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沉霄为梁雨秋雷霆出手折断锦衣卫百户手腕的事,早已各种添油加醋传遍了西厂。结合之前赏点心的传闻,几乎坐实了厂公对这个小太监另眼相看的猜测。
以前对梁雨秋呼来喝去的档头如今语气缓和了不少,一同干活的小火者与她说话也多了几分试探和讨好,就连小窦子看她的眼神都更加复杂难言。
这种特殊对待并未让梁雨秋感到丝毫快乐,反而令她如芒在背,宁愿回到之前那种无人问津的状态。
她尽可能地躲着所有人,尤其是宁沉霄。所幸,自那日后宁沉霄似乎又将她遗忘了,再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暗暗祈祷,希望厂公只是一时兴起,如今兴头过了,她便能继续苟活下去。
这日傍晚,梁雨秋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浆衣房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会儿,一个面生的太监便找到了住处。
“哪个是梁雨秋?”
梁雨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站出来:“小的在。”
那太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里带着审视和轻蔑:“跟咱家走一趟吧,厂公召见。”
“厂公?”梁雨秋的声音瞬间变了调,脸唰地一下白了。
“磨蹭什么?想让厂公久等?”
梁雨秋不敢多问,心脏狂跳着,几乎要冲出嗓子眼。她胡乱擦了把手,惴惴不安地跟在那太监身后,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厂公突然召见她做什么?难道是因为锦衣卫那件事,觉得她是个麻烦,终于要处理她了?还是说……那个可怕的猜测,他要……
她不敢再想下去,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那太监领着她穿过几重守卫森严的院落,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这里的建筑更为精致,空气中还隐隐飘散着宁沉霄身上那股温润的沉水香。
最终,他们在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门内隐约传来水声。
“进去吧,厂公在里面等你,机灵点伺候着。”
梁雨秋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太监已经推开了门。温热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夹杂着药草清香。
这是一间宽敞的浴房,玉砌的水池占了小半间屋,池中热气氤氲,水面上漂浮着草药和花瓣。四周烛火通明,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却也更显水汽迷蒙。
宁沉霄正背对着门口,慵懒地靠在池边沐浴。
墨色的长发披散下来贴在背肌上,水珠沿着脊沟缓缓滑落,没入池中。他微微侧头露出高挺的鼻梁,长睫低垂,似乎正在闭目养神。氤氲的热气柔和了他惯有的冷厉,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和。
他、他他在沐浴……还叫她来伺候沐浴?!
梁雨秋猛地僵在门口,大脑嗡的一声转为空白,脸瞬间红得要滴出血来,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宁沉霄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懒懒开口:“杵在那儿当门神?还不滚过来。”
梁雨秋却如同被钉在原地,双脚浑似灌了铅般动弹不得。
进去?伺候他沐浴?看他赤身**?这、这怎么可以!她是女子啊!
“聋了?”
久未听到动静,宁沉霄的声音里带上了点不耐烦。梁雨秋吓得一个激灵,求生本能终于战胜了羞耻心。她死死低着头,同手同脚地挪了进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浓重的水汽和那股独属于宁沉霄的暖香将她包裹,让她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磨蹭什么?”
宁沉霄的声音近在咫尺,梁雨秋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扑通一声跪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厂、厂公……小的、小的愚笨,恐、恐伺候不周……”
宁沉霄轻笑一声,带着明显的嘲弄:“又不是让你伺候精细活儿。旁边架子上的澡豆,拿过来。”
梁雨秋如蒙大赦,赶紧起身摸索着走到旁边的紫檀木架旁。架上放着干净的寝衣和布巾,还有几个精致的瓷盒。她手忙脚乱地拿起一个装着白色膏体的盒子,也分不清是不是澡豆,就跌跌撞撞地回到池边递过去。
她手抖得厉害,瓷盒被晃得咔咔作响。宁沉霄并未接过,反而将一条浸湿的布巾扔到她怀里,命令道:“擦背。”
梁雨秋:“!!!”
她看着怀里湿漉漉的布巾,又看看池中那个肌理分明的男子脊背,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她几乎要哭出来:“厂、厂公,小的……”
宁沉霄的声音骤然冷了下去:“怎么,不愿意?”
“小的不敢!”
梁雨秋绝望地闭上眼,颤抖着手将布巾浸入热水里,然后胡乱地在他背上擦拭起来。
隔着湿布,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温热的皮肤,那触感如同电流般窜过,激起一阵战栗。
梁雨秋的脸烧得厉害,脑子里却乱糟糟地想着:厂公的皮肤好烫……好白……居然很滑溜……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
宁沉霄似乎并未察觉她的慌乱,依旧慵懒地靠着,甚至发出了一声极轻极低的喟叹。这声喟叹听在梁雨秋耳中如同惊雷,她手一抖,布巾差点掉进水里。
他、他好像很享受?他果然是……!
那个断袖的猜测再次涌入脑海,让她羞愤欲死。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老鼠,随时都可能被吞吃入腹。
宁沉霄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没吃饭么?用点力。”
梁雨秋欲哭无泪,只能咬着牙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难熬,简直像是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强迫自己开始胡思乱想。
背上纵横交错,处处可见伤疤,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皮肤白皙光滑,肌肉紧实有力,原来……太监净身之后是这样的么?和普通男子会有什么区别?
不对,这是在比较什么?!梁雨秋你快醒醒!
她偷偷地掀开一点眼皮,瞄了眼水下的模糊景象。被水温蒸腾得泛红的肌肤让她更加面红耳赤,赶紧死死闭上眼,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宁沉霄不再说话,似乎很享受她的伺候,浴房里只剩下哗啦的水声和梁雨秋粗重紧张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梁雨秋手臂酸麻几乎要虚脱的时候,宁沉霄终于淡淡开口:“行了。”
梁雨秋如蒙大赦,立刻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宁沉霄从池中站起,水声哗啦作响,梁雨秋吓得猛地转过身去,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随即是宁沉霄平稳的脚步声。他走到梁雨秋身后停下,那股带着暖意的沉水香瞬间将她笼罩。
宁沉霄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一贯的淡漠:“出去后,知道该怎么说?”
梁雨秋浑身一僵,立刻道:“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嗯,回去吧。”
梁雨秋脚下生风般冲出浴房,连礼节都忘了,一口气跑出老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间浴房,她才扶着一棵大树剧烈地喘息起来。
晚风吹在她滚烫的脸上,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惊涛骇浪,以及那股仿佛已经渗入她骨髓的暖香。
那晚,梁雨秋失眠了。
她一闭上眼就是那氤氲的水汽,脊背上滚落的水珠,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心烦意乱,躁动的情绪在心底滋生蔓延。
她为什么要如此在意那个恐怖的男人?那可是个断袖,对她这个男儿身有非分之想!她是被逼无奈才去伺候的,是屈辱,是恐惧!
她努力说服自己,可心跳却依旧紊乱,脸颊依旧发烫,甚至开始不自觉地留意所有关于宁沉霄的事。
她发现他确实喜甜,每次茶点必配精致的甜食,尤其爱红豆沙和糯米糕。
她发现他处理公务时极其专注,眉头会微微蹙起,指尖轻敲桌面。
她发现他对下属极其严苛,稍有差错便重罚不贷,但每次锦衣卫来闹事,他又格外护短……
她偷偷地收集着关于宁沉霄的一切,越是观察,越是觉得这个人复杂难懂。而那个断袖的猜测,似乎也无法完全解释他所有的行为。
梁雨秋抱着被子,望着窗外冰冷的月色,心里成了一团乱麻。那种又怕又忍不住去关注,一边告诫自己远离一边又偷偷探寻的矛盾心情日夜撕扯着她。
“宁沉霄……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之谓美男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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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6章