一点点消磨殆尽，空空如也。

“我是小绿。”龙井赶忙叫住花海海。

花海海闻言停住了脚步。

“你没有听错，我是小绿，在山顶那天，我借用了这副躯体。”

花海海的思绪飞速流转，种种迹象表明他没有撒谎，他知道很多有关于她私密的事情。

龙井已经将反锁的门打开，走进房间来，就站在花海海眼前。

“所以呢？”花海海转过身来平静道。其实她很想上山拥抱一下龙井，那是她那段日子最要好的朋友和伙伴，她没有任何朋友，将自己所有的心力都投注在它身上，如若没有它，那段日子也会跟现在一样，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花海海，我以为你会很开心，我们又再次相遇了，还可以跟从前一样。”

花海海摇摇头:“我现在就挺好。”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不过她倒是有一个疑惑:“你原本是谁呢？”他会不会与父亲有关？

“就是你想得那样。”龙井洞悉了花海海的想法，随着说道。“虽然是，但我的身份已经转换多次，不再是最初的那个身份。”

花海海积聚的情感就在这一刻如火山一般猛然喷发，灌溉着她干涸的心灵。这一次，她终于忍耐不住，冲上去拥抱了龙井，痛哭着说道:“爸爸，我一直都相信，相信你在守护着我。”

龙井欣然回应，虽然是一个谎言，但又不是谎言，他可以成为这世间的一切。他唯一不敢触碰的是花海海的灵魂，他不愿意改变她，只希望她一直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